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生智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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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7、蒋唐战争

在蒋冯战争中,唐生智虽然受蒋介石驱使,为蒋效力,但是,他也始终没有忘记讨蒋的重任。唐一方面与改组派联络,一方面拉拢石友三、韩复榘等,为讨蒋做准备。

1929年10月,汪精卫回国以后,曾委任唐生智等为护党救国军各路总司令,接着,改组派总部又派人送去委任状,催促他们加紧起兵反蒋。可是,当张发奎进攻广州、冯玉祥出兵潼关的时候,唐却在河南与冯军激战。于是,冯玉祥派驻上海的代表天天质问改组派总部,改组派头面人物为此气得直跺脚。这时,唐暗中派邓寿荃去说明打冯理由,说是冯军总司令宋哲元欺人太甚,就是为布告上宋哲元三个字大过巴掌,也非把冯军打退不可。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唐生智早就打算打败冯后再行反蒋。

与此同时,唐生智也促成了汪精卫与黄绍竑的合作。汪回到香港不久,经唐介绍,在唐宅会晤了黄。汪、黄二人对饮白兰地,彼此言归于好,并决定了张(发奎)桂两军联合反蒋攻粤的问题。于是,便有11月张桂攻粤的出现。

11月5日,已揭起反蒋旗杆的张发奎致函唐生智,劝其“因利乘便,义帜高举,一发而有武汉,再战而定金陵”,“务望切下决心,及时奋起,统筹全局。”这番话说得唐有所心动了。

蒋介石在河南许诺要让唐生智担任西北边防司令,离开河南时又委托他代行总司令职权。但是,唐非常明白,这些都不过是蒋开出的空头支票,因为西北是冯玉祥的领地,他是插足不进的,而参加讨冯的军队,除了第五路军以外,他也是指挥不动的。于是,唐生智对蒋介石的虚情假意愈加反感。

讨冯战事接近尾声的时候,唐生智加快了反蒋步伐。他派人分别联络河南境内形形色色的杂牌军,以窥测他们的意向。这些人平时备受蒋介石的歧视,早已心怀不满,他们又抱有投机心理,也就答应拥唐讨蒋。唐曾派陶菊隐、许彦飞、蒋友文三人去鸡公山与夏斗寅联络,并委夏为十六军军长兼武汉卫戍司令,夏也派人去唐部接洽。而且唐生智还利用蒋百里的支持和影响,拉拢了不少杂牌军,就连鄂西一带中央军中的杂牌军也都有些动摇。

同时,唐生智也加紧了与石友三等人的联络。石友三此时担任安徽省的主席,离南京很近,便不断把南京方面的军事情报向唐通告。一次,石电告唐,说蒋已派何成浚去武汉,转平汉线督师,要唐多加提防。唐则在回电称,湖北、河南之事他已有安排,请石专一负责浦口行动。相约石部由浦口进攻南京,唐部南下直取武汉。

尽管如此,唐生智还是放心不下,又派袁华选专程赴太原联络阎锡山。此时,阎因受到蒋介石的猜疑,有心联唐反蒋。袁华选转达唐意,只要阎同意反蒋,愿奉他为讨蒋盟主。唐、阎达成协议,阎派延国符到唐生智部进行具体联络,答应代拟反蒋通电、给唐部提供五十万元军费。他们相约,唐在郑州举兵后,阎即在太原发表讨蒋通电。

与此同时,唐生智还与陕西的宋哲元、湖北的夏斗寅、湖南的何键、河南的杨虎城、四川的刘文辉等地方实力派接通了关系,相约共同反蒋。在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之后,唐又派袁华选联络津浦线上的石友三共同举兵讨蒋。

可是,当唐生智秘密联络石友三、韩复榘反蒋时,马鸿逵立即到南京向蒋介石告密。蒋对唐、石、韩采取了严密防范措施。蒋打听到以前他令唐杀韩的密电已被唐生智泄露,内心不免忐忑不安。此时他就倒打一耙,派何成浚向韩解释,硬说此电系唐捏造,望勿中其挑拨离间之计,另外还给以军饷一百万元为变相之收买,于是,韩便由反蒋派变成骑墙派了。对于石友三,蒋介石投其所好,准备诱其就范。他先是委任石为安徽省主席,后又调石部南下援粤,以分散其兵力,并准备在石部南迁的时候,将其解决。蒋介石对唐生智部则实行重兵包围,加强封锁,使其孤立,待机围歼。

11月底,石友三向蒋介石答应亲率一师南下,另一师留皖。蒋指示石部集结浦口,分乘木船先到上海,然后乘海船赴粤。此时,改组派的代表为他揭穿了蒋的阴谋,认为蒋企图将石部诱上木船,在沿江东下途中缴械。石友三听后恍然大悟,便决定将计就计,乘机反蒋。他秘密电告唐生智,约定于12月初同时举兵。

唐生智接到石的密电后,也跃跃欲试。他立即召集参谋长晏勋甫、第八军军长兼五十三师师长刘兴、五十一师师长龚浩等人开会,宣布即行反蒋。会上,龚浩等人提出,所部从湖南打到河南,士兵已疲惫不堪,在讨冯战争中伤亡甚重,兵员和军火均待补充,军队训练不够,不能打仗。可是,唐生智却强调“非常的事,应有非常的动作”,“我决心已下,任何人不能动摇我意志”。于是,其他人也再不发表意见。唐为了鼓舞士气,决定给每人升一级。原为五十一师师长的龚浩升任第四军军长。可是,龚浩仍心有不悦。

唐生智之所以不顾部将的劝阻而决计举兵反蒋,是因为对形势做了乐观的估计。他认为阎锡山暗中反蒋,已失信于蒋,一定可以出兵相助,加以张(发奎)桂(李宗仁)军在两广遥相呼应,河南杂牌军人多势大,反蒋之事大有可为。唐对反蒋行动是充满信心的。而且,唐生智也还认定,反蒋之事已经泄露,今后万难取信于蒋,与其坐而受人宰割,不如先发制人。

12月1日,唐生智领衔在郑州发表通电,称:自中东路事件以来,祸及边境,疆土日蹙,实乃国家之危,“救国之道,即在立息内争,一致对外”,“有违斯旨,仍存自私者,即全国公敌,誓当立予铲除”。实际上是指蒋介石穷兵黩武,以至内战不止,外患不断。反蒋之意已经跃然纸上,只差指名道姓了。列名通电者有宋哲元、孙良诚、石敬亭、刘兴、龚浩、晏勋甫、何键、周斓、蒋百里、徐源泉、魏益三、刘春荣、杨虎城、郝梦麟等七十五人,是为“冬电”。

次日深夜,石友三在浦口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立即起兵反蒋,随即在浦口隔江炮轰南京,并发表通电,列数蒋的罪行,宣布反对蒋介石对广西、河南用兵。

浦口的炮声一响,唐生智生怕别人抢了头功,就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了。3日,他率五十三人联名发表“江电”,表示拥汪(精卫)联张(发奎),与石友三通电相呼应。他在通电中表示:“生智等忠言(指‘冬电’)既不见纳,仗义曷敢后人?”声称:“汪精卫先生为总理最忠实之信徒”,“敢有摧残(张发奎)第四军者,是为革命军人之公敌,兄弟急难,义无反顾”,誓与汪、张联合讨蒋。

同一天,唐又在郑州普乐园召集各团体机关开会,就时局发表讲话,提出了六项政治主张:(一)团结全国武装同志,速息内争,一致对外;(二)婉转地揭露蒋介石的劣政,称蒋因被谭延门岂、胡汉民、王正廷之辈所包围,才把政治搞坏;(三)主张汪、蒋、阎合作;(四)反对非法的国民党三大,主张“护党救国,促成统一”;(五)表示要与张发奎部“始终结合,一致援助”;(六)宣布放弃第五路军番号,改称“护党救国军”第四路军。这样,唐生智便公开打出了拥汪反蒋的旗号。

蒋介石尽管对唐生智防而又防,但是,对唐通电反蒋仍感震惊。据蒋侍从人员反映,蒋气得脸色铁青,双眼发直,绕室彷徨,口中大骂唐生智不止。当天下午,蒋就邀集谭延门岂、胡汉民、赵戴文、戴季陶、孙科、朱培德等二十余人讨论如何应付唐、石之变。因列名反蒋者甚众,与会者一致主张争取阎锡山、张学良讨伐“叛逆”,同时分化反蒋阵营。会后,蒋立即派人劝导石友三,一面派吴铁城赴东北拉拢张学良,一面派赵戴文赴山西劝阎锡山讨唐。

12月5日,唐生智又在郑州发表“歌电”,宣布就任“护党救国军”第四路总司令职,声称:“既和平绝望,战祸蔓延,不以快刀斩乱麻,遂将土崩而瓦解。爰整部候命中原,誓奉中央命令,与各路友军一致努力,为人民请命,为党国争存,实现三民主义,完成国民革命。”军阀之间为一己之利,争斗不已,表面上却冠冕堂皇,由此可见一斑。唐生智这就等于公开宣称,要联合各路友军与蒋介石一比高下,决一雌雄。

唐生智还发表了《告将士书》,拥戴汪精卫,痛斥蒋介石,推崇阎锡山。他公开声称:“汪精卫先生为本党最纯洁最忠实的同志”,“为党国柱石,大家应该尊重”,“汪先生的命令,我们当绝对服从,反对汪先生者,必是别有野心,我们当认为公敌”。对汪精卫推崇备至。对蒋介石则是大加挞伐:“蒋先生自是本党杰出人才,可是政治实非其所长,却又是喜用其所短。南京政府之不善,几于通国皆知,它的基础完全建筑在枪炮与金钱之上。”“五院之设,与建国大纲不合,党务及行政,主持又不得人,驯至有党官而无党员……空袭党治之名,实乃营私之道。行政之腐败,尤为古今中外所仅见。”“言外交则丧权辱国,颟干页不减清廷。”在这种情况下,“惟有率我同胞,本汪先生及阎(锡山)先生夙爱和平之主张,按兵三十万,枕戈中原,振导祥和。”“护党救国,缩短战祸,促成统一。然后从容进退,庶几不负平生。”

唐生智还强调,“革命就是打抱不平,也就是救人救世的,决不是趋炎附势”。“凡笃信主义而与人民结合的,便是我们的友军。”他之所以助蒋讨冯,“绝对不是替蒋先生打江山,也不是对冯氏(玉祥)寻仇报复”,而是因为“冯氏完全是专制魔王”,“对党又不忠实,对人民始终欺骗,吾人不得不促其反省,使之觉悟”。“至于西北将士,都是我们的好兄弟、好朋友,绝对不应有彼此畛域之见,并且还要希望他们,舍旧谋新,大家站在同一战线上,一致对外,一致护党救国,完成革命,以求得中国独立自由平等”。

这时候,蒋介石为了实施缓兵之计,派邵力子到上海找蒋百里,要蒋百里做唐生智的工作,劝他到南京去当军政部长。蒋百里认为这样做是表示不信任唐,实为止沸扬汤之举,因此,他不赞成。同时,他又密电唐生智,提出“东不如西”的建议,劝唐往西北发展。蒋百里向来重视国防建设,认为西北地旷人稀,可作国防基地。而且,此时冯玉祥部受挫,内部分化瓦解,阎锡山则外强中干,如果唐部继续西进,西安唾手可得,以后负隅西北,可久居其位。如东下南京,必与蒋介石进行一场生死搏斗,这是军事冒险,殊非智者所取。但是,唐生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无容人之量,图一己之功”,没有因蒋百里的密电而改变主意。

唐生智虽然一连发了几个通电,但是,并未立即采取军事行动。他平时用兵以果敢、神速著称,这次却只打雷不下雨,犹豫不决,一反常态,据说与迷信方士有关,相传唐生智身边的居士顾伯叙能预测吉凶,他建议唐选择黄道吉日出兵,定能取胜。他为唐占卜选定总攻击的吉日良辰是12月27日下午5点,离唐发表讨蒋通电的日期还有二十多天。而唐对顾又计听言从,也就耐心地等下去。后来,唐的朋友曾问他有无其事,他却矢口否认。是否真有其事,已无从可考,我们权且把它当作传闻。其实,唐生智以为列名通电的将领是如此之众,声势不谓不大,只要通电一发,蒋介石就会下台。所以,他在发表通电之后,就静候各方“佳音”去了。准备等形势明朗以后,再决定行动方案。

可是,他这一等,不但贻误了战机,而且失去了友军,更严重的是给蒋介石以调兵遣将的时间。

本来,唐生智通电讨蒋之时,武汉正是空城,蒋军多在豫西,唐部若能突发奇兵,南下直冲武汉,两湖局势必将改观。可是,唐部迟迟没有南下,而蒋介石已经对唐部形成包围之势。蒋急调南路军刘峙率领所部由平汉线北上;又派何成浚继任第五路总指挥,叫他竭力拉拢杂牌军,见官升一级,以孤立唐生智;另派刘文岛到湖南拉拢何键。这样一来,蒋军声势大振。

反蒋的友军又是何种情形呢?

石友三炮轰南京之后,本可进攻南京。当时蒋的王牌军均已调遣在外,南京仅留一个警卫师,而且呈现一片慌乱。然而,石友三突然胆怯起来,在对浦口、南京抢劫、骚扰一番后,临时变更计划,迅速北撤,回师蚌埠。为避开蒋军的追击,石部又移驻河南商丘,一溃千里。后来,石友三又被蒋介石拉拢过去并进行讨唐,真是朝三暮四、反复无常。

蒋介石认为只要拉住了阎锡山、张学良即可稳定局势,便对唐生智采取了“八分政治,两分军事”的策略,他派赵戴文回山西,劝阎不可助唐,并将让他指挥全部讨唐军。阎锡山见领衔通电的是唐生智而不是他,况且唐还拥汪反蒋,便对唐不满,不仅马上把准备给唐的五十万元的支票收回了,而且在12月8日致电蒋介石,表示拥护中央讨伐唐生智。16日,阎下令正式查封唐生智驻北平的办事处,“此举不仅断绝了唐氏的供给来源,且予唐氏以精神上之打击亦殊不小”。阎锡山态度的改变,使唐面临两面威胁,也打乱了唐的作战计划。

各路杂牌军更是见风转舵,他们见唐生智的部队迟迟未动,也就在那里等待观望,看形势对哪边有利就倒向哪边。当蒋介石询问列名通电一事的时候,他们就纷纷否认参与其事。夏斗寅本来受唐策反准备反蒋,后来,见唐没有南下动静,而反唐声势又迅速扩大,便脱唐投蒋。

唐生智对友军缺乏了解,他以为各路杂牌军都会响应他的号召,只要他振臂一呼,就会应者云集。其实,这些人中靠得住的不多,只是表面上恭顺他而已。而且,唐对湖南的部队不管有无联系,都一律下令参战,更显出一厢情愿。他先想驱使杂牌军打头阵,自己派兵监视于后,没想到倒被他们首先出卖了。这使他处于更加被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