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西两太后训政以来,东太后慈安禀性温和,毫无城府,凡事不喜欢吵闹争斗,总是退让居多;西太后则果断坚决,遇事敢于担当,大臣们既乐于东太后的谦和从容,又乐于西太后的敢于决策。
表面上看上去,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既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性格上也能互补,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但是一山不容二虎,雄心勃勃的慈禧怎么能够忍受与另外一个女人同享江山呢!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完全的相安无事根本不可能做到,小摩擦不断积累,也就形成了积怨,后来,发生了几件大的不愉快的事,慈禧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了。
恰逢东太后生了点小病,御医已经开方煎药了,但却没什么效果,这却给了西太后大献殷勤的机会,她常常前去问候,又会选一些上好的补品送去,有时甚至会亲自为慈安煎药喂服,这让心性单纯的东太后感动不已。
这天一大早,慈安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长春宫太后来了。说诘问,西太后满面春风地进来了,关切地问候慈安的病情,慈安忙说:“承蒙挂念,今日已经好了很多。累承顾视,令我不安啊!”
慈禧却答道:“我多跑几趟又有什么要紧,只盼着你早一点好起来,我们还要共同议政呢!”
东太后纳闷问道:“今天退朝怎么这么早啊?”
西太后说:“今天朝上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因为心中挂念你,所以早早打发他们回去了。”这时,旁边侍奉的奴才已经伺候好了茶盏,慈禧端起茶杯的时候,露出了用白布缠着的左臂,慈安慌忙询问缘故。慈禧却表现出一副故意遮掩的样子,这就更激起了慈安的疑心,在慈安一再的追问之下,慈禧似乎极不情愿地道出了准备已久的答案:“昨天为你煎的参汤里,有我从左臂割下的一片肉。”
东太后一听,不禁惊惶地叫出声来,又追问到:“这是为什么啊,何苦要割自己的肉呢?”慈禧却说:“我平时读史书,听闻有刮骨疗亲的典故,我效仿古人的做法,果然蒙上苍怜悯,你的病渐渐好了,也不枉费我的一番心意了。”
慈安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愧疚不安,感慨道:“你这样做,让我如何承受得起呢!”说着正要看她的伤情,却被慈禧一再拒绝,说是已经止疼了,并无大碍。
东太后感动得泪流满面。想起先帝曾留下朱谕,说慈禧野心不小,如果日后有恃子为蛮、骄横不法的行动,就按祖宗家法处置。而看到慈禧现在的作为,东太后深深觉得先帝的忧虑是多余的。慈禧从前也曾打探过这朱谕的消息,慈安因为不放心慈禧的为人,一直不敢泄露,现在她认为是时候毁掉这个朱谕了。于是慈安将这道朱谕摆在了慈禧的面前,慈禧看过之后,慈安便将其丢入火炉烧毁了。这个举动让慈禧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这次让人不明真假的“苦肉计”总算让东太后对西太后彻底地消除了戒心。
过了几天,东太后身体痊愈,便开始与西太后一起掌控朝政,但是东太后看见大太监李莲英的势力一天一天地增大,恐他对朝廷不利,便多次提醒慈禧,谁知慈禧每次都是笑而不语。
光绪六年冬天,慈禧称病罢朝,由东太后一人来承担朝政,慈禧这种深居简出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次年仲春时分。东太后每次前去探望,询问太医是什么病症,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慈禧只是说自己腰酸背痛,无精打采。
光绪七年二月,东太后下诏,让各巡抚招募名医选送进京,为慈禧诊治,并将直隶总督李鸿章、两江总督刘坤一和湖广总督李瀚章都宣召入宫,最后也不了了之。
东太后按章程独自处理朝政。到了光绪七年三月初十这天,她召见军机大臣,恭亲王奕、大学士左宗棠、尚书王文韶、协办大学士李鸿章等人一同人朝议政。
谁知到了午后,内廷有人传出懿旨,说是召中枢府的人火速进去。各亲王大臣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到了朝房以后,才听见里面的太监传出话来,说是东太后驾崩了!
这距离恭亲王入朝商议政事仅仅过去了几个时辰,而刚才东太后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工夫怎么就驾崩了!众大臣惊讶不已,要求到宫中一看究竟。
谁知到了钟粹宫,诸大臣看见久未谋面的西太后端坐宫中,神情镇定,气色饱满,完全没有仓皇之态。大臣们行过礼之后分立两旁,都不敢上前质问,只听得西太后不慌不忙地说道:“东太后身体一直还算康健,谁知道遭此变故,真可世事无常啊!”
诸位大臣都只是趋炎附和,说一些“可惜可叹”、“节哀顺变”之类的台面话,只有恭亲王奕上前奏请:“东太后大行,应照例宣家属进宫瞻视。”
西太后却冷言回应:“东太后已经小殓,你们可以进去瞻视。”恭亲王和诸位大臣进入内寝,却看见东太后面如土色,神情凄惨,似有不瞑目之事。诸大臣看见这样的惨状,都不禁心中凄怆,流下泪来,一时间寝宫内外哭声一片。
不会儿,西太后走进来,厉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哭也没用,商议筹办丧礼才是正事。”诸位大臣心中虽有怨气,但是不敢开口询问,只得退下去商议拟遗诏等事宜。
当时的遗诏是由李鸿章起草的,诸位大臣都过目了才命人呈递给西太后。
不一会,太监捧出遗诏,诸位大臣一看,已经有了一些改动,但只得立即发出了。遗诏中这样解释东太后慈安的死因:“本月初九日,偶染微疴。……不意初十日病势陡重,延至戌时,神思渐散,逆至弥留。”
东太后为人谦和,与世无争,凡是也都顺从西太后的决断,怎么会让慈禧下此毒手呢!原因恐怕还得追溯到安德海事件上。
安德海是慈禧最信任的太监,多年来鞍前马后为慈禧办事,慈禧甚是关照,很多大事都交由他来办。一次,慈禧派安德海去江南采办丝帛等物,而清朝祖制规定,太监只侍于后宫,不得出宫。如果此次出宫,安德海能够低调完事,倒也没有人敢追究。可是谁曾想,这位安大总管一路上大张旗鼓,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仰仗慈禧的权威,对沿路的官员敲诈勒索,这些地方官吏叫苦不迭,就上报到朝廷。
如果慈禧看到了这个奏折,自然会偏向安德海,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可也是安德海命中该有此劫,慈禧太后这段时间刚好身体有恙,在宫中休养,不曾上朝。奏折直接递到了同治帝面前,同治帝虽痛恨安德海破坏祖宗家法,胡作非为,但是慑于太后的势力,也不敢冒犯安德海,便借西太后身体不适,不便打扰之名,将这件事交给东太后处置。
东太后与恭亲王奕商议过后,给安德海定下了“私自出宫,违背祖制”的罪名,竟然下令将其就地正法。
慈禧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气愤不已,但毕竟是她与安德海有错在先,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她也不便声张,但这笔账,慈禧早已给慈安和奕记下了。
又有一事也让慈禧心中不满。一年,朝廷举行祭奠咸丰帝的仪式,两宫太后都亲自前去祭拜。东太后想到先帝有曾经宠爱的元妃,理应站在左边,便空下了左边的位置,自己走到了右边,并让慈禧也站到右边,还是跟在她的身后。实际上,慈安这样的做法完全是出于礼节的考虑,并没有尊卑之见,慈禧也明白,按照祖制,自己和东太后毕竟还有后妃之别,不能并列站着。但慈安这样的举动还是令慈禧满心窝火,这团火窝在慈禧心里也是越烧越旺。
另外,东太后慈安一直不主张重用太监,对慈禧最宠幸的太监李莲英也是挑三拣四,处处不满,并屡次提醒慈禧与李莲英保持距离,不要委以重任,这也让慈禧非常的反感。长久以来积郁心中的不满让慈禧忍无可忍,终于除之后而快了。
至此,慈禧实现了自己独断朝政的夙愿,满朝文武无不顺从,她成了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尽管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尽管她面对的朝政是个千头万绪的烂摊子。但是,对权力的欲望和渴求还是让她不顾一切地登上了这个宝座。她终于走到了万人之上,莫说整个紫禁城,大清朝的天下此时都是她的了。然而地位和责任是等量的,大清朝在走着下坡路,整个封建王朝也处在了气数将尽的危急关头,它的统治者慈禧太后又将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她能够做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吗?她一直将自己的目标定位为与一代女皇武则天比肩,而实际上,她没有武则天那样的雄才大略,她究竟会怎样玩弄手中的权力,她的独裁和决策又会给行将就木的清廷带来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