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满腔热血洒空林:左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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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重视塞防,高瞻远瞩

1874年5月(同治十三年四月),日本帝国主义派西乡从道中将带兵3000人进攻中国台湾,清政府派去的援军原处于优势,本可击退日本,但奕、李鸿章等采取投降政策,在英、美、法等国软硬兼施的调停下,与日本签订了《台事条约》(即《中日北京专约》),赔款五十万两,还承认原归中国管辖的琉球由日本“保护”。以一个堂堂大国竟受制于东邻小小的岛国,朝野上下无不感到耻辱,也激起了全国人民要求造船制炮、加强海防的呼声。

左宗棠以“海上用兵,议战议款,均之不得机要”,对奕等投降派的行为作了批评。

日本悍然派兵侵占台湾事件,引起了长期以来对近邻日本高枕无忧的清廷朝野震动,开始认识到日本是中国最危险的敌人。

日本侵略台湾,东南沿海局势顿时紧张起来,福建、广东、浙江等省因加强防务,经费开支增加,因而纷纷要求停缓对西北的协饷,给西征经费带来了极大困难。9月,总理衙门为应付当时的形势,提出了加强海防的六条应变措施,即练兵、简器、造船、筹饷、用人、持久。谕旨各处督抚、将军等详细筹议,限一个月内复奏。

1874年12月10日,直隶总督李鸿章在《筹议海防折》中,主张放弃西北,专注东南。李鸿章专注海防的观点,固然与日本侵略引起东南局势的骤然紧张有关。可是,这时因已经与日订约,东南形势并没有像西北那么严重,而且西北领土的战略地位也十分重要,并非如李鸿章所说的“弹丸无用之地”。因此,过分强调海防,甚至要放弃西北以专注海防,是不合时宜,也是与国家民族利益背道而驰的。同时,他的海防奏折中所主张的海防论,实际上受到了英国扩张侵略的影响,也是屈服于俄国侵略的压力。因此,李鸿章海防奏折正符合英、俄侵略的要求,是极为错误和有害的。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于:李鸿章竭力兜售这种错误主张,妄图将自己的错误意见变成行动。他对不同意暂弃新疆的人,就以“腐儒所疑”和“对空策”进行攻击,而竭力支持河南巡抚钱鼎铭以中原腹地空虚,将准备出关的宋庆毅军从河西走廊撤回的错误主张,要钱鼎铭乘机进言,抗疏直陈。他指责江西巡抚刘秉璋不先将他的奏折通体研究精明,就提出“新疆必复、可守”的奏议,是随声附和,无异于盲人坐屋内说瞎话,甚至骂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是“大肆簧鼓,实出期望之外”!

其实,当时与李鸿章海防论气味相投的,除河南巡抚钱鼎铭外,山西巡抚鲍源深也步他的后尘,建议清政府命令西征各军:尚未出关者暂缓出关,已出关者则暂缓前进。

李鸿章于1875年3月17日在给鲍源深的信里,再次强调:“各省财力分耗太多,西陲恢复无期,已成无底之壑。”并对朝议祖宗之地不可弃而弗图表示不满,说:“二者兼营,则皆无成而已!”顽固地坚持自己的错误意见。与李鸿章海防论意见相反的也大有人在,如湖南巡抚王文韶,他认为,“俄国侵吞西北,形势十分危急!我师迟一步,则俄人进一步;我师迟一日,则俄人进一日。事机之急,莫此为甚!”他把西北安危与东南局势紧密相连,说:“但使俄人不能逞志于西北,则各国必不致构衅于东南。”把重视西北视为加强海防的关键。因此,他主张:目前之计,应以全力注重西北。强调塞防的主张,有其正确性和现实性。

左宗棠与这两种意见都不相同,他主张“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他早就非常重视海防,在闽浙总督任内设立福建船政局,就是他重视海防的实际行动。现在,他又提出塞防也同样重要,这是建立在对新疆战略地位的科学分析之上的。

1875年4月12日,左宗棠上奏指出大意:

中国定都北京,外有蒙古和新疆蔽卫;而蒙古与新疆又是唇齿相依,指臂相联。重视新疆是为了保护蒙古,保护蒙古是为了捍卫京师。反之,若新疆有失,则蒙古不安,不仅陕西、甘肃、山西数省经常受到威胁,就是直隶京畿亦无安眠之日,防不胜防。国家的政治中心不稳,海防即使再坚固又有何用?

除左宗棠之外,一些地方督抚也指出了西北的危险性与重要性。

鉴于新疆的形势如此严重,新疆的地位如此重要,左宗棠坚决主张出兵新疆,收复失地,巩固塞防。他反对李鸿章撤西征之兵,停西征之饷的主张,认为这样于海防无大益,于塞防却有大害。

李鸿章放弃塞防的主张,虽然不合时宜,但有一定的影响。光绪的父亲醇亲王,在承认“严备俄夷尤为不刊之论”时,称赞“李鸿章之请暂罢西征为最上之策”。因此,总理衙门于1875年3月在新疆局势令人担忧之际,要左宗棠统筹全局,就海防与塞防妥筹密奏。

1875年4月12日,左宗棠上奏《复陈海防塞防及关外剿抚粮运情形折》,明确提出了“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的主张。他针对撤出塞之兵以增海防之饷的各种论调一一进行了驳斥。

对于海防应筹之饷,左宗棠认为:“闽局造船渐有头绪,由此推广精进,成船渐多,购船之费可省,雇船之费可改为养船之费,此始事所需与经常所需无待别筹者也。”采用广东、福建、浙江等地办法,“饷不外增,兵可实用”。

对于停撤出关之饷匀作海防之饷的论调,左宗棠认为:如果海防之急倍于今日之塞防,陇军之饷裕于今日之海防,尚可如此。可是,今日陇军开支日增,各省协饷日减,积欠已达三千数百万两,因而官兵饷银,每年初发满饷两月,继之则发一月满饷还担心入不敷出,每至冬尽腊初,绕帐彷徨,不知所措。同时,“无论乌鲁木齐未复,无撤兵之理,即乌鲁木齐已复,定议画地而守,以征兵作戍兵为固圉计,而乘障防秋,星罗棋布,地可缩而兵不能减,兵既增而饷不能缺”。更重要的是:“若此时即拟停兵节饷,自撤藩篱,则我退寸而寇进尺,不独陇右堪虞,即北路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等处,恐亦未能晏然。是停兵节饷,于海防未必有益,于边塞则大有所妨,利害攸分,亟宜熟思审处者也。”因此,不仅不能停撤西北塞防兵饷匀作海防之饷,而且非合东南财赋,通融挹注,何以重边镇而严内外之防。是塞防可因时制宜,而兵饷仍难遽言裁减也。

对于“新疆无用”、“得不偿失”和喀什噶尔“将来恢复后能否久守”等论调,左宗棠认为,乌鲁木齐和阿克苏以西,“土沃泉甘,物产殷阜,旧为各部腴疆,所谓富八城者也”;乌鲁木齐和阿克苏以东,虽地势高寒,中多戈壁,也并非无用。因新疆南、北两路,北可制南,收乌鲁木齐天山北路,就可收复天山南路。“腴疆既得,乃分屯列戍,用其财富”,“兴办兵屯民屯,招徕客土,以实边塞”,就可逐渐改穷变富。至于喀什噶尔“能否久守,原可姑置勿论,但就守局而言,亦须俟乌鲁木齐克复后,察看情形,详为筹划,始能定议”,不能因将来能否久守,此时就先将已经出塞及尚未出塞各军概议停撤。

左宗棠关于新疆能否收复,认为:无论贼势强弱,且自问官军真强与否?只要剿抚兼施,粮、运并筹,西征就一定能胜利。

接着,左宗棠在同一天又上了一份《遵旨密陈片》,根据清政府要其对“关外现有统帅及现有兵力能否剿灭此贼,抑或尚有未协之处,应如何调度始能奏效,或必须有人遥制,俾关外诸军作为前敌,专任剿贼,方能有所禀承”等问题,“通盘筹划,详细密陈”的要求,对西征统将和兵力提出了重要的意见。

左宗棠说,现任钦差大臣景廉,虽历来被人称赞为正派,也很有学问,太平时回翔台阁,足式群僚,可他泥古太过,无应变之才;所依信之人,都善于阿谀取巧,少有匡助,而倚势凌人,时所不免;并且还“误拟屯丁为战兵”,“频年且战且耕,近多疲乏”,“偶闻贼警,一夕溃退”;所部缺额太多,因此关外议论他时,都说景军有粮无兵。至于金顺,为人心性和平,失之宽缓,虽有时觊便乘利,爱占点小便宜,而究知服善爱好,没有忌嫉之心,也为众情所附。因此,左宗棠建议调整统帅;让金顺来接替景廉之任。对帮办西征粮运的袁保恒,左宗棠以“因意议不合”,“立意抵牾,意图牵帅”,“同役而不同心,事多牵掣,诚如谕旨‘两人同办不如一人独办’”,建议将他调开。

对关外兵力,左宗棠说:“关外兵力本不为薄,惟胜兵少而冗食多,以致旷日稽时,难睹成效”,“而欲从新布置,非严加汰遣不可”。

对于是否必须有人遥制,左宗棠认为:“用兵一事,在先察险夷地势,审彼己情形,而以平时所知将士长短应之,乃能稍有把握。”为此,统将要多算善谋,知人善任,宽人严己,甚至要亲履行阵,可见遥制之难。而且遥制之说尤非疆臣分所当然,易生嫌隙,不特事非旧制,难议更张,且一人智虑才力,责以数千里外擘画经营,势固不逮,徒滋诿谢之端,更启观望之渐,无益于事而又害之,实非宜也。

在是否要收复新疆的问题上,左宗棠与李鸿章两人意见相左。他们都是大学士、总督,其权力、地位、资格相当,清廷不能不重视他们之间的争论。

而此时,同治皇帝新死,新登基的光绪皇帝由于年幼无知,朝廷大权仍由慈禧太后一手独揽,她对军国大政并无主见,但她还能听得进大臣的意见。大学士军机大臣文祥在诸大臣中威信素高,他在这个问题上站到了左宗棠的一边。在军机处会议上,他力排众议,力主对新疆用兵。

文祥还认为,现在左宗棠手下的陕甘诸路部队,都是百战之师,如果乘锐出关,攻未经大敌之寇,乌鲁木齐是不难指日肃清的。文祥的这番明确表态,使左宗棠的主张在清廷内占据了上风。左宗棠的个人主张也随之变成了清廷中央的官方意志。

与此同时,地方督抚中有些人对清廷任命景廉为钦差大臣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湖广总督李瀚章在谈到西征军“自难遽议撤兵”时说:“现在统帅太多,事权不一。”

王文韶向清廷建议,应“责成左宗棠、景廉等悉力经营,冀有成效可观”。将左宗棠的名字列于最前面。

但左宗棠在指出景廉和金顺的缺点后,却没有毛遂自荐,而是让金顺代替景廉,这自然是出于策略上的考虑。因为金顺根本担当不了如此重任,清政府必定要另择主将。而从清廷谕令中的“朝廷用人毫无成见,只求于事有济”来看,则很可能突破“边方节度例用丰镐旧家”的限制,左宗棠自然就有被任命为西征统帅的可能。

1875年5月3日(光绪元年三月二十八日)清晨,一骑驿马发疯似的跑进了兰州城,直冲到总督衙门。

左宗棠在香案前行过三拜九叩的大礼,把上谕打开,高声朗读。陕甘总督府的大小官员都跪在堂下静静地听着。

左宗棠奏海防塞防实在情形并遵旨密陈各折片,所称关外应先规复乌鲁木齐,而南之巴、哈两城,北之塔城均应增置重兵以长犄角,若此时即拟停兵节饷,于海防未必有益,于边防大有所妨,所见甚是……

左宗棠清了一下嗓子,继续念道:“着左宗棠以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念到这句,他凑近上谕,仔细看了又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一声:“臣左宗棠,叩谢皇帝、皇太后龙恩!愿皇帝、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官员都被这突发的事情感动了,大家也异口同声地跟着左宗棠高呼万岁。

清政府发布的这一上谕,以左宗棠奏折“所见甚是”,“左宗棠着以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金顺“仍帮办新疆军务”,调景廉和袁保恒“回京供职”。

海防与塞防的大辩论,虽是以防务为内容,实际关系反对侵略,维护国家领土主权的完整和维护民族的尊严,因此,它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对中国社会历史发展有深远的影响。在这次辩论中,由于左宗棠等人的海防与塞防并重主张的充分发挥,不仅阐明了加强海防的重要性,更论述了塞防的迫切性,为出关西征收复新疆统一了认识。并且,清廷慎选了左宗棠为西征统帅,为西征打下了胜利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