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耿介孤忠: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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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李继迁父子

宋朝的北面有虎视眈眈的辽国,这还不算完,西北的党项人渐渐显露出不臣之心。

党项的族源一说出自羌族,一说出自鲜卑。自南北朝末年在今青海东南黄河河曲析支之地初露头角后,经隋唐时期的内附迁徙,其中迁至夏州(今陕西靖边)周围的部族最为强大,称为平夏部。唐末,该部首领拓跋思恭出兵帮助唐朝镇压了黄巢起义,唐封其为定难军节度使,统辖夏、绥、银、宥、静五州,进爵夏国公,赐姓李氏。历经唐末五代,这一党项政权始终以藩镇身份,与中央王朝维持着臣属的关系。

北宋建立后,太祖承认拓跋思恭后裔李彝兴所拥有的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的割据地位,以换取其臣服。乾德五年(967年),彝兴死,子光睿(后避宋太宗讳,改名克睿)继位。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克睿死,子继筠代立。在宋初二十年里,宋忙于统一大业,利用夏州党项牵制北汉,李彝兴父子曾一再出兵助宋进攻北汉;夏州则保持与宋的臣属关系,以丰满羽翼,扩张势力。当北宋统一基本完成,中央集权与夏州割据势力的矛盾便逐渐凸现。

太平兴国五年,继筠死,其子尚幼,不能嗣位,于是就由其弟继捧袭职。李继捧缺乏号召力,此举立即激化了党性贵族内部的权力斗争,而这种权力之争又与党项对宋顺逆的决策纠葛在一起。七年,继捧的叔父、绥州刺史李克文向宋太宗上表,认为继捧“不当袭职,恐生变乱”,建议宋朝召其入朝,意在借宋朝之手,解除继捧节度使的职位。

消除割据势力原是宋朝国策,太宗对克文的建议正中下怀。他一面改任克文权知夏州,并派朝官尹宪同知州事;一面派使臣持诏命继捧入朝。继捧内外交迫,只得携家属赴东京,向宋朝献出夏、绥、银、静诸州。宋太宗将继捧羁留东京不久,又派使臣召权知夏州李克文和绥州刺史李克宪携带家属入京居住,克文献出了唐僖宗赐给拓跋思恭的铁券和御札,以示归顺之心。历史地评价往往有二重性,继捧叔侄之举,从宋朝而言,自然是促进统一的作为,但站在当时党项民族的立场,则是献地求荣的举动。

这时,继捧的族弟李继迁正任定难军都知藩落使,率部居住在银州,也接到了宋朝护送李氏亲族入京的诏书。他这才知道党项经营达二百余年的诸州之地已归宋朝,而自己也在“护送赴阙”之列,急召部下商议,决定“走避漠北,安立家室,联络豪右,卷土重来”。为了避免屯驻宋军的阻截,继迁伪称为乳母发丧,令部下数十人将兵器藏于灵柩之中,伪装成送葬队伍,出城以后就直奔地斤泽(今内蒙古鄂托克旗东北)。这里离夏州三百余里,水草丰美,是沙漠中的绿洲,继迁便以此为根据地,集结党项诸部,壮大自己力量。

雍熙元年(984年)七月,他率众袭略夏州王庭镇(今内蒙古乌审旗西南),俘虏万计,是反宋以来的首次胜利。但他有点被胜利冲昏头脑,命部将张浦等率兵万人四处袭扰,完全不顾根据地空虚。宋朝知夏州尹宪和都巡检使曹光实派出精骑,连续两夜奇袭地斤泽,继迁与弟继冲突围而出,其母、妻都被俘,幕帐、牛羊损失惨重。继迁虽再陷困境,却不折不挠,又在黄羊平(今内蒙古乌审旗西北)重振旗鼓,支持他的豪族酋长日益增多。

次年二月,继迁决定夺回银州故地。他亲率少数亲从到银州城下,对曹光实说:“我大败了好几次,走投无路不能立足,允许我投降吗?”并约期在葭芦川(在今陕西佳县)纳节献降。曹光实居然信以为真,擅功心切,也不与人通气,就由继迁为前导,率百来骑前往受降。继迁忽然挥鞭为号,伏兵骤至,尽歼光实及其从骑。然后扮为宋军,打起宋帜,袭破了银州城。

占领银州以后,继迁决定缓称王,仍称都知藩落使,权代定难军留后,而对部下则设官授职,以定尊卑,对豪右则预封州郡,以为劝诱。但在其后与宋军的战争中,他却一再受挫,连银州也被迫放弃了。确实,仅以当时的势力,李继迁还远不能与宋朝抗衡。绝境中,他决定借助契丹的力量来对付宋朝,恢复故土。

雍熙三年初,李继迁派张浦携重币出使辽朝,表示归附的意向。河西向为中国右臂,辽圣宗也有意与继迁结盟,牵制宋朝,便授继迁为定难军节度使,都督夏州诸军事,并将宗室之女封为公主嫁给继迁,数年以后还封继迁为夏国王。得到辽朝支持后,继迁便互为呼应,不断袭扰宋朝西北边境,屡屡得手。宋太宗深感头疼,只能以夷治夷,重新任命李继捧为定难军节度使,赐姓名为赵保忠,派他回镇夏州。

继迁的权谋兵略远在继捧之上,哪会买继捧招抚的帐,便忽而兵戎相见,忽而虚与委蛇,让继捧为他请封讨赏。继迁也被宋授为银州观察使,赐姓名为赵保吉。最后,继捧反而被继迁拉了过去,也归附了辽朝,封为西平王,仍恢复原来姓名。而宋廷还蒙在鼓里,封赏依旧。

淳化五年(994年),二李火并,继捧大败,被州将赵光嗣囚送东京,其部众则被继迁悉数兼并。继迁也离弃银州,宋朝对其施行严禁“青白盐”入境的经济封锁。以畜牧为业的党项人,其粮食主要以当地天然丰产的池盐(多数为青白色,故名青白盐)与边民交换所得。宋朝盐禁政策旨在引起党项族的粮食危机,但关陇边民因食盐断绝而骚然不安,而游牧部族因粮食恐慌而相率扰边,反而为李继迁推波助澜,不久只得撤销禁令。

至道二年(996年),李继迁截获宋军运往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的40万石粮食,进围灵州,宋五路出师驰援,并试图一举歼灭继迁,却被继迁灵活迂回的战术所困,无功而返。次年,他以退为进,向宋朝上表请降,同时要求恢复对党项故地的统治权。这时,宋真宗刚继位,不暇西顾,便仍封继迁为定难军节度使,领夏、绥、银、宥、静五州。经过与宋朝十余年的艰苦较量,他终于卷土重来,夺回了故土。

但李继迁筹划着更宏大的伟业,他决定向西拓展,控扼整个河西走廊,以便“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纥锐兵”,这一步壮大自己后,再南攻宋朝。在这一战略明确以后,继迁就开始制造舆论。咸平二年(999年),一个谣言不胫而走:天降陨石在继迁帐前,上书“天戒尔勿为中国患”(言外之意即向西发展)。

而欲西进,夺取尚被宋军控制的灵州,则是第一步。灵州背倚贺兰山,俯临黄河,历来是中原王朝的河西屏障,谁占有了它,谁就在西北布下了一颗大有余地的活子,因而也成为宋朝与党项、回纥、吐蕃各族势力必争之地。灵州在党项势力范围的腹背,军饷补给常受到继迁的骚扰拦截,宋朝政府对灵州一直在弃守之间举棋不定。而李继迁则在辽朝的支持下,在咸平五年三月,终于攻克了灵州城。

灵州易手,非同小可:党项打通了西进的大门,得以把河西各族网罗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往后西夏的立国才有可能;宋朝再也得不到来自河西的战马,更是拱手让出了控制西北的主动权,使得以后在与西夏的较量和经略西北的其他军事活动中,总是处于下风与劣势。继迁将灵州改名为西平府,次年正月在此正式建都,立宗庙,置官署。有一段话说出他对建都的重视:“西平北控河、朔,南引庆、凉,据诸路上游,扼西陲要塞。若缮城浚濠,练兵积粟,一旦纵横四出,关中将莫知所备。且其人习华风,尚礼好学。我将借此为进取之资,成霸王之业。”

当时河西走廊,吐蕃势力相当活跃,其中又以潘罗支为首领的六谷部落最为强盛。潘罗支占据着西凉府(今甘肃武威),与宋联手,有力遏制了李继迁西进的势头。双方摊牌势不可免。

当年十月,继迁佯言攻宋环、庆二州,却声东击西一举攻下了西凉府,改名凉州。十一月,他乘胜追击,准备彻底解决吐蕃问题。潘罗支也玩弄伪降的手法,继迁以为凉州既得,大局已定,便掉以轻心,坦然受降。在受降归途中,受到潘罗支设伏的数万军队的偷袭,中了流矢,逃回西凉府,次年年初箭伤发作而死。

临死以前,李继迁谆谆告诫儿子李德明:“当倾心内属,一表不听则再请,虽累百表,不得请,勿止也!”继迁看到了党项实力还远不足以与宋辽争雄,这是他留给儿子富有远见的政治遗言。

继迁一生,不仅联合契丹,抗衡宋朝,夺回了先人故土,保住了党项根基,而且建都西平,扼平夏之要冲,进军凉州,成河西之右臂,一个以夏州为首、西平为腹、凉州为尾的西夏帝国的雏形已经形成。西夏以后的一统疆域和累世大业,都是他所奠定的,因而西夏立国以后,他被追尊为太祖。

李德明,小字阿移,他继承定难军节度使,恰与宋辽订立澶渊之盟同在景德元年(1004年)。宋真宗同寇准商量,对辽、夏的政策应该保持一致性,于是对李德明实行“姑务羁縻,以缓争战”的政策,主动提议媾和。宋朝应允其条件有五项:一、封以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二、赐茶二万斤、钱二万贯、银万两、绢万匹;三、给予内地节度使俸禄;四、听从党项使臣回图贸易;五、开放青盐之禁。同时也要求李德明承诺七项条件。除不同意归还灵州和送子弟入质二款,德明对宋朝的条款都表示接受。经过讨价还价,宋朝取消了开放盐禁的允诺,双方在景德三年签订了和约。

就这样,在寇准的努力下,李德明同意与宋朝保持和平,接受宋朝的册封。至于后来李德明之子李元昊建国称帝,与宋朝重燃战火,那已是1038年的事了,此时寇准已去世十多年。西北防务就只能留给韩琦、范仲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