在城市里工作十几年了,我的老爸还从没来住过一回。
这天,我给老爸写了一封信,极力恳求老爸来住上一回。并随信附上我的详细住址和电话号码,还告诉他要乘坐的车次。
夜晚9点钟,我准时赶到火车站出站口。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怎么也找不见老爸。在信中,我曾千叮咛万嘱咐,让老爸下车后务必在火车站出站口等我。可是咋不见老爸的影子呢?焦急的我在出站口团团转,每隔5分钟就给妻子打一次电话,询问妻子老爸来了没有?妻子总是说没来。我不知是老爸没赶上这趟火车,还是别的原因?这个夜晚,我耐着性子在车站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每一次列车进站,我都用眼睛织网,在出站口的人群中“捕捞”我的老爸。可是每一次都没有成绩。我又忙给小镇上的朋友打电话,让他去乡下探一探老爸的情况。朋友回来电话说,老爸早就来我这里了!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与妻子分头寻找,又连夜赶回老家。没想到进门时老爸正盘腿坐在炕上,手捏一撮烟叶,摁进金黄的铜烟锅里,吧嗒吧嗒地吞云吐雾。
老爸见是我,惊喜地跳下炕头,拍着我的肩:“满子(我的乳名),我刚到家没多大一会儿哩!你咋也回来啦?”
我便把寻找他的详细经过告诉他。
没想到老爸吁一口气,讲了这样一番话:
“嗨!也合该我出事。第一次出门,心里总是感到没底,昨晚一夜合不上眼皮,天没亮就赶早到车站买了票——你说城里人呆板不呆板?车票是下午3点的,3点之前来了那么多车,他们就是不让我上!你说说,我总是掏了钱,坐哪趟车不是坐?他们非得让我在广场上排着队,等呀等,活像赶着鸭子交任务似的,老板没有来,他们就是不上交!后来我实在站累了,腰酸腿疼,只好裹在人逢里,偷偷溜上车,没想到车进站了,还被查出来罚了款!说实话,生就牛栏的命,就不能往客厅里拉,我一出了车站,就喝了糨糊,糊涂了心,不知东南西北。我原想在车站等你的,可挎着皮包刚出站口,就有几个姑娘围上来,一口一个‘大爷’,叫得甜丝丝的,非让我住店不可!你说那是些怎样的姑娘啊?个个都长得葱白一样,掐一下冒水,拧一下出浆,搁一般的,每说一句话,都得让你付说话费!那是能付得起的么?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一路找一路问——你原先给我的那一拨儿密码(电话号码),我在火车上当了手纸,记又记不住——我说去花园路,他们却听成了划船(华山)路,等我好不容易找去了,却又不是的——噫!这大城市真是怪,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每个人都像蚂蚁,爬来爬去……最骇人的是我摸到一座楼上,楼道里黑灯瞎火,我掮着皮包,扶着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爬,正紧张中,没想到电灯突然亮了!唏,你说怪啵?我前找后找,楼道里空空荡荡,连一只猫狗都没有——当时除了我一人,再没有第二个,没人动,电灯却亮了——满子,你说说,这大城市是不是闹鬼了?!”
老爸一口气向我说了这么多,我这才明白事情真相。我告诉老爸,这不是闹鬼,这叫声控电灯,只要你一使劲,脚步发出的震动声,就能使电灯自动明亮,过一会儿,它又自动关上。
老爸说:“看来这不是闹鬼?”
我反问:“你说呢?”
老爸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笑呵呵地:“这大城市的人,真是鬼!”
我连夜又赶回城里。临走时,我一再央求老爸跟我一块去。老爸摇头不应允。妈也劝,老爸仍不答应。
老爸至今还没来城里住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