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1年6月25日,道光帝下旨将林则徐、邓廷桢革去官职,流放伊犁。7月13日,裕谦从江苏回到了镇江,正与老朋友畅谈抗英大业的时候,这道圣旨来到了镇江军营。裕谦顿时惊呆了,他因为好友的悲惨遭遇而痛心不已,也因为朝廷奸臣当道、善恶不分而义愤填膺!然而,林则徐却镇定自若,坦然面对这一沉重的打击,默默地收拾行囊。
随着英国侵略者对华侵略的步步深入,清政府内部的抵抗派官员也日益不满于琦善之流的投降政策。
1841年1月9日,户部官员万启心勇敢地上书道光帝,请求起用林则徐和邓廷桢。1月11日,周春祺也紧跟着奏请起用林则徐。2月7日,闽浙总督颜伯焘和浙江巡抚刘韵珂又再次联袂上书,推荐林则徐、邓廷桢分别去负责镇海和宁波的防务。与此同时,抵抗派纷纷上奏,谴责投降派的卖国行径。2月12日,唐鉴上书怒斥琦善在天津、广东两地的卖国罪行。
两江总督裕谦也多次上奏,反对伊里布贪生怕死,苟且偷安,而且他还当着道光帝的面痛快淋漓地大骂琦善“罪大恶极”。
裕谦,原名裕泰,蒙古镶黄旗人。他是清朝开国功臣后裔,先辈都是清廷重用的武将。他虽承袭诚勇公的禄位,却是进士出身,历任文职。1834年至1836年间,裕谦任江苏按察使,和林则徐结识共事,过从往来,引为知交。此后多年未晤,却保持了书信联系。林则徐与在江苏的长子林汝舟往返的家信,不少是通过裕谦官封递送的。在猜忌、排斥汉族官员的清朝官场上,他和林则徐的这种关系,算是很难得的了。特别是他锐意主战,和林则徐政见相同,在满族、蒙古族贵族当中,更是凤毛麟角、首屈一指的抵抗派人物。
林则徐对于裕谦,素来尊重,在反侵略战争中,更是肝胆相照。从林则徐亲笔抄录并大加圈点的裕谦参劾琦善折片,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到削职滞居羊城、历遭琦善排斥、打击的林则徐,对老朋友理直气壮怒斥琦善,一吐他心中的隐衷,是如何忍奈不住激动、兴奋的激情的。
此时此刻,道光帝其实已经渐渐认识到了英国侵略者的贪得无厌,他清楚地知道林则徐和邓廷桢的抗英行为已深入人心,也知道琦善和伊里布等人的腐败无能。但是,他却不得不一错再错,明知自己犯错,却不敢否定自己当初给林则徐定罪的决定,不允许臣民对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产生丝毫的动摇,只能选择一错到底。然而,毕竟只有林则徐等人才能真正肩负起领导抗英斗争的重任,所以道光帝不可能将他们斩尽杀绝。
于是,1841年5月1日,林则徐迎来了一道圣旨,命令他即刻动身赴浙江前线。5月3日,他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广东的父老乡亲,满怀惆怅地结束了那里的战斗生活。
有一天,他途经清远县的飞来寺,于是就上山游览,观赏飞瀑。面对祖国的壮丽河山,再想想两年来的不幸遭遇,他情不自禁地吟出一联:
孤舟转峡惊前梦,绝蹬飞泉鉴此心!
一路上,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所受到的屈辱而黯然神伤,而是满怀希望地日夜兼程赶赴新的战斗岗位。路途上,他不忘注意搜集信息,了解前线的情况。
1841年6月10日,林则徐到达浙江镇海,并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下车伊始,他就给好友冯柳东写信,请他帮忙收集资料,研究铸炮方法。第二天,他来到招宝山,亲自查阅山海形势,查看炮位安放和试炮情况。经过与时任浙江巡抚刘韵珂的反复研究,他们决定在招宝山和金鸡山上的海岸处,铲平地基,修筑土堡,安放大炮,并用沙袋加固炮台,以防敌炮轰击。在这两座山之间的海面上,他们妥善地安排了一些防护措施。为了使新建炮台更适合战斗需要,林则徐还多次登上金鸡山勘察地形,并和余姚县知县汪仲洋一起乘船从海上观察形势。第三天,林则徐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镇海炮局,并把自己从广东带来的《炮书》交给他们参考。
为了尽快制造出符合抗英需要的大炮,林则徐认真钻研各种火炮的铸造技术,还亲自跑到宁波天一阁去查阅那里的藏书。在全体工作人员的通力合作下,他们终于在6月21日首次成功地铸成一门八千斤的大铁炮。这种新式大炮可以旋转轰击,威力更大。它安放在一个磨盘上,磨盘下面的炮架由于安装了四个轮子,可以前后推拉,四面转动,所以使用起来比四轮炮车更加方便。
林则徐还积极参加研制战船,并协助汪仲洋和龚振麟陆续造出了安南战船和车轮战船。后来,当英国火轮船“复仇女神”号进犯镇海时,他们发现了中国人制造的这种“类似蹼轮的机械”。这使骄傲的英国侵略者大吃一惊,他们这样记载道:“(它)有两根硬木制成的长轴,直径约十二尺,附着蹼轮;还有一些结实的木制嵌齿轮近于完工,这些是打算在船内由人力操作的。虽然它们还没有安装到船上,但是中国人这种首次尝试的独创才能,不由得令人钦佩,因为远在北方的镇海,只有在以前我们占领舟山时,他们才可能看到我们偶然在这个岛上逗留的轮船。”九个月之后,五艘新造的车轮战船还参加了著名的吴淞口海战。
就在这时,南国广东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1841年5月21日,靖逆将军奕山得知乌涌一带有英舰出没,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他就贸然决定像林则徐那样出奇制胜去火攻英舰。傍晚时分,他们兵分三路,出城埋伏,等到半夜时就放起火来。第二天清晨,他们却万分沮丧地发现虽然敌人损失了几只舢舨船,但是停泊在珠江两岸的民船也被误烧了一大片。这种东施效颦的行为,不仅得不偿失,反而为英国侵略者提供了良好的战争借口。
5月21日,英军大举反扑。他们派三艘战舰进攻西炮台,一只火轮船攻打渑城。驻守西炮台的清军一触即溃,守将刘大忠更是如丧家之犬,刚听到炮声,就溜之大吉了,丢下的两百多条战船全被英军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5月23日,英军分兵攻打东、西炮台和天字码头等地,并纵火焚烧了城外的民房。5月24日和5月25日,英军几乎兵不血刃地轻易扫清了通往广州的道路。于是,5月26日,他们居高临下,从越秀山上的四方炮台架炮轰击。这时,奕山早就被吓得半死了,他急忙令手下高高竖起了白旗。
与此同时,在广州城内的东门校场上却正在同步上演着另一幕丑陋的武打剧:一群南海兵和另一群湖南兵正在那里为了一点小事互相厮杀斗狠。人们不禁纳闷,这些官兵一个个看起来仿佛是凶神恶煞一般,但为什么一见到英国侵略者,顿时就变成了可怜的丧家犬呢?
5月27日,奕山派余保纯出城向英军投降,并签订了可耻的《广州和约》,它主要规定:
一、向英军缴纳赎城费六百万银元;
二、所有外省清军一律退出广州城外六十里。
广州战役失败后,道光帝和奕山等一干群臣不但没有及时检讨得失,还卑鄙无耻地将战败的罪责强加到林则徐和邓廷桢的身上。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丑行又怎么能迷惑人民雪亮的眼睛呢?结果他们又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时的中国人民已经开始抛开幻想,走上探索救国救民的道路了。远方,仿佛依稀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抵抗派虽然遭到了英军沉重的打击,但是广州人民并没有被敌人吓倒。面对英国侵略者的令人发指的暴行,广州城北的三元里人民揭竿而起,他们高举“义兵”和“义民”的旗帜,手持刀棍和铁锹,在牛栏岗迎头痛击入侵的敌人。“三元里前声若雷,千众万众同时来”,三元里人民的抗英斗争再一次向世界郑重宣告:中国人民是不可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