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池旁站着一位鹤颜白发的老人,望着许愿池的水,水透彻清亮,仿佛看透了世界的繁华。老人身后站着一位年轻人,大约在十五、六岁。老人淡淡地说道:“你想好要回去吗?”
年轻人肯定的道:“我想回去。”
老人依旧没有回头看年轻人:“你想回到那个年代?”
年轻人想着哪个时间更加适合自己,一会才回答:“八十年代。”
老人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我知道了。”老人在许愿池里捧了一掬水,递到年轻人的面前,“喝了它。”年轻人低头将所有的许愿水喝尽,“你可以回去了,但是你要记住,万道皆有终,人力非可挡,到终了时,所了事必有结局。”
年轻人似懂非懂的说道:“你可以说的更清楚些吗?”
老人望着天的尽头,日出东方,染红了天际,道:“你回去的时间是有限的,现在你回去的时间便是以后你回来的时间。”
年轻人懂了,自己回去的时间
是一个轮回,起点既是终点,终点亦即起点,天道轮回,无止无息,到头确实梦一场。
1985年,香港。
早晨,萧瑜像以往一样起来梳洗,他知道这个只是自己借居人的身体,二十四年后,自己还是要回到许愿池去,看护许愿池,到飞升的那一天。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端正的五官,白净的皮肤,心道:“还算是不错的皮囊!”
萧瑜的父亲叫萧鸣骅,是香港一家公司的老板,公司并不大,但足以使这个家庭过上富足的生活。萧鸣骅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便去了公司,走前,他都会对自己的儿子道一声:“早上好!”,拿着面包,端着一瓶热了的牛奶走了。
萧瑜从卫生间里伸出头,挥着手,道:“早,老爸,路上小心!”萧瑜说话并不利索,不是口吃,是萧瑜觉得别扭,以前的自己并没有父母,也没机会对自己的父母说什么话。现在突然多了父亲母亲,一下子是适应不过来的。
萧瑜的母亲叫袁婉桦,香港演艺学院音乐学院的教师。
袁婉桦见儿子已经起来,叫道:“David,快来吃饭,要不又要迟到了。”
萧瑜记得David是自己的英文名字,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道:“妈,我不想在香港读书了。”
袁婉桦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你想去哪里读书?”
对于国外的学校,萧瑜知道的不多,就是国外的名字,他也知道的不多。也是来到这里以后,才知道香港现在不是中国的,而是英国的。外国的名字,他也就知道一个英国,好在萧瑜原来的记忆里,还有着不少的记忆,起码,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父母的名字。
萧瑜喝了口牛奶:“我想去英国。”
袁婉桦更加的感到诧异,以前也不是没有叫自己的儿子去英国读书,只是儿子说,他讨厌去国外读书,讨厌见到长着大鼻子的外国人,今天怎么就想起来去外国读书,还是英国。袁婉桦不敢确定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在开玩笑,问道:“David,你不是在说玩笑话吧?”
萧瑜道:“不是。”
袁婉桦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点了,再迟就要迟到了,道:“行,今天我去给你办理退学手续。”
香港培正中学,1941年,香港沦陷,校舍被占,教学被迫停止,教职人员惟有转移到澳门或者内地。1945年,抗战胜利,暂借九龙塘学校复课,次年迁回何文田上课,设小学及初中。1949年重设高中。1950年,“私利广州培正中学香港分校”正式易名“香港培正中学。”其实这所学校最早可以追溯到1889年,广州浸信会教友在广州开办的书塾。香港分校是建于1933年,但该校的历史已有一百多年。
校长办公室,校长看了看退学申请,又看了看袁婉桦:“您的儿子真的要退学?”
袁婉桦道:“是的。”
校长在退学申请上盖了章,道:“其实我们香港也没什么不好的。”
袁婉桦道:“孩子想去英国读书,我没有理由不支持。”
“可惜了。”校长知道这个叫萧瑜的学生,他在某些方面上有着十分突出的天赋,尤其是在数学上,没准这个学生就会成为下一个菲尔兹奖章的获得者。但是他还是同意了。
伦敦,威斯敏斯特学院。萧瑜所去的学校,上的是高一。
萧瑜来到伦敦已有半年,每天除了上课在学校,剩下的时间都在自己的租住的屋子里度过,每天练琴,作曲,烦了在床上躺一躺,打一打滚,短暂的休息一会,起来再继续下去,很是单调的生活。
凯蒂一直很好奇这个来了半年的中国男孩,对于这个叫萧瑜的中国男孩一直抱着很大的好奇心。有了空闲的时间便会思考这个男孩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不和任何一个人接触,而是当一个空气一样的独行侠。
午饭,萧瑜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学校的食堂解决。凯蒂也没有回家,在食堂吃饭,她是想和这个中国男孩发生一些交集,更多些了解中国男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凯蒂端着饭来到萧瑜的桌子旁,问道:“这里有人吗?”
萧瑜依旧低着头,没有去看这个美丽的女孩,道:“没有。”
凯蒂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萧瑜抬头看了看,对于外国女孩,虽没有像以前的萧瑜那么反感,但也没什么喜欢的地方,他倒是觉得一个人在这里会更好些。人家已经问了,他说道:“可以,不过你最好不要发出声音来。”
凯蒂坐下来,没再出声。
莉莉安和仝粤两个人端着饭,在食堂里找着座位,终于看见萧瑜所在的那张桌子并没有坐满,走过来,问道:“我们可以在这里坐吗?”
萧瑜抬头看了看,没有做声。
凯蒂抬头看着这两个女孩,有些高兴,她觉得,人多了,或许能够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道:“可以。”
仝粤坐下,一直打量着凯蒂,突然,她尖声叫道:“你是凯蒂?”
凯蒂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国女孩,有些吃惊:“你认得我吗?”
仝粤用力地点头:“我看过你一次表演,真的很精彩。”
凯蒂是一个乐队的主唱,这个乐队叫Deathangel,中文翻译过来,便是死亡天使。她们的乐队在学校中是很有名气的,在学校里,甚至有着不少的粉丝。仝粤便是其中的一个。
萧瑜也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颓废的女孩居然还是一个明星。不过,他并不关心,很快,便又吃起自己的饭来。
莉莉安不是死亡天使的簇拥,她不喜欢死亡天使的颓废气息,更加喜欢一种朝气蓬勃的乐队。
仝粤见到自己所喜欢的乐队的主唱是很激动的,虽然不是她的偶像,可还是难以按捺自己激动。
圣诞节已经临近,再过半个月就将是圣诞节。那个时候,学校里的乐队会有一个小型的演唱会。这个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年的圣诞节都会举行一个小型的演唱会,甚至会有些星探来这里碰运气,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个有潜力的新星。
仝粤问道:“凯蒂,你们今年会参加圣诞节的演唱会吗?”
凯蒂道:“当然。”
仝粤真的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甚至想有种要呼吼的冲动,她总究没有胆气喊出来,说道:“你们会唱什么歌曲啊?”
凯蒂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应该去问,巴雷特,他知道我们是不是有新歌唱。”
巴雷特是死亡天使的键盘,是个十分有天赋的人,也有着天才们的通病——骄傲,也可以说是孤傲,不愿理会其他人,是他认为没有什么天赋的人。
巴雷特看着键盘,心里十分苦恼,对新歌困恼。这已经是修改第十遍,仍然不满意,不符合自己所要的,所想的。他再重新看了一篇谱子,更加的苦恼,手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他又划掉了可恶的五线蝌蚪。
凯蒂站在窗户外,高声喊道:“巴雷特,出来。”
巴雷特将东西放好,到了窗前,看见是凯蒂,道:“等我一会。”
巴雷特收拾了地上的废弃乐谱,扔到桌子上,跑了出来。
巴雷特气喘吁吁地来到凯蒂的面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凯蒂?”
凯蒂看着巴雷特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我过来看看你。”凯蒂捋开眼前的头发,说道:“新歌出来了没?”
巴雷特摇着头:“没有,我总是找不到所要的感觉,好像脑子要崩溃了,也没追寻到一点感觉,完全一片茫然。”
凯蒂知道不是巴雷特没有做出歌,而是巴雷特是个极为苛刻的人,对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完美,如果觉得不完美,他绝对不会拿出来的。他们的乐队也不是能够经常出作品的,或许一年能出两三首,多了也超不过五首,很低产的。
凯蒂说道:“不要急,我们还有时间。”
巴雷特道:“我会做出来的,一定会赶上今年的圣诞演唱会的。”
凯蒂笑了,道:“我相信,我还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在今年的演唱会上大放光彩的。”
巴雷特一直坚信他们的乐队是最好的,甚至能够成为新的U2乐队,甚至超越他们,成为新的披头士,道:“我也相信。”
凯蒂看着自信的巴雷特,心里也是开心的,道:“好了,我要走了。”
巴雷特道:“拜拜。我也回去做曲了。”
萧瑜放了学。吃了饭,便会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小家里。他的家暂时是租的,和一对中年英国夫妇生活在一起,他们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上了大学,只有每个周末回来一趟,儿子也上了高中,也不太经常回来,只有一个小女儿在家里。
萧瑜放开歌,歌是U2乐队的。他来到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当然他也只知道一些人名,其他的事情没什么了解。U2是他来了以后,第一个喜欢上的乐队,他觉得U2的歌能够打动自己的心扉。
凯蒂是知道萧瑜的住所的。她又一次悄悄地跟着萧瑜,知道了萧瑜住在一个叫缪斯·德菲特的家里。她甚至知道缪斯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知道萧瑜是一个不错的键盘手。她和巴雷特告别之后,又不自觉地来到了萧瑜所住的楼下,听着从萧瑜房间里传出来的琴声。
萧瑜停了下来,听着U2的歌,心里好像被触动了一样,手不自觉地落在琴键上,演奏着自己所想的曲子,把自己所有的感受、情感都融了进去。
凯蒂不知觉的听入了迷,这曲子真的很美妙,甚至窥测了自己的心扉,跟着曲调,自己也能感受到萧瑜心中的意境。
良久,萧瑜停了下来,脑子里依旧回忆着美妙的曲调。他迅速从床上拿下自己的本子将刚才的曲调记了下来。记好后,他照着谱子又弹了一边。这次,他没有了那种奇特的意境,觉得某个地方甚至不是自己所要的感觉,陷入谜团,却找不到出处。
卡带机里依旧播放着,播放着U2的《October》。
萧瑜来到窗户前,看着对面的借口,天空渐渐地暗沉下来,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他看见路灯下面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淡蓝色的牛仔裤,膝盖处还打着两个补丁,补丁上面还有两只漂亮的蝴蝶。女孩向着窗户挥手,萧瑜微笑着挥手示意。
女孩是凯蒂,她看见萧瑜站在窗户前,便挥手打招呼。
萧瑜想到了,他想到了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一种甜蜜的感觉,一个羞涩男孩对于爱情的向往,对于异性的向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弹奏起刚才脑中闪过的曲子,写在本子上。
凯蒂见萧瑜从窗户消失,有些失落。她听到传来的琴声时,开心地笑了,心里也不禁笑道:“这个人还真是个疯子,对音乐执着的疯子。”
萧瑜满意地将本子合上。他来到窗户前,看见凯蒂还在路灯下面,挥了挥手,说道:“我下去。”
凯蒂并没有听到萧瑜的声音,但是能够猜测出萧瑜的话,回道:“我等你。”
萧瑜下来的很快,快到凯蒂的手还没有放下,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萧瑜看着凯蒂,第一次发现凯蒂其实是很漂亮的女孩,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凯蒂说道:“我回家的时候,路过这里,听到琴声,十分美妙,便停了下来。”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对这个神秘的男孩很感兴趣,每天都会来这里听他弹琴。女孩子总是有着些矜持的,尤其是美丽的女孩。
萧瑜猛地拉起凯蒂的手,向借口跑去,到了街口,才停了下来。
凯蒂有些喘,看着萧瑜,萧瑜也有些气喘,笑了起来,问道:“你跑什么?”
萧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着凯蒂的手,为什么要拉着凯蒂向街口跑,但是自己这么做了。
萧瑜也笑了,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但是我当时确实是想跑,想拉着你跑。”
凯蒂感到很有趣,这个男孩很有趣,道:“你真的很有意思!”
车从街的一头驶向另一头,穿越了红绿灯,也穿过了黑暗,车灯也透过车灯,照在前方的路,原本十分黑暗的路,亮了起来,不再让人感到恐慌,也使行人不再感到恐慌,心安了下来。
萧瑜借着灯光看着凯蒂,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更加美丽起来,手也有些紧张地交缠在一起,手指也来回搓揉着,脚也不安地揉动着。
凯蒂真的很想笑,这个中国男孩实在是太可爱了,一个很羞涩的大男孩,她还是忍住没有笑出来,说道:“我们去喝点东西。”
萧瑜也觉的自己有些饿了,说道:“行,我们去麦当劳。”
麦当劳里的人并没有多少,稍显得有些冷清。
萧瑜端着东西来到一张靠窗户的空桌子,坐下来。
凯蒂端着可乐,吸了一口,说道:“你喜欢吃麦当劳?”
萧瑜并不喜欢吃麦当劳,其实他不喜欢吃快餐,任何的快餐都不喜欢,他觉得快餐都是垃圾。萧瑜摇头,说道:“不,我不喜欢,甚至讨厌,可是我没有办法。”自己每天的时间除了上课外,其余时间都用在了练琴,作曲,周末也是一样的,快餐虽然自己不喜欢,但是必须去吃,好节约时间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许愿池边,白发的老头低头看着跪着的萧瑜,问道:“你为什么要下凡间?”
萧瑜答道:“我想成为歌坛巨星,让所有人都知道中国一样是能够出世界级巨星的。”
白发的老头沉默了一会,又道:“可是你知道中文并不如英文的影响力大。”
萧瑜道:“我可以曲线进攻的,不一定一上去便要做中文歌曲,我可以做英文的。”
白发的老头不希望他的弟子下凡间,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去做并没什么可能的事情,说道:“你不要忘了,他们的世界里主流的仍然是白人,而不是其他有色人种。他们看不起其他有色人种的,虽然,表面上他们不歧视有色人种,可是他们内心还是有着歧视的。”
萧瑜坚持着,说道:“我知道,师傅。可是我要去做,我要让他们知道,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可以做成一样的事情。”
白发的老头知道萧瑜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坚持到底,也清楚只要做到极致一定会成功的,不再强硬拒绝,而是问道:“你不怕失败了吗?”
萧瑜说的很快,很快便给了自己的答案:“不怕,只有当我失败的那刻,我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而不是没做前,便要认输。”
白发老头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自己的弟子,道:“好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