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念柳忙站起了身,不知为何,她对白芙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因而见来人是她,也不觉叨扰。
白芙深深看着她,浅笑道:“妹妹莫不是在想什么人吧。”
念柳愣住,苦笑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想与不想又有何干。姐姐说得好,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只恨不能做到心静如水罢了。”
白芙心中轻叹,往日见她是个清澈如水的淡泊人儿,但遇着“情”字,亦不能全身而退。无奈摇了头,她轻轻握住念柳的手:“妹妹且收拾下东西吧,晚上教主差人来接你出城。”
念柳早知她所来为此,轻点了头。转身掀开衣箱,里面稀稀疏疏摞着几件素色衣服,一眼便看的出,并没什么贵重东西。
倒是一件男人的氅披吸引了白芙视线。
“这……”她抬头看看念柳,又望向那衣服,脸上满是惊疑。
“哦,这是那日随绿苕上街,路遇个公子。他见妹妹穿的单薄,便借了我穿。”念柳说着,提起那披风。回想当日与“步摇”相遇的情景,心中不禁暗叹时光流逝。蓦地,她忆起彼时曾在白芙房里撞上那骑马公子,不禁抬头望向向白芙。
白芙自然认出了颜紫宿的衣服,脸上苦苦笑了:“妹妹猜的没错,这衣服的主人,我认得。”
念柳看她动情,心中了然:“莫不是那镯子也……”
“呵呵,妹妹果然心明如镜。”白芙轻拂上腕间的黄金对扣如意镯,脸上露出些柔情,“这镯子便是他送的。”
“那姐姐且帮我把衣服,还了公子吧。”念柳说着,便将披风递到白芙手里,话里并无留恋。白芙妩媚的笑了,笑的有些无奈:“他既送了你,便是希望你拿着。我并不是他什么人,不能替他做这个主。”她接过衣服仔细折了,放在一旁。
念柳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芙瞧见了念柳的表情,苦笑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妹妹的眼睛。还记着小时候,我娘曾说,越是性子静的人,看人的眼光就越是犀利。如今见着白书你,我算彻底信了。”
念柳轻轻执了她手,柔声道:“姐姐还是叫我念柳吧。”
白芙点点头,牵着念柳冰凉手儿一同坐了,沉沉道:“你可知道,我们碧水教的女人,都是从小习武的。”
念柳轻点了头。
白芙微笑一下,露出些妩媚:“这阁子里的女人们,个个都以为我是少廉寡耻,所以日日穿的暴露。其实我们柳家儿女,自小生在北地,早就受惯了寒冷。再加上有寒功在体,更加不怕这冰天雪地。”
念柳听闻,不禁脸上露出些愧色来。
“呵呵,原来妹妹也是这么想的么?”白芙捂嘴轻笑。
“念柳只是觉得,姐姐大概,特别爱美吧。”念柳也笑出了声来,白芙的爽朗,不知怎的,总能轻易将她感染。
白芙点点头:“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我为何称病在床,不接客人?”
“不是脾胃不和么?”
白芙又是一笑:“刚说了妹妹犀利,这会儿又傻气来了。我从小比男孩都要身强体壮,怎么会有那些个毛病。只不过是……身上带了些伤,不方便活动罢了。”
念柳知道,有些话是她不方便问的。白芙愿意将带伤之事告诉她,已是足够信任。
于是她没有接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芙。
白芙理了理云鬓,眼中有些出神:“还记得那次你问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醉琴阁里。”
回想起那日,白芙手抚金镯,欲言又止。念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可是为了……那个人?”
白芙又露出一丝苦笑,眼中却闪耀着莫名的神采。她没有回答。
一时沉默。
良久,白芙开口道:“哎呀,本来是要来给妹妹辞行,却不知不觉间满口说的都是自己。难道我是老了不成?”
念柳笑道:“姐姐若是老了,那天下恐怕没有年轻女子了。”
“原来你也如此油嘴滑舌。”白芙“嗤嗤”一笑,但马上又正了神色:“也不知怎的,每次同妹妹说话,心上就觉着放得很轻。这醉琴阁本来是快污浊之地,妹妹到了以后,平白添了几分清澈。如今你又要走,我还真是很舍不得。”
念柳见她说得真诚,心中不禁一暖。从前养在深闺,能说上知心话的,只有贴心丫鬟妙红一人。
刚刚白芙那番贴心的私房话,她听着自然十分感动,加上白芙这女子的性格,本就让她喜欢。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道:
“姐姐若是不介意念柳是上官家的人……那……”
“怎么?”白芙双眉一挑,那些祖辈的恩怨,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在意的很。只是面对着念柳,她却始终不能将她视做仇人。
“不如我们结拜金兰,可好?”
“金兰?”白芙双眼圆睁,马上笑的开心,拍着手道:“好啊,好啊。妹妹果然心思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于是以茶代酒,并排跪下。念柳带着白芙,一同说了结拜誓词。
语罢,相视一笑。两个绝美的人儿互相搀扶着起了身。白芙握着念柳的手,面带不舍道:
“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着。”
念柳亦是心上一黯,方才与白芙说话,一时忘却了许多烦恼。如今经她一提,那些烦心之事又都压砸过来。能不能再见尚且不说,她……又能不能还活着?
又闲叙了一会儿。白芙见念柳心事重重,心中略有不忍,想想也该道别,于是嘱咐了念柳好好休息,便起身告辞。
行走间,金玉镯子在腕间“叮当”脆响。
念柳见她袅袅走了,心中蓦地轻叹一声:活的如此潇洒放浪的女人,终究心里还是有个角落,藏些不为人知的落寞吧。
她和她,不过都是世上的一个女子罢了。
而这世上女子,总归生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