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的伯父刘子章自舂陵府失去金印和封地之后,满肚子窝火,整日借酒浇愁。
这一天,刘子章酒至半酣时,釜亭侯亭长陈玉前来催赋税。
刘子章圆睁醉眼,道:“赋税交不出来。”
“皇赋国税,你敢抗交?”
“不交就不交,要命有一条!”刘子章平时见亭长陈玉助虐害民,常向新朝献媚,将舂陵府一举一动都添油加醋进行密报,对这只朝廷鹰犬十分仇恨,见他今日狐假虎威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把扯开衣服,用手掌将胸脯拍得嘣嘣响。
陈玉见此,指着刘子章的鼻子道:“现在非你刘氏天下,张狂个啥?不好好夹着尾巴服从我管束,掉了你的狗头不算,当心满门抄斩!”
“你刚才说啥?”
“我说你若不服管束,掉了你的狗头不算,当心满门抄斩!”
刘子章一阵冷笑,抽剑猛向亭长陈玉刺去,骂道:“当斩的是你们这些王八蛋!”
刘子章刺死了亭长,惊动了朝廷。王莽为了杀鸡给猴看,下旨捕获了刘子章,押到京城处斩。
棘阳县令得到圣旨,特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役卒推囚车,又派了典狱率了八个精兵一路押送。
刘子章的妻子惊恐万状,慌忙过府找族弟刘良想办法。
刘良思虑再三,搓着双手道:“家兄图一时愤恨杀了朝廷命官,虽为我们出了口恶气,可也为王莽老贼赶尽杀绝我刘氏宗室提供了口实。家兄系朝廷钦犯,花尽钱财,没有王莽下旨,谁人也不敢疏通留下活命。若是我们前去夺人,朝廷正好对我们灭门九族。真想不出任何法子救家兄啊!”
刘子章的妻子一听,号啕大哭:“既然玄儿他爹必死无疑,我还有什么活头呀!不如一死一了百了。”她哭着哭着,就要撞墙。
刘秀荷锄归来,见伯母寻死,急忙上前拽住,安慰道:“伯母不要过分悲伤,伯父之事我们几个堂兄弟已商量过,不要叔父出头,我们自有安排!”
刘良知道侄儿胆识过人,凡遇大事有独谋,但事关重大,叮咛道:“秀儿千万不要莽撞!若没有万全之策,千万别去飞蛾扑火!丢了你伯父的性命不算,还要招来灭我九族的横祸呢!”
刘秀道:“叔父放心,我早就计划妥当,保证万无一失将伯父救下,请快让婶婶扶伯母歇息吧!”
刘良待刘子章妻子下堂后,详细询问了刘秀救伯父的办法。
刘秀对他耳语一阵,刘良听过,一拍大腿道:“智劫囚车为上!你们上路吧!家里自有我安排!”
这天,押送刘子章的囚车快出新野地界,已是日落时分,典狱率兵觅店住宿。等他们刚漱洗完毕,从外面进来一个小伙子要求见典狱。
典狱一见来了位不速之客,板起脸孔正想发作,忽见来者取出一大包银子,递到面前,又很礼貌地说:“不成敬意,给你们官差打点儿酒喝。”
一见白花花的银子,典狱顿时换了副笑模样,道:“素不相识,你这是做什么?”
小伙子彬彬有礼地答道:“我是做粮食生意的,正往洛阳贩谷子。”他指着囚车继续说:“实不相瞒,这个囚犯是我大伯父。我从小死了爹妈,寄养在叔父家中,大伯父也时常周济,才使我长大成人。他犯了死罪,罪有应得!不过,我看到大伯父整日卡在囚车里,坐不下,站不直,又满身受刑落伤,这样下去,不等到京城,就要死了。不把活人带到京城,大人难以交差,就连我这个作晚辈的看到这模样心里实在不安。为尽孝心,请大人行个方便,夜里打开囚车,让我伯父能睡一下觉,不知可否?”
典狱一行人望着小伙子手中的一大包银子,眼睛都直了。
典狱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长是谁?”
小伙子说:“我家父原为南屯令,早已过世,寄养在告老还乡萧县县令刘良叔叔家里,小的名叫刘秀,家人都唤我小三子,跟大伯父刘子章仅一府之隔。”
“就你一个人来的?”
“只我一个。还是贩谷半路上闻讯而来的哩!”
典狱故作难为情的样子道:“难得你一片孝心。虽说你有名有姓,有门有户,我们也不怕你做出不轨之事!只不过还有王法,我做不得主呀!”他说罢,向兵丁们丢下一个眼色。
班头一看典狱的眼色,忙接口道:“在这三不管之地,什么王法不王法!只要银子多,我们轮流值夜,一定出不了事!”
典狱虽脸上加重了难色,但双眼像磁石一样盯着刘秀手中的银子。
刘秀见状,明在心里,一面奉承班头说:“还是这位解官说得对。我大伯父如此模样,绝不会逃跑。”一面双手捧上银子,央求典狱道:“请大人行个方便,我真是感激不尽!”
典狱故意皱皱眉头。
班头一把接过刘秀的银子道:“刘公子,这事包在我身上!上司追查下来,与典狱官无干系就是了!”他边说边向每个兵丁抛去一锭银子。
兵丁们接过银子,不等典狱开口,就打开了囚车,放出刘子章,让他睡在床上。
刘秀又单独向典狱塞了一大包银子,得到允许,跟随囚车照顾刘子章。每到一地,由他请客,典狱一行一路上有好吃好喝的,非常高兴。
囚车过了白水河,便是崎岖不平的山路。长途跋涉,押解的官差们累得筋疲力尽。刘秀总是尽量购来好吃的一讨欢心。
押解的官差们渐渐放松了警惕,刘秀便瞅空子将劫囚车的计划悄悄地告诉了伯父。
囚车到来一个三岔路口,刘秀对典狱说:“承蒙方便,很是感激。囚车押到京城就要行刑,我要先赶过去,给他置办后事。就此告别,望多行方便!”他说罢,又捧出银子递过去。
典狱道:“刘公子放心,我们京城再见。”
刘秀拱手辞别,向京城方向而去。
囚车在山峦中推行。
日暮时分,囚车推至山腰,遇到又陡又长的石级,根本不能通行。典狱就下令放出刘子章,让役卒轮流抬着囚车向山岭攀去。一行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上了山岭,见有宽宽的几块大青石,不由分说便坐下去喘口气。
这时,有四个乞丐正坐在石头上喝水,对囚车和官兵的到来,看也不看一眼。
典狱打量着这四个乞丐,见都非常年轻,有点儿不放心起来,瞪眼喝道:“你们给我走远点儿!不走远点儿,当心我这大刀不认人!”
四个乞丐见典狱挥起大刀,悻悻地离开大青石,蹲在一旁又喝起了水。
典狱见四个乞丐离开了,才放心地敞开衣巾敞敞汗。
不一会儿,上来一个小贩,提着满满一篮子瓜果,对着散坐在大青石上的官兵道:“新鲜瓜果,请买点儿尝尝味道吧!”
典狱见这小贩十分精壮,便喝道:“你不要在这里叫卖!不然,我就踢你的篮子!”他便说边推小贩。
小贩嘟囔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买算了,推的哪门子人?”
刘子章见官兵役卒们想买不敢买,眼睛只盯着篮子,按照刘秀的交待,对着被推搡的小贩喊道:“我已是死到临头的人了,请赏个果子尝尝,也不至于做饿死鬼了!”
小贩顺手扔过去一个大鲜桃。
刘子章接到手啃得津津有味。
班头掏出碎银子,要买下那篮瓜果。
一个乞丐抢过瓜果篮子,说:“我们先要了!”
小贩板起脸孔说:“那快交银子!”
抢篮子的乞丐指着刘子章道:“你能孝敬那个死囚,就不能孝敬爷们,要的哪门子银子!”他边说,抓起瓜果向乞丐和官兵们抛去。
小贩怒火顿起,挥拳就打。
四个乞丐一拥而上,一同对付小贩。
小贩不是对手,连忙跑到典狱身后,抓住大刀把,高叫:“请大人救我!”
四个乞丐忽地一声,冲向大青石,架起刘子章就走。
典狱自知中计,慌忙抽刀迎击。无奈小贩猛按刀柄,一脚踢去,将典狱踢下山崖。
班头见情况有变,率兵扑杀过来。
小贩一声忽哨,从四周冲出20几个精壮汉子。
班头见这拨精壮汉子头勒黄巾,手持兵刃,号衣上都绣着一个“绿”字,知道遇到了连朝廷也奈何不得的绿林义军,顿时吓瘫在地,求饶不止。
领头劫囚车的用大刀指着班头说:“我们专与朝廷作对!凡朝廷钦犯都是我绿林盟友。今天不杀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要钦犯就问我这大刀答应不答应!”
班头头如捣蒜,瑟瑟发抖,连声求饶,不敢正眼一瞧。
那押送囚车的兵丁和役卒更是吓得抱头鼠窜。
小贩见乞丐架着刘子章已消失在山林中,又一声忽哨,穿绿林号衣的人摔下一面旗帜,对押解的官兵们道:“免得你们主子要你们的脑袋,就拿这面旗帜去交差吧!”说完,拐进了山林。
原来刘秀听说伯父刘子章被押向京城处斩的消息,几位堂兄准备铤而走险要劫囚车救出家父,才出主意打着绿林的旗号去智劫囚车,以免连累刘氏家族蒙难。并自告奋勇以贩谷为由,用重金贿赂押解官兵,尾随囚车,让刘子章少吃囚禁之苦,并对劫囚车做心中有数,到时必经绿林出没之地,劫下刘子章,让官府抓不住把柄,又奈何不得。
刘子章的两个儿子刘显、刘赐依刘秀之计行事,在约好之处救下家父。
刘子章听自己的儿子们说自己能死里逃生,全靠族侄谋划,交待道:“小三子救父之恩你们今生一定要回报啊!”
所以,后来刘玄登基当上皇帝后,受人唆使杀了刘秀的长兄刘寅要株连刘秀时,是刘显、刘赐两位弟弟不忘智劫囚车救家父的大恩,再三恳请,才使刘秀未受其害,这是后话。
☆刘秀:东汉光武中兴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