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又何尝不是被她们控制在手里？没想到堂堂的四氏后人，最后却要被柳家女人耍的团团转。”念柳冷冷笑道。颜天宸闻言，脸上并未露出讶异，想必是早听过五姓从前的渊源。
男人不置可否，手悄然垂下，抚抚臂上的衣褶：“四氏又如何，不过是貌合神离，自相残杀罢了。分崩离析，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熙国当年为什么被萧人灭了？还不就是因为自己人信不过自己人，最后被外族渔翁得利。”
“你要……与三王爷斗？”念柳终于问出了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紧紧逼视着颜天宸，等着他回答。
“不是我要与他斗……是他逼人太甚，我已退无可退，忍无可忍。”男人脸上一直似有若无的笑意倏地隐去，乍看上去，竟有些萧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女人轻咬下唇，笑容蓦然间有惨淡了几分：“我有的选择么？”
也许有，只是她不想去选择。
从她得知颜逸云失了武功，而颜紫宿可能有解药的那一刻，她就放弃了选择的权利。
她欠他么？连她自个也说不上来。
只是这一切的渊源在她，她心里面觉得，该由自己去解开这个节。
“这个药，你拿着，三日之后想办法让他服下。”颜天宸将一只白色的纸包交在她手里，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希望你不要半途反悔。就算不为逸云，你也替自己的弟弟着想。”
那纸包的重量大小，都让女人感觉似曾相识，难道……
“七夜血蛊？”她低呼出声，猛的抬起头：“你给她……你给你哥哥……喝这么毒的药？十三王爷，你们颜家人手足相残，也不用做的如此之绝吧？”
颜天宸冷笑：“绝？……你可知道，我和逸云为何处处防着三王爷？我母后怀我的时候，曾经差一点便流产，当时宫中，除了深受帝宠的三王爷娘亲，不会有第二个人下的了这手。”
“那一次，亏得太医诊治及时，她的手段没有得逞。后来逸云生出生几年后，突然有一天，我们房里多出快糕点盒子来，说是宫里送的。我们兄弟不爱甜食，就转送给了同胞妹妹九公主。谁知道那晚……她就发高热，闹痢疾，没几天就殁了。”
“那盒子，也是苏心柳派人送的？可是这些手段，与三王爷有什么关系？”念柳心里生寒，看来当年爹选择让位，真是再明智不过。
“这些年，他在父皇面前与我们兄弟明抢暗斗，难道还少？当年我母后还在的时候，就是苏心柳的眼中钉，我们三人，是注定不能并存。”颜天宸敛色望她一眼，神色有些怠慢，
“再说，我不过叫他吃点苦头。柳碧瑶说，你那儿有解药不是？等我们事情成了，你再把毒给他解了吧。”
“这……”念柳眼波一顿，突然有些迟疑：“这解药……是别人拿命换给我的，我不能……”
“随你的便吧。我只要你把药下了，至于救不救他，全看你肯是不肯。”顿了顿，他突然大笑起来，
“念柳弟妹，你何必那么狠狠的看着我？我承认，我颜天宸从来就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更何况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既然对自己的丈夫都下的去手，如今怎么会为一个无关的人犹豫起来？”
两人相对无话，念柳握紧了手里的纸包，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突然听到男人轻叹一口气，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自嘲，声音低哑像是自言自语：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傍晚，晨钟寺。
几十个僧人口中念念有词，围着一口新制的棺材，做成一圈一圈的圆周。
棺中，宁心双目紧合，似是安稳的睡了，静静回味着前尘旧梦。
“他是在等你来吧。”殿门外，站着两个心事重重的男子。年轻的那个突然对年纪稍长的那个低声道，眼神却仍然落在褐色的棺木上，神色惘然。
颜逸云没有回答，浑身上下被宁心的内力灼的厉害，肌肉都在隐隐抽搐着，像是有千万股浪在体内翻涌。
只消静静调理上一晚，他的武艺，就能比从前还精进不少。
“娘走了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师父藏身在这里……”他突然喃喃道，声音干哑。
上官暮风短短的望过去一瞬，撇嘴的样子有些孩气：“刚才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颜逸云摇摇头，“人之将死，师父何必拿莫须有的事情骗人？这些过去了的事情，对他的名誉，明明一点好处也没有。”
沉吟了一会儿，他突然干笑两声，似是想哭却发错了声音：“可笑的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想报仇报仇，其实连仇家都没有找对。荒唐，真是好不荒唐”
“……你也是被人利用了吧。”上官暮风仰面合上双眼，
“其实我爹，早就对我说过。这熙国朝廷里对他心存恶意的人太多，明哲保身，太难太难。他只叫我保护好姐姐，说等他死了，还可以去见一个他对不住的人，也可以早些与娘团聚，并不是什么坏事……”
“那个人，就是你娘吧。”他缓缓张开眼睛，墨蓝色的夜空里，星星倦怠的朝他望下来。
“若不是我报仇心切，又怎么会轻易被人骗了？”颜逸云紧咬牙关，语气里的怒意昭然若揭，“闹了半天，不过是被人当成夺取皇位的棋子罢了。”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苏制鄂与新皇帝搞的鬼？他救我，也是早有预谋？”上官暮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十三王爷还被他软禁在农舍里，我们先救他出来，再商量之后的事。”
“哎，恐怕你是哪也去不了了。”冰凉的软剑贴在上官暮风颈间，白芙的声音同时响起，比剑锋还要冷上几分。
“十五王爷。”女人甜腻的声音酥人骨髓，一边拿剑指着上官暮风，一边转脸朝颜逸云，不紧不慢的道，“你现在便随我回去吧，十三王爷……有大事要同您商量。”
“白芙姐你……”上官暮风愣了一下，突然恍悟，“呵，我倒忘了你是颜紫宿的人。你什么时候跟着我们的？怎么我完全没有感觉？”
女人听到颜紫宿的名字，自如的神色有些木然，但随即又艳生生笑道：“我不算他的人，也不过刚到。你呢，乖乖的同我回碧水教里，等念柳把事情办成了，姐姐就放你出去，绝不伤你一根毫毛。”
“你们要她做什么？”上官暮风还没明白就里，颜逸云已然厉声问道。
男人许久不动的长剑脱鞘而出，扎眼的功夫就架在了女人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