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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百家公案(16)

上闻拯病,与群臣议往视之。曹国舅前奏:“待小臣先往问疾,陛下再去未迟。”上允奏。次日报入拯府中,拯吩咐齐备。

适国舅到府前下轿,拯出引道,迎入后堂坐定。叙慰良久,便令抬酒来饮。至半酣,包公起身道:“国舅,下官前日接一纸状,有人告说丈夫儿子被人打死,妻室被人谋了。后其妻子逃至东京,在一官人处下状,又被仇家用铁鞭打昏去了。且幸得王婆救醒,复在我手里告状,下官已准她的,正待请国舅商议,不知那官人姓甚名谁?”国舅听罢,毛发悚然。张氏从屏风后走出,哭指道:“打死妾身正是此人。”国舅喝道:“无故赖人,该得甚罪?”拯怒,令牌军捉下,去了衣冠,用长枷监于牢中。拯恐走透消息,关上门,将亲随人尽拿了,便思捉二国舅之计。写下假家书一封,已搜得大国舅身上签书,用朱印讫,差人寻夜到郑州说知:“太郡夫人病重,作急回来。”国舅见书,认得兄长签书,即忙轻身回转东京。未到府,遇见包拯,请入府中叙话。酒饮三杯,国舅半酣起身道:“家兄有书来,说道母亲病重,尚容另日领教。”忽厅后走出张氏,跪下哭诉前情。国舅一见张氏,面如土色。拯便令捉下,枷入牢中。

从人报与太郡夫人知之,夫人大惊,即将诰文自来开封府。

恰遇吊着二位国舅在厅上打,夫人近前,将诰文说包拯一篇,被拯夺来扯碎。夫人没奈何,急回见曹娘娘,说知其事。曹皇后奏知仁宗,赖救之。仁宗亦不准理。皇后心慌,私出宫门,来开封府与二国舅说方便。拯道:“国舅已犯死罪,娘娘私出宫门,明日下官见上奏知。”皇后无语,只得复回宫中不理。

次日,太郡夫人自奏与仁宗,仁宗无奈,下敕遣众大臣到开封府和劝。拯知其来,吩咐军牌:“彼各自有衙门,今日但入府者,便与国舅同罪。”众大臣闻知,哪个敢入府中?上知拯不容情,怎奈太郡夫人日夕在前哀奏,只得命整鸾驾,亲到开封府。

拯闻知,在府门首迎候。鸾驾已到,拯近前将上玉带连咬三口。

上问其故,拯奏:“今又非祭天地劝农之日,因何胡乱出朝?主天下三年大旱。臣乃白虎,陛下为青龙,可免三年之旱。”仁宗道:“朕此来端为二皇亲之故,万事看朕分上,饶他也罢。”拯道:“既陛下要做二皇亲之主,一道赦文足矣,何劳御驾到此。今国舅罪恶贯盈,若不允臣判理,情愿纳还官诰归农。”仁宗回驾,拯令牢中押出二国舅赴法场处决。太郡夫人知得,复入朝恳上降赦书救二国舅。皇上允奏,即颁赦文,遣使臣临法场中宣读。

当下正待处决之际,忽报皇上赦书来到。拯听宣读只赦东京罪人及二皇亲。拯道:“都是皇上百姓犯罪,偏不赦天下!”先令斩讫二国舅,大国舅等待午时方开刀。太郡夫人听报斩讫二国舅,忙来哭报皇上。王丞相奏道:“陛下需通赦天下,则可保大国舅矣。”皇上允奏,即草诏颁行天下:“不拘犯罪轻重,一齐赦宥。”拯闻赦各处,乃当场开了大国舅长枷,放之而回。归见夫人,相抱而哭。国舅道:“不肖深辱父母,今在死中复生,想母自有人侍奉,儿情愿纳还官诰,入山修行。”太郡劝留不住。后来曹国舅得遇奇异真人点化,已入仙班中。拯既判此款公案,令将袁文正尸身葬于南山之阴。库中给银两赐张氏,发回本乡。是时遇赦之家,不惟生者称颂包公之德,而死者亦甘心瞑目矣。

§§§第五十回琴童代主人伸冤

断云:

一念良善魂不散,家人能报主人冤。

贼徒为恶遭刑戮,包宰声名万古传。

话说扬州离城五十里,有一人家姓蒋名奇,表字天秀。家道富实,平素好善,忽一日,有一老僧人来其家化缘,天秀甚礼待之。僧人斋罢,天秀问云:“动问上人云游,从何宝刹至此?”僧人答云:“贫僧乃山西人氏,削发于东京报恩寺,因为寺东堂少一尊罗汉宝像,云游天下,访得有善人则化之。近闻长者平昔好布施,故贫僧不辞千里而来,敬到贵府,化此一尊佛以种后日之缘也。”天秀喜道:“此则小节,岂敢推托?”即令琴童入房中对妻张氏说知,取过白金五十两出来,付与僧人。僧人见那一锭白银,笑道:“不消一半,完满得此一尊佛像,何用许多。”天秀道:“师父休嫌少,若完罗汉宝像以后,剩者作斋功果,普度众生。”僧人见其欢喜布施,遂收了花银。即辞出门,心下忖道:

“适见施主相貌,目眶下现一道死气,当有大灾。彼如此好心,我今岂得不说与知?”即回步入见天秀道:“贫僧颇晓麻衣之术,观君之貌,今年当有大厄,可防不出,庶或可免。”天秀唯喏即已。僧人再三叮咛而别。天秀入后舍见张氏道:“化缘僧人没话说得,故相我今年有大厄,是可笑矣。”张氏道:“云游僧行,多有见识者,彼既言之,正须谨慎。”时值花朝节,怎见得:

园林花卉争春妍,柳底莺声弄晓晴。

天秀正邀妻子到后花园游赏。天秀有一家人姓董,是个浪子,那日正与使女春香在后园亭上斗草,不防天秀前来到,躲避不便回,天秀遇见,将二人痛责一番。董家人切恨在心。

才过一月,有表兄黄美在东京为通判,有书来请天秀。天秀接得书,不胜欢喜,入对张氏道:“久闻东京乃建都之地,景致所在,欲去游览无便,今得表兄书来相请,乘此去探望,以慰平昔之志。”张氏答道:“日前僧人道君须防有厄,不可出门,且儿子又年幼,此则莫往为善。”天秀不听,吩咐董家人收拾行李,次日辞妻,吩咐看管门户而别。诗曰:

不为利名离故里,宁知此去魄归来?

正当三月初边天气,天秀与董家人并琴童行了数日旱路,到河口是一派水程。天秀讨了船只,靠晚船泊狭弯。那两个艄子,一姓陈,一姓翁,皆是不善之徒。董家人深恨日前被责之事,要报无由,是夜密与二艄子商量:“我官人箱中有白银壹百两,行装衣资极广,汝二人若能谋之,将此货物均分。”陈、翁二艄笑道:“汝若不言,吾有此意久矣。”是夜,天秀与琴童在前仓睡,董家人在橹后睡。将近二更,董家人叫声“有贼”,天秀梦中惊觉,便探头出船外来看,被陈艄拔出利刀,一下刺死,推入河里。琴童正要走时,亦被翁艄一棍打落水中。三人打开箱子,取出银子均分讫,陈、翁二艄依前撑船回去,董家人带其财物走苏州去了。常言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人不仁。”可怜天秀平昔好善,今遭恶死,虽则是不纳忠言之过,其亦大数难逃也。

当下琴童被打昏迷,尚得不死,浮水上得岸来,号泣连声。

天色渐明,忽上流头有一渔舟下来,听得岸上有人啼哭,撑船过来看时,却是个十八九岁小童,满身是水。问其来由,琴童哭告被劫之事。渔人即带下船,撑回家中,取衣服与他换了,乃问:

“汝要回去,还是同我在此过活?”琴童道:“主人遭难,不见下落,如何回去得?愿随公公在此。”渔翁道:“从容为尔访此劫贼是谁,再作理会。”琴童拜谢。当夜,那天秀尸首流在芦榆港里,隔岸便是清河县,城西门有一慈惠寺,正是三月十五,会作斋事,和尚都出港口放水灯,见一死尸,鲜血满面,下身衣服尚在。众僧人道:“此必是遭劫客商,抛尸河里流停在此。”内中一老僧道:“我辈当发慈悲心,将此尸埋于岸上,亦一场好事。”众人依其言,捞起尸首埋讫,放了水灯回去。

是时包公因往濠州赈济事毕转东京,经清河县过。正行之际,忽马前一阵旋风起处,哀号不已。拯疑怪,即差张龙随此风下落。张龙领旨,随旋风而来,至岸中乃息。张龙回复于拯,拯遂留在清河县公廨中。次日委本县官带公牌前往根勘,掘开岸上视之,见一死尸,宛然头上伤一刀痕。周知县检视明白,问:

“前面是哪里?”公人禀道:“慈惠寺。”知县令拘僧行问之,皆言:“日前因放水灯,见一尸首流停在港里,故收埋之,不知为何而死?”知县道:“分明是汝众人谋杀而埋于此,尚有何说?”

因令将此一起僧人俱监收于狱中,回复于拯。拯再取出根勘,各称冤枉,不肯招。拯自思:“既是僧人谋杀人,其尸必丢于河里,岂又自埋于岸上?此有可疑。”因令带监众僧审实,将有二十余日,尚不能决。

时四月边间,荷花盛开,本处仕女适其时,有游船之乐。忽一日,琴童与渔翁正出河口卖鱼,恰遇着翁、陈二艄在船上赏花饮酒,特来买鱼。琴童认得是谋他主人的,即密与渔翁说知。渔翁道:“汝主人之冤雪矣。即今包大人在清河县断一狱事未决,留止于此,尔宜即往投告。”琴童连忙上岸,径到清河县公廨中见包拯,哭告主人被船艄谋死情由,现今贼人在船上饮酒。拯听罢,遂差公牌黄、李二人随琴童来河口,登时入船中,将陈翁二艄捉到公厅中见拯。拯令琴童去认死尸,回报哭诉:“正是主人被此二贼谋杀尸身。”拯吩咐着严刑根勘。翁、陈二艄及琴童作证,疑是鬼使神差,一款招承明白。便用长枷监于狱中,放回众僧人。次日拯取出贼人,追取原劫银两明白,叠成案卷,押赴市心斩首讫。当下只未捉得董家人。拯令琴童给领银两,用棺木盛了尸首,带丧回乡埋葬。琴童拜谢,自去酬了渔翁,带丧转扬州不题。后来天秀之子蒋仕卿读书登第,官至中书舍人。董家人因得财本成巨商,数年在扬子江遇盗被杀,财本一空。

§§§第五十一回包公智捉白猴精

断云:

灵怪淫邪迷丽妇,中途失偶复团圆。

包公名誉千年在,闾巷儿童尽获安。

话说东昌府城南,有一仕官人家,姓周名庆玉。父亲在先朝为枢密副使时,曾建功绩。上例:但是有功官宦,其子有袭荫。

以此庆玉领着妻子家人赴任。路从登州进发,时值二月天气,风和日暖,花草含香。一行人行了半个月,来到平原驿歇下。老人都来拜见。周知县与夫人柳氏在驿中午膳罢,因问乡老:“此去安庆尚有多少路程?”乡老答道:“过了三山驿就是申阳岭,岭下一望水路,遇顺风五日可到。”周知县道:“尚未晚,可望三山驿安下,明日趁早过岭。”乡老禀道:“三山驿荒野所在,申阳岭是个异地方,大人有家小同行,不如在此驿歇息,明日当午过岭,可以无虑。”周知县道:“父老之言虽是,怎奈限程已近,不宜迁延。”即日发遣人夫,前到三山驿歇马。果是此驿荒残,床席皆无,是夜周知县与夫人只在中庭开地铺而宿。柳氏出自名家,兼通文墨,是夕甚觉不乐。初更尽,但闻四壁虫声唧唧,星月穿窗,倍加寂寥。周知县睡不成寐,于枕上口占五言四句云:

惭愧功名客?乡心日夜催。

君恩犹未报,宁敢惜筋衰?

吟罢,才着枕,忽窗外一阵冷风过处,怎见得那怪风:

好似边疆驱铁马,恰如江水送涛山。

比及天明,周知县枕边不见了柳夫人。惊慌起来,忙呼集公人询问,俱各失色。看门尚未开启,四下并没动静,及拘乡民问之,乃云:“此驿荒废年久,近前就是申阳岭,常出怪异,但有美丽妇女,便摄去再不知下落。夫人必被此怪迷去矣。”周知县听罢,放声大哭道:“夫人因随我到此,不知下落,情愿弃官访究。”有听事吏胡俊在旁,见本官悲痛,近前禀道:“大人且省烦恼,此去任所不远,待上了任从容访之,犹可知夫人消息,若中途弃官,反得罪于朝廷,是两不美矣。”周知县依其言,即日起程,过岭登船,直到宁陵县河下起岸。有职人员都来迎接。

到衙上了任,数日不出堂。有吏入禀云:“本县是开封府治下,包府尹不是小可,大人须往参之。”周知县吩咐马夫,径来开封府衙参见包拯。包拯闻其先尊名色,甚敬礼之。周知县因夫人之故,思慕不置,言语举止皆失措。拯怪问其故。周知县不隐,将前事告诉一遍。拯惊道:“世上有此等怪异?君且向县理政,我必须根究夫人下落。”周知县拜谢而回。

拯思一计,次日上一道本:“见得登州地界不靖,臣愿往安抚之去。”仁宗允其请。及出朝转府中,打扮做一秀士模样,带黄、李二公牌密离了东京城,前来登州地界缉访是事。一连经几处,并无踪迹。忽一日行入深源,遥闻钟声隐隐,但见树木交杂,却是一座偏僻古刹。拯入得寺来,遇见一老僧,邀进方丈叙坐。茶罢,老僧问:“执事从何来?”拯答云:“小生从东京来,要往登州府探亲,经过宝刹,特来相访。”老僧道:“贫僧守居山僻处荒凉院宇,有甚么好处?”拯正待再问,忽一行童来报云:

“申公有请。”老僧叹口气道:“此畜孽又来恼我!”便辞拯径入昙堂去了。拯疑怪,吩咐公人在外伺候,自转身入到里面,探问申公是谁,没遇一个人在,适那来叫老僧的行童慌忙走出来。拯携手问云:“适间师父说甚么申公,却是谁?”行童道:“秀士休问,说起来恼人也。”拯陪小心,务恳其说。行童邀拯出堂,从容与之讲道:“此申公住居申阳岭白石洞,乃是个千年灵气猴精也。

淫邪无厌,但遇有美妇人,便起怪风,摄入洞中取乐。不从他的,就裂了身体,谁奈得他何?只有我师父戒行颇贞,彼亦相敬,因以申公呼之。日前携一丽人来游寺中,师父问得来,却是一知县夫人,容颜甚是忧戚,于廊下留得有字迹而去。”拯问:

“此申公今在何处?”行童云:“适闻二人辩论,我师父将言语劝他,彼怒,将师父亦摄得去了。”拯云:“彼摄你师父去如何?”

行童云:“过几日回意,又放之归。”及听罢,嗟呀不已,径到廊下,看壁上果题有诗四句云:

缘绝三山驿,君心知不知?

包公频诉论,取妾莫教迟。

拯读罢,怆然忖道:“彼亦知来投于我。”即录此诗,转回宁陵。周知县迎接入衙,甚致殷勤,酒礼款待。饮至半酣,拯袖中取出录诗与周知县。周读罢,双泪盈腮,乃道:“此是柳夫人所作,大人从何得来?”拯不隐,直道其事。周知县离席拜恳,乞救夫人之策。拯道:“汝休虑,我回府自有主张。”即日离宁陵回到本府,开了衙,出告示张挂:“但有人得知申阳岭白石洞精怪居址来报,官给赏银四十两。”

忽一日,宁陵管下小石村一猎夫,姓韩名节,身轻躁健,任他绝崖壁尖可登,合该发迹。那日正赶一黄鹿,到着个壁去处,望见上面有光,韩节乃沿石壁上去。看时,见一群美妇人在坦平石上坐。见有人上来,各惊近前问之。韩猎夫说与因赶黄鹿至此。众妇人道:“也是你有缘,不该尽,若遇妖怪在此,性命不保矣。汝急回去,于我众父母家报信,必有重赏。”猎夫方知是精怪居处,乃密问众妇人精怪如何。妇人道:“彼甚灵通,今出去尚未回。一身是铁,利刃不能近他。尝日自言惟有毒酒可醉之,再荣麻绳缚定,方可计较。”猎夫道:“休漏泄此机。即日包太尹正是根究此事,待我去报知,便来救取。”众妇人约以某日来此会集。

韩节依前下来,径到开封府前揭了榜文,入见包拯,报知是事。拯私喜道:“周夫人想在内中矣。”即赏韩节酒食,准备醇酒加毒药,装进小泥埕,依期差公牌各带弓箭麻绳之类,随韩节来到绝壁下。韩节吩咐公牌将酒各安于绳上,系定腰间,自己先沿上去。那众妇人见韩节复来,半惊半喜。韩节以药酒吊上来,交与众妇人,约之:“在崖下等候,遇有酒埕投下为号,乃可上来。”韩节依其言。霎时间,精怪一道金光,回到洞中,与众妇人戏谑一番,倒在石床上。众妇人各捧酒而进,精怪一饮而尽。

须臾,药酒发作,便闷将去。韩节听见空酒埕从岩顶坠下,自先沿上去,复吊公牌数人上来。抢进洞中,见一大白猴醉倒在石床上。众人用麻紧紧捆了,洞中无限美器,被公牌收拾俱尽。先将妖怪吊下,总共八位丽人逐一吊得下来。众人欢喜,将猴精抬进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