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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从《吉安读水》说起

—访著名散文家王剑冰

《井冈山报》记者安然

嘉宾简介:王剑冰,《吉安读水》作者。著名散文家。

采访背景:王剑冰先生的新作《吉安读水》自2月21日在《人民日报》发表以后,《井冈山报》、《吉安晚报》纷纷在第一时间予以转载,晚报更是应读者要求先后转发了两次。三月中旬《江西日报》也予以了刊发。此文既出,“洛阳纸贵”,好评如潮。在市民工作、休闲、生活的不同场所,有关《吉安读水》的话题不绝于耳。可以预计的是,这篇作品将融入吉安的文化史,随赣江水奔流传承。藉此契机,记者联系到了王剑冰先生,于是有了这篇专访。

安:从你的名篇《绝版的周庄》,到近期口口相传的美文新作《吉安读水》,你用高超的文学手段赋予了散文文本强大的文字力量,这种力量不会比一个长篇巨制弱。你此前对自己的美文产生的轰动效应可有足够的估计?

王:谢谢,只是一种随意的、认真的写作,是没有估计有这样的反响的。

安:你是在2008年的7、8月间到达吉安的,从实地采风到作品面世,时间长达半年,终于出手殊妙,“孕沙成珠”。这是一篇充满智性的作品,它匠心独运,跳出吉安写吉安,抓住“读水”这个独特的视角,“洇一点而散全豹”,把吉安的地理人文政治、昨天今天明天,通过赣江、富水、恩江、沙溪、吉水等多条水系轻轻而结实地绾结在了一起,令人叹服折服。它行文优雅从容,似一川秋水简净清明,有着强烈的“剑冰气质”——清静、温馨、如吟如歌,如烟如缕。此样解读你本人是否认同?

王:你总结得太好,我只是找了一个下笔点。当时在吉安行走的时候就想找一个下笔点,但一直拿不准,确实是拖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写出来。这也说明我的笔太笨拙。

安:任何一个散文大家的作品,都能品读出独特的精神气质。比如你的作品,我想用八个字形容:秋水长天,诗意潺流。这种散文风骨的形成是否源自于你早年的诗人身份?请简要地介绍一下你的创作史。

王:我最早确实是先写诗。那时在大学,文学刚复苏,到处都是写诗的,诗歌成了最热门的文学形式,而散文似乎不来劲,我记得最早在大学里发在《诗刊》上的诗就是《我是叮叮当当的洒水车》,表明经历了暗夜后的清醒,有所作为的激昂。后来毕业了还是写了一段时间的诗,我比较喜欢诗的凝练。写散文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那时长了岁数,有些东西经过沉淀了,生活的节奏缓慢了,就试着写散文。慢慢发现,散文表达的东西比诗歌更细致。当然写作中不自觉地就利用上了诗歌的一些东西,比如文字的表现力,思想的凝练度。也写过中、长篇小说,在语言的运用上都感到了最初练习诗歌的好处。所以我觉得开始不管以哪种形式进入文学,都是一种积极的准备。

安:我注意到在一次访谈中,你谈到了散文界的革命取得了成功,梁山水泊重新排座次,散文写作在当下,要木秀于林实在有相当的难度。在这种情况下,普通散文作者坚持写作的意义何在?要有怎样的写作理念和技巧才能写得出一两篇让人记得住的作品?

王:这个实在是不好说,我觉得散文写作,要把握三个问题,一是有热情,不管是经历或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生活。二是坚持,必须要不断地写作,这样会练习思维与文字的能力。三是学习,要看别人好的东西,积累更多的养分和经验。

安:相比诗歌和小说,散文因其参与者众而被认为是最容易掌握的文本,散文真的是进入文学殿堂的捷径么?你希望看到的散文写作是什么样子,是种莲花还是水葫芦?

王:散文是随意的一种文体,说实在的比写诗和小说来得快。操练文字可以从诗歌开始,也可以从散文开始,似乎从散文开始更容易些,因为就像说话一样,就是把所思所为用文字的方式表现出来。但很容易造成江河奔流泥沙俱下。好散文有,随意性的文字也不少。因为发表的园地多了,报纸副刊多是这样的文体。好的散文也确实是不好写。李存葆就说,写一篇散文的精力胜于写一个中篇小说。那是因为他认真对待散文的结果。不可轻视散文的写作,那样就是对这种文体的随便。就像一下子引进的水葫芦,本想装点水面改善水质,结果生长得十分迅捷,反而造成一种污染。而莲花确实是比水葫芦美妙的植物。它美丽了几千年,几乎伴随了人类的生长史,但是它不泛滥,生长的最初甚至还很艰难。我们看过季羡林先生的《清塘荷韵》,他洒在池塘里的莲子等了三年才见了结果。那是一个漫长的守护与期待。好的散文也应是这样的。

安:我理解你所说的“种莲花”,就是要坚持散文的个性化。如你的秋水长天,如史铁生的智性思辨,如贾平凹的圆融拙厚,如余秋雨的天马行空。令人不得不关注的是,近年先后获得“人民文学奖”的格致和塞壬,她们的文风凛冽,叙事尖锐,笔锋粗砺,以绝对的“反抒情”在散文界取得了一席之地。那么,“摒弃抒情,注重叙事”是不是散文发展的必然方向?

王:你对散文还是很了解的,而且很有研究。必须强调散文的个性化,没有个性的东西是没有生命力的,凡是成熟的作家都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这就是个性的东西。散文写作有一段时间是以抒情为主的,好像散文就是抒情的文字。后来强调本真的写作,反抒情就是提倡要写生活,不要虚妄的东西。格致与塞壬的风格也是不一样的,格致的散文里有抒情的东西,而塞壬更实在一些。抒情的东西不能全部否掉,要看是真切的还是一种矫情。而且诗性文字的运用还是可以放在文章中的,那是调味剂和润滑剂,否则就显得干涩。抒情与叙事,我觉得主要是把握度的问题。

安:说点题外话吧。我看到你朋友岳熙写的,你失去了自己母亲,竟然痛苦到十年不能为她成一字,而对别人写母亲的文字总是大加举荐;在街头碰到老人,你会把她想象成母亲,会悄悄地跟在后面走一段路;在黄河壶口,你一个人对着汹涌的波涛大声地呼唤妈妈,呼唤得满脸涌泪。这些细节真的很打动我心灵,是怎样的一个母亲,让一个笔端奔流着诗意的儿子爱至无语无言?我又记得你形容一个女子的好,是这样说的,你长得像一首诗。那么,我就一厢情愿地认定你母亲大人,就是你心中永远低吟的一首诗,是一首比大河更长的诗。清明到了,请允许我代表读者为她遥点一柱香,寄予最深切的敬缅。也期待你有一天能够把对母亲的大爱诉诸笔端。

王:谢谢你,你是一个很仔细的人。我们每一个人的母亲都是伟大的,她们都有相像的地方,我时常能够想到母亲,梦到母亲,我总是感到母亲还在。我会时常想着母亲。我会在有一天写出母亲的文字的。

安:今年是《井冈山报》创刊六十周年,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能够采访到你这样的大家是我们的荣幸。恳请谈谈你理想中的报纸副刊是什么样子?请对吉安的广大读者说几句话。

王:吉安是一个迷人的地方,有那么多的可看的地方,那么深的历史文化,办这样一份报纸,以及这样一个副刊,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报纸副刊是不好办的,一要注重大众性,还要注重精致性。对吉安的读者我想说,我很喜欢吉安这个地方,这是一个极好的养人的地方,祝愿大家在这方水土的滋润下愉快、健康、幸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