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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吉州窑

在中国古代,福建的泉州是中国对外贸易重要的港口,许多中国内地的商品通过水路和陆路运往这里,再由这里装船运往别的国家。

其中就有这么一艘船,装载了众多的中国商品,驶往邻近的朝鲜。不想,这艘商船一去再无消息,就像驶入了一个千古迷津。深澈的大海将这个谜保守了一千多年,直到1976年,这艘船在朝鲜的西南部被打捞出水。让人惊奇的是,船上其他的物品都已损毁,唯有中国的瓷器依然亮显着光泽。那是多么大的一堆瓷器啊,又是多么精美的艺术宝藏啊。经过考证,这些瓷器来自中国江西的景德镇,更有一些是来自于江西的吉州窑。现在,作为陶瓷名都的景德镇依然炉火熊熊,吉州窑却已停烧五六百年了。

数百年以后,当我沿着赣江溯流而上,走入这片古窑址的时候,我依然有着某种兴奋。这个叫做永和镇的地方,紧靠着滔滔的赣江,四周田野平阔,绿林环绕,房舍村落点缀其间。仍有田牛横卧,鸡鸣狗吠,俨然一幅似曾相见的乡村图画。

而慢慢地会发现,这里与别地的不一样处:通往那里的曲曲弯弯的小径会垫了细细碎碎的陶片,一些池塘的边沿也会积了一层层的碎陶,村野地头,随处都能捡到大小不等的带各种纹饰或彩釉的陶瓷碎屑。这时你会感到你确实走入了一个具有神话色彩的地域,一个曾经让世界为之惊羡的陶瓷王国。

随便问一个上岁数的人,都会热情地指给你,那曾有着24孔窑址的地方,那些窑址绵延起伏于两公里的一片地方。由于每口窑的四周都会有废弃的陶瓷碎片,时间长了,这些碎片就堆积成了一个个小山包。站立其间,似乎仍能感觉到那种炉火熊熊的热闹场面。

那是何等的壮观。忙碌期间的工人最多竟然达到了三万多人,别说忙碌,就是站在那里,也会是晃晃一片。永和镇,这个在晚唐时期兴起的窑场,到后来竟成为声震江南的一大名镇。

中国的祖先在很早就开始了陶器的生产,那是为了便于生活。而制作这种陶器的人大部分在黄河一带的北方,南方出现得较晚。永和镇的吉州窑之所以兴起于晚唐,大概就是那时的战乱使大批中原人南迁,一些烧瓷艺人找到了永和镇这样一个地方。这里既有水也有瓷土,还有周围山上的松木。历史描写这里的鼎盛时期,是“锦绣铺有几千户,百尺层楼万余家。”这些铺面和层楼分布于三街六室,可以想见那不止是二十四个窑场的繁忙。围绕着这个窑场,会有吃喝供应的生活街坊,会有薪柴集中的供应食仓,会有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采购人员,因而也就会有大大小小的旅次馆舍,一些大的经营团体干脆在这里设了办事处。尽管吉州窑属民间自发形成的,但由于它宏大的规模和它给中国所带来的影响,官府也不得不派驻各种管理机构。一些歌姬舞女也应声而至,这便构成了一个热闹繁杂而又富庶祥和的一个小世界。在北方多数地区战火频仍的环境下,这个小世界得以兴隆六七百年。

六七百年间,由这里生产的各种各样精美的瓷器进入了皇宫贵院,成了达官贵人手中的珍赏,也成了寻常百姓家的美物,更成为东南亚一带甚至中欧地区通过各种门路竞相购置的宝物。中国瓷器很早就在世界上享有盛名,那些讲着各种各样奇妙语言的外国人视中国的瓷器为不可思议的奇物。为此,永和镇吉州窑对中国的文化艺术的传承以及商业贸易的发展是有着不可忽视的贡献的。

24个窑址像24部线装书排列在那里,排列在中国的史册上。它或有些发黄变色,有些陈腐颓毁,但拂去这些灰尘,仍让人看到那熠熠闪光的色泽。我曾经看到过一些照片,那黑色的瓷盏,黑得那般晶亮,白色的釉瓶,白得那般豪奢。那些在烧制中经过特殊处理后的窑变工艺,真可说是鬼斧神工。现在的日本东京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彩绘花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天目盏成为日本传世之宝。而玳皮盏、木叶盏已成为日本的国宝级文物,每年供人观看的时间是有限定的。美国波顿美术馆也收藏有吉州窑的黑釉加花蝶纹瓶和卷草纹加彩壶,他们把它视为稀世珍品。由于吉州窑的停烧,许多国家许多人的珍藏着实成了稀世珍宝。

我不知道为什么,景德镇的炉火会延续至今,而吉州窑会在一夜之间突然封炉断烧了。有人说,是因为明中期文天祥起兵勤王,作为吉安老乡,跟随这位爱国志士者可谓一呼百应,揭竿而起,说吉州窑工就有三千人之众;也有说是因战火向南漫过,一直漫到永和,使一个繁荣古镇一夜间繁华不再。上百万人的大都市开封和洛阳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永和镇?

我多少有些怀古之幽情,想即使遭历了突然的战祸,却又为何没有在后来得以复兴?又有人说,那是因为吉州窑的大部分工匠转去了其他的窑场,其中就有一部分将自己的工艺技能带去了景德镇。问起景德镇很多的老窑工的祖籍,都会说在永和。我便也有些释然,那或许就是吉州和景德镇合二为一地将中国的陶瓷文明传承至今,并且还将永久地传承下去。就像吉州窑鼎盛时期曾有过两个著名的人物,那是一对父女,人称舒翁、舒娇。或许这不是他们真正的名号,但却有很多的历史记载谈到他们的绘画工艺,那般精美地提高了吉州陶瓷的艺术价值。那么,很多的人一定从他们父女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一种文化的演进与传承是有着极强的生命力的。

我走下吉州窑址,走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站在赣江边回望时,我依然感到昂奋。江风振衣,我把目光从吉州古窑顺着江水投向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