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那科斯是琅拉斯戈斯王,也是一古老王朝的嗣君,伊俄是他女儿,长得非常漂亮。一次当她在勒耳那草地上为她的父亲牧羊,俄林波斯圣山的大神宙斯偶然看见她,心中对她燃起了火焰一样的爱情。他变形为一个男人,走来用甜美的挑逗的言语引诱她。
“那是如何的幸福呀,当一个人有一天可以称呼你为他自己的!但没有人类配爱你,你只适宜于做万神之王的新妇。我便是他,我是宙斯。不,你不要跑开!看看,这正是灼热的中午。和我到左边的树阴中去,它会以它的清凉接待我们。为什么你要在当午的炎热中劳苦呢?你不必害怕进入阴暗的树林;那里野兽们都蹲伏于幽暗的溪谷;因为我手中执着天国的神杖,挥闪着嶙峋的闪电于大地,我不是在这里保护你吗?”
伊俄非常害怕,为了逃避他的引诱,她飞快地奔跑着。真的,假使不是他施展他的权力并使整个地区陷于黑暗,她一定可以逃脱。她为云雾包裹着,因为担心而放慢脚步,惟恐被石头绊倒或者失足落水。因此,不幸的伊俄陷入了宙斯的罗网。
神的母亲赫拉,早已知道他丈夫对她不忠。因为他常常背着她,对半神和凡人的女儿滥施爱情。她永不约束她的愤怒和嫉妒,始终怀着顽强的疑心监视着宙斯在地上每一行动。现在她又在注视着她丈夫瞒着她寻欢作乐的地方。她吃惊地看见那地方在晴天也迷蒙着云雾。那不是从河川升起,也不是从地上,也不是由于别的自然原因。她即刻起了疑心。她寻遍了俄林波斯圣山,都不见宙斯。“如果我没有弄错,”她恼恨地说,“我的丈夫一定又在做着触犯我的重大的罪过。”
因此她从天上下来,并吩咐云散雾开。宙斯预先知道她来到,为了要从她的嫉恨中救出他的情人,他使这伊那科斯的可爱的女儿变形为雪白的小母牛,即使这样,这女子看起来仍是很美丽的。赫拉即刻看透她的丈夫的诡计,假意夸赞这匹美丽的动物,并询问他这是谁的,从哪里来,它吃什么。
由于窘困和想打断赫拉的问话,宙斯扯谎说这小母牛只不过是地上的生物,没有别的。赫拉假装对于他的答复很满意,但要求他将这美丽的动物送她作为赠礼。现在欺骗遇到欺骗,怎么办呢?假使他答应她的请求,他将失去他的情人;假使他拒绝她,她酝酿着的疑嫉将如火焰一样爆发,而她也许真的会消灭这个不幸的女郎。他决定暂时放手,将这光艳照人的生物赠给他的妻子。
赫拉表现出十分喜欢这份礼物。她在小母牛的颈子上系上一根带子,并得意洋洋地将她牵走,小母牛的心怀着人类的悲哀,在兽皮下面跳跃着。但这女神不放心她自己的行动,她知道除非把她的情敌看守得非常严密,她是不会放心的。
赫拉找到阿瑞斯托耳之子阿耳戈斯,他好像最适宜于做她心想着的差使。因为阿耳戈斯是一个百眼怪物,当睡眠的时候,每次只闭两只眼,其余的都睁着,在他的额前脑后如同星星一样发着光的眼晴,仍然忠实于它们的职守。赫拉命令阿耳戈斯管束伊俄,使宙斯再也见不到伊俄。
在百只眼睛的监视下,在漫长的白天里,这小母牛可以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吃草;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不能离开阿耳戈斯的视线,即使她走到他的身后,也会被他看见。夜间他用极沉重的锁链锁在她的脖颈。她吃着苦草和强韧的树叶,躺在坚硬的光秃秃的地上,饮着污浊的池水。
伊俄常常忘记她不再是人类。她要举手祈祷,这才想起她已没有手,她想以甜美的感人的言语向阿耳戈斯祈求,但当她一张口,她便畏缩起来,只能发出牛犊一般的鸣叫,阿耳戈斯不是在一个地方看守她,因为赫拉吩咐他将她牧放得很远很广,使宙斯难以找到她。
就这样,她和她的守护人在各地游牧着,直到一天她发觉来到她自己的故乡,来到她幼时常常畅游的河岸上。现在她看见了自己的样子,河水之中倒映着那有角的牛头,她在战栗的恐怖中逃避开自己的形象。由于渴望,她走向她的姊妹和她的父亲那里去,但他们都不认识她。
真的,伊那科斯抚拍她的光艳照人的身体并给她从附近小树上摘下来的叶子。但当这小母牛感恩地舔着他的手,用亲吻和人类的眼泪爱抚着他的手时,这老人仍猜不出他所抚慰的是谁,也不知道谁在向他感恩。
最后,这可怜的女郎想出一个巧妙的主意。因她的思想并不曾随形体有所变化。她开始用她的蹄弯弯曲曲地在沙上写字。她的父亲本来就为这种奇异的动作引起注意,现在立刻明白他自己的孩子站在他的面前了。
老人惊叫起来:“多么悲惨的事呀!”说着他抱住小牛的脖子呜咽起来。“我走遍全世界寻找你,却发现你是这个样子!唉,现在看见你比不看见你更悲哀!你不说话吗?你不能给我以安慰的话只是做牛叫吗?我以前真傻呀!我把心全用在挑选一个可以匹配你的女婿而现在你却变成一只牛。……”
伊那科斯的话还没有说完,阿耳戈斯,她残酷的监护人,就从她的父亲那里把伊俄抢走,牵着她远远走开,另到一块荒凉的牧场。于是他自己爬到山顶上,用那一百只谨慎的眼睛看望着四周,执行着他的职务。
现在,宙斯无法再忍受伊俄的悲伤。他召唤他的爱子赫耳墨斯,命令他诱骗可恼恨的阿耳戈斯闭上他所有的眼睛。赫耳墨斯将飞鞋绑在脚上,戴上帽子,有力的手上握着散布睡眠的神杖。他这样装束着,离开父亲的住屋飞降到地上。他放下他的帽子和飞鞋,只是持着神杖,所以他看起来好像一个执鞭的牧童。他诱惑一群野羊跟随着他,来到伊俄在阿耳戈斯永久监视下啮着嫩草的寂寞的草原。赫耳墨斯抽出一种叫做绪任克斯的牧笛,开始吹奏乐曲,比人间的牧人所吹奏的更美妙。
赫拉派的这个人听到这音乐非常高兴。他从高处的坐位上站起,向下呼叫:“你是谁呀,最受欢迎的吹笛者哟,请来我这里的岩石上休息。为你的牧群你再找不到比这里更茂盛更葱绿的青草。而那一排茂密的树林也给与牧群以舒适的阴凉。”
赫耳墨斯感激阿耳戈斯,就和他坐在了一起。他开始谈话。他的话这么生动迷人,所以时光不知不觉的过去,阿耳戈斯的百只眼皮都感到沉重。现在赫耳墨斯吹奏芦笛,希望阿耳戈斯在他的演奏中熟睡。但伊俄的监护人恐惧他的女主人的愤怒,不敢松懈他的职守,所以他和他的瞌睡争斗,至少要使他的眼睛中的一部分还在睁着,他以最大的努力征服他的瞌睡,又因这芦笛是这样的新奇,所以他询问他这芦笛的来源。
赫耳墨斯说:“我乐意告诉你,如果你有耐心去听。在阿耳卡狄亚雪封的山上住着一个著名的山林女仙叫做绪任克斯。树神和牧神都迷恋着她的美丽并热烈地向她求爱,但她一再回避他们的追逐,因为她恐惧结婚的束缚。如同束着腰带的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一样,她不愿放弃她的处女生活。但最后当山林大神潘在树林中游行,他看见这个女仙,即使他怀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他仍然不断地向她求爱。但她也拒绝了他,并从没有行径的荒野逃避,直逃到名叫拉冬的一条沙河,它的水深恰恰可以阻止她的渡过。她站在河岸十分焦急,请求山林女仙怜悯他,在大神没有追到她以前,使她改变形体,这时他刚刚向她跑来,双手拥抱住她,但使他大吃一惊,他发现他所拥抱的乃是一株芦苇,并不是一个少女。他的深沉的悲叹声深入芦苇,声音逐渐变大,引起了如哭如诉的回声。这神奇的曲调总算安慰了失恋的神的悲痛。‘就这样罢,啊,变形的情人哟,’他在痛苦和快乐中叫唤道,‘即使如此我们也将合为一体,永不会开。’于是他砍下各式不同长度的芦苇,用蜡粘接起来,并以美丽的女神的名字命名他的笛子。从此以后我们遂叫牧人的牧笛为绪任克斯……”
这就是神的使者所讲的故事。当他说故事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耳戈斯。故事还没有说完,一只只的眼睛依次闭上,直到最后他深深地熟睡,消失了一百只眼睛的光芒。现在赫耳墨斯停止吹奏牧笛。他以他的神杖轻触着闭下的百只眼睛,使它们的睡眠更深沉,最后他迅速地抽出藏在牧人革囊中的镰刀,在最靠近头的地方砍断他下垂的脖颈。他的头和身体滚下山去,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山上的岩石。
现在,伊俄获得了自由,虽然她仍是一头小牛,但她可以无拘束地奔跑。但赫拉的慧眼发现下界所发生的一切。她寻找一种东西来折磨她的情敌,碰巧抓到牛蝇。这种昆虫把伊俄叮得几乎发狂,并追逐她从她自己的故乡遍至世界各地:到斯库提亚,到高加索,到阿玛宗部落,到理墨里亚海峡,到迈俄提斯海,并由此逃到亚细亚。经过长期艰难的行程,她也来到埃及。
在尼罗河岸上,她前脚跪下,昂着头,在默默的怨诉中仰望着天上的宙斯。他看到她,激起怜悯,即刻到赫拉那里,拥抱她,请求她怜悯这个可怜的女郎。他说明她没有诱惑他趋于不义,并指着下界的河川发誓(神祗常是那样发誓的),以后他将永远放弃对于她的爱情。当他正在恳求她,赫拉从澄明的天空也听到小母牛的悲鸣,她心软了,许可宙斯恢复伊俄的原形。
宙斯急忙来到尼罗河边,用手轻轻抚摩着小母牛,即刻出现一种奇异的变化:牛毛从她的身上消失,牛角也隐去,她的眼睛缩小,牛嘴变成人唇,两肩和两手出现,四蹄也突然消失,小母牛的身上的一切什么也没有留存,除了她的美丽的白色。伊俄从地上站起来,容光焕发。
在尼罗河岸上,她为宙斯生了一个儿子厄帕福斯。因人民都尊敬她,这个神奇的得了救的人,如同女神一样。她统治那地方很多年。但即使是这样,赫拉仍然不让她安宁。她鼓动野蛮的枯瑞忒斯人偷去她的幼小的儿子厄帕福斯。所以伊俄又在大地上到处漂泊,徒然地寻找着她的儿子。最后宙斯用雷电击死枯瑞忒斯,她才发现厄帕福斯在埃塞俄比亚的边界,将他带回埃及来,并分享她的王位。后来他娶菲斯为妻,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利比亚;利比亚那地方,就以她而得名。当母亲和儿子都已死去,尼罗河的人民为他们建立了庙,把他们作为神拜他们,母亲是伊西斯神,儿子是阿庇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