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其时,原作媒者秦某在旁,戏曰:“我从前既替活人做媒,我今日何妨替死鬼做媒。陈某既在此索妻,汝又在此索夫,何不彼此交配而退;则阴间不寂寞,而两家活夫妻亦平安矣。何必在此吵闹耶?”张面作羞缩状,曰:“我亦有此意,但我貌丑,未知陈某肯要我否?我不便自言。先生既有此好意,即求先生一说,何如?”
江浦县南郊乡下有个张氏,年纪轻轻就嫁给了同村一位姓陈的人,但是短短七年之后,她的丈夫陈达就因病去世了。恰巧邻村有一位名叫张成的人娶妻七年,妻子也染病身亡,甚至两人结婚的日期和成为鳏寡的日子都完全一样。
有了这样的巧合,村中的媒婆就跑到两人面前,宣称这必定是天作之合,两人理应成为夫妻。媒婆来回跑了几次,张氏与张成二人也觉得往后日子还长,又都没有子女,如此苦熬也不是办法,所以也就答应了媒婆的要求,准备结婚。
可是在张氏与张成的婚礼当天,张氏刚刚与张成拜完天地突然倒地不起,可是还没等众人上前救护,张氏又跳了起来,用男子的声音大喊着:“你竟然如此无耻,我死去还不到一年,你连孝都不守就要改嫁?”说着话,张氏还用手不断地扇自己的脸颊,打得嘴角都流血了。
听了张氏说话的声音,邻村有人听出那正是张氏前夫陈达,众人才知道原来张氏的前夫跑来附身了。就在众人恐惧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成也突然倒在了地上,抠着自己的眼睛,用女子的尖利嗓音大喊道:“你真是薄情之人啊,我尸骨未寒你就娶了新人进门,我定要报复你!”
这下热闹了,闹了半天,张氏前夫与张成前妻的鬼魂全都跑来捣乱了,见到如此混乱的场面,客人们都不知所措,有些人甚至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可这个时候那位撮合张氏与张成的媒婆却跳了出来对两只附身在一对新人身上的鬼魂说道:“我惯常为活人做媒,今天也来为你们说道说道吧!你陈达在此责怪妻子,无非是孤独,你张夫人在此责怪丈夫,也不过是寂寞。既然是这样,你们不如放过这对新人,然后你们两个鬼魂也同样结成一对夫妻,不就完了吗?”
听了媒婆的话,张成一个大男人竟然顿时羞红了脸,用小女子的扭捏姿势遮住面部,走到媒婆身边低声说道:“我其实也有此意,但我长得不好看,不知道陈达先生可能看得上我吗?我不好意思当面去问陈达先生,求婆婆帮我去问个消息回来。”
那媒婆听了张成死去妻子的话笑了笑,又跑到附身在张氏身上的陈达旁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陈达的鬼魂也做出了一副唯唯应承的模样。
那媒婆又说了两句话,被陈达附身的张氏竟然笑了起来,说道:“我们虽然是鬼,但也不能草率野合,需要媒妁之言才能真正成就夫妻,既然婆婆你如此说,那我们就央烦你找人替我们糊些纸人纸马,轿子灯柱,总之就是那些结婚的应用之物,然后再替我们摆上一桌酒席,我们也要款待阴间的朋友,然后我们两个成礼之后,方才肯放过这一对男女。”
说罢了话,两位被附身的男女不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各自站了起来向周围的宾客们赔了礼,并且还要求大家暂且不要走,等参加完了他们的婚礼之后再散去不迟。
媒婆不敢怠慢,赶紧命人找来了裱糊匠,又在两只鬼的指引之下,从张氏与张成的家中取出了需要用的钱财,然后让裱糊匠当场裱糊了一应婚礼理应应用的东西。
好不容易筹备好了全套纸糊的应用之物,只见附身在张氏与张成身上的两个鬼魂朝着四周作揖,口中还喃喃地说着什么。一时间婚礼四周阴风迭起,许多小团的蓝光、黑雾、旋风纷纷围绕在众人周围,想来这些就是这对鬼新人口中的阴间朋友。
后来,鬼夫妻又在媒婆的主持之下行了拜天地的大礼,伴随着周围缥缈阴森的鬼笑声,张成与张氏再次倒在地上,而空中陈达的声音传来:“多谢婆婆主媒,我们去了。”
随着话音消散,众人才惊讶地发现刚刚围绕在大家周围的那些鬼早已不知去向,而张成与张氏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地醒转过来,他们自己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