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九岁那年的暑假里,我到南阳湖畔的姑姑家走亲戚。
一个阳光明媚、风平浪静的午后,姑姑划一只小木船载着我到湖里采莲摘菱角。在一个长满芦苇和篙草的湖心小岛上,捡回两只比野鸭蛋还要大许多的白色鸟蛋。姑姑说从没见过这种鸟蛋,暖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鸟儿。
于是,我便将鸟蛋带回家里就用棉絮裹了起来,晚上放在烧柴草的地锅的灰道里暖着,白天放在阳光下晒着。
大约过了八天,在我又一次用双手捧着从灰道里往外取时,我隐约感到两只鸟蛋有些晃动,就拿去让姑夫查看。
姑夫说,是里面的鸟儿快孵出来了,才有这样的动静。
于是,在姑姑、姑夫都忙活的时候,我用小石块磕开了其中的一只,从里面取出一只毛茸茸的、淡灰色的扁嘴雏儿。
雏儿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儿就晃晃悠悠的会走动了。
我惊喜万分。就在我正准备接着磕开另一只时,被姑姑瞧见了,她告诉我不能磕开的,无论什么鸟儿,都得靠它自己破壳而出,不然,长大了就不会飞的。我半信半疑的停止了自己的“爱心行动”。
姑姑便捧起那只被我催生的雏儿,不无惊讶地对我姑夫说:“哟,大概是白天鹅吧?不然的话,怎么像小鹅呢?”
姑夫走过来看看了看,也说可能是白天鹅。但他接着说:“你们俩捡的时候没见大鸟吗?要真是天鹅,可是珍惜的鸟啊!”
姑姑就说:“没有啊,光两只鸟蛋,大天鹅可能被湖猫子们(指那些专猎湖中野生物的人们)给打死、吃掉了。咱好好养着,等它们长大了,最好放它们飞走,白天鹅可不是一般的水鸟啊。”说到这里,姑姑又认真的对我说:“另一只千万不要再磕开了,别再真像传说的那样,帮它们磕开了,它们就再也不会飞了。”
当天夜里,另一只就自己破壳而出了。从外表看,它俩也没什么不同。姑夫也说,那只是传说,不信磕开的那只就再也不会飞了。
谁知,两个月过后,当我再次专程来姑姑家看望两只天鹅时,传说竟然变成了令人遗憾的现实——自己破壳而出的天鹅早已能在姑姑门前的湖面上飞来飞去,而那只被我助生的天鹅,却真的飞不起来了,尽管它也时尔展展与那只天鹅同样大小的翅翼。
更令人遗憾的事儿还在后头。不光助生的那只再也飞不起来,另一只会飞的也赖在了姑姑家。姑夫多次将它放飞在离他家很远的荒岛上,它总是要么跟着姑夫的船飞回,要么比姑夫还早地飞回家里……
如果说放不飞的天鹅是因为在它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改变了它的生存环境,它把我姑姑的家当做自己的家了,已失去蓝天白云的想往和心态;那么,不会飞的天鹅给人的联想就更多——一双本来属于长空和风云的翅膀,一旦缺少了应有的挫折和磨难,缺少了应有的束缚和历练,后果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