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蔺晨计划好的行程,却因为慌不择路最后自个儿都不知道到了哪里,私奔一般赶了好几日后,两人才敢找了一处小城歇息休息。
到了客栈,一听那些拿着刀剑的江湖人的议论,蔺晨也忍不住地偷笑起来,对着欧阳少恭使了个眼色,尽管只得了一个白眼。
琴川城外的山里忽然闹了虫灾,一夜之间冒出大大小小的不知名爬虫,漫山遍野的比野草还多,山下的猎户上山一瞧,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下来。
说不得是那山里的妖怪搞出来的,那山里精怪肆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听说琴川郊外的那一片山可是盘古大神的额头化的,最灵气的地方了,当然容易招来一些精怪。
……
欧阳少恭已经忍不住皱了眉头,想起自己家里虫子肆虐的模样还真是闹心,不过自家大哥气急败坏的模样,应该更有趣,可惜没能亲眼看到。只是这事不能惯着,不然下次家里只怕就该闹别的“灾”了。
思及此,欧阳少恭脸上的笑已经转了几转,最后不满地瞪一眼一脸讨赏的人,嘴上是丝毫不客气。
“现在我家里爬的都是虫子,师兄可解气了?”
他自然知道雷严把蔺晨气的多厉害,依着蔺晨的性子若不私下找回来才怪,这次的虫子绝对能让自己一贯从容不迫的大哥焦头烂额一回,也算是给欧阳少恭接了气,报复一下他的自作主张。
蔺晨看着对方一脸笑意耽误娇媚样子,涎着脸贴过去就是一阵告饶,那好歹是你的兄长我哪里敢戏弄,虫子打洞出来见了光也就是了,只是你哥哥的屋子古怪,若是没有阳光,只怕……
只怕现在雷严的卧房里,已经成了虫子繁衍的虫窝,倒是不知他还敢不敢待下去了。
欧阳少恭挟了一筷子菜叶过去,顺便给了蔺晨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还是说了几句正经话。现在雷严定然已经派人出来找他了,两人还是得选一个好去处,不然随时都有可能被雷严抓回青玉坛。
提起来好去处,只顾着吃的蔺晨立刻来了兴致,豪迈地拿衣袖摸一把嘴巴,放下筷子就要发表他以前那一番游历天下的言论,张口之后看着欧阳少恭垂着眼睫的安静模样,心里像是受了影响,浮躁的心思一瞬间静了下来,最后安静地坐下。
“师弟,想去哪里?”
欧阳少恭不知神游去了何处,蔺晨又唤了两声他才算是缓过神,茫然地接了一句去哪里,而后又低下头低声道一句去哪里都好。
“师兄想去哪里就去吧,我们一起……”
也不是他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是想起自己身上缠身的事务,他便陡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既然如此,干脆让自家师兄尽兴一回好了。
蔺晨自然看出他的意兴阑珊,皱眉抓着他的腕子问一句可是累着了,还是路上吹了风不舒服。青乌子对待两个徒弟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教的东西也不尽相同。蔺晨医毒双修,又修习了剑术和功法,欧阳少恭的医术却只是一般,连武功都不曾练,只在青乌子的指教下把琴棋书画学了个通透。
欧阳少恭不曾习武,身子便比不得蔺晨,两人骑着马一路疾行,这几日的风又有些大,蔺晨看着欧阳少恭脸上浮现的不自然的嫣红,就皱了眉头。
“身子不舒服也不说,就是惹我我心疼的,是吧?”
握着的手冰凉凉的,手腕处却是一片滚烫,蔺晨心里一着急就使了些力气,抓着手腕诊脉,听到对面人一句“没有大碍”时不耐烦睁眼,哄了一句“听话”,这才安安静静地诊脉。
有些风寒,不严重,喝两贴药就好了,他身上常备的药丸更是咽下去两颗就没事了。蔺晨终于舒了一口气,看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欧阳少恭。
“游历天下也不急于一时,先在这里把身子调养好了再走吧,顺便我去准备一辆马车!”
原本按照蔺晨的想法,游历天下就该骑马,两人一块策马天涯,沙漠大海高山流水周游一遍,最后选择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人看病,一个开药一个诊脉,混个七八年还能得一个“神医”、“妙手”之类的名号。
可惜的是欧阳少恭不会骑马,这游历天下的第一条就要改一改了。要说他为什么不会骑马,也不愿意学,他给出的答案是幼时差点儿被马踩过,瞧见马克服不了心理障碍自然不敢。
不能骑马,还是找一辆马车方便。这几日两人骑着一匹马飞奔许久,再好的骏马也是挺不住了。
欧阳少恭终于舍得抬头露出一抹笑,道一句小病伤不了身子的,师兄把马车准备好我们就能上路,第一站可是去沱江口?
“东海波澜壮阔,两位可愿一观?”
出神的蔺晨一个激灵回神,拔出腰间软剑已经劈向倏然冒出来的人,一击落空,他却是骤然停下来,愕然地盯着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客栈大堂,只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周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可能!
他只是出了一回神又不是昏过去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在一瞬间无声无息地尽数消失?蔺晨揉了揉眼睛,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看到了妖术,对对面男人的戒备又添了两分。
“阁下何人?”
那人一身粗布麻服,凌乱的长发拿布带绑着,瘦削的下巴上带着隐隐约约的胡茬,腰间的吊着一只锡酒壶,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发出响声。
那人莫名地露出一笑,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却是对着欧阳少恭的。反观欧阳少恭一脸风轻云淡,低垂的眼睫只是轻颤了颤,却让蔺晨心里警铃大作。
“随我去东海吧,少恭?”
男人粗犷的脸上出现与其不符的亲昵,一屁股坐在欧阳少恭身边,一边嘟囔着一边就要去抱他的肩膀,看得一旁的蔺晨咬牙切齿,又不敢轻举妄动。
抱什么抱,没看到你贴过去,我家师弟瘦削的身子都被你贴没了一半么!腚大腰圆的,你敢不敢自己坐一边啊,眼见少恭都要被你挤下去了看不到啊……
没等蔺晨把这些话说出来,男人的手即将贴上欧阳少恭肩膀的时候被一把打开,而后欧阳少恭自个儿站起来坐到蔺晨身边,桌下的手抓了下蔺晨握紧的拳头,这才不紧不慢地去看对面忽然出现的男人。
“人世不用灵术,你这是想破例不成?”
男人挠着头嘿嘿笑着,粗犷的脸忽然木讷起来,而后双手结了法印一般的手势,嘴里喃喃有词。
古怪的事情就是此时发生了,蔺晨眼睛也没有眨,看着寂静无人的大堂一瞬间人声鼎沸起来,变戏法一般幻出了原本莫名消失的人。
真得,是妖术么!
欧阳少恭抓着蔺晨紧攥的手揉开,在他手心里写了“莫急”,方才不动声色地看向挠头的男人,脸上分明笑着,说出的话却宛如叹息一般,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半分的长进。
“这里不是说好的地方,随我上楼吧!”
男人点头,对欧阳少恭的话言听计从,只差哈巴狗一般摇着尾巴贴过去添一番鞋底,不然还真有些心智不全的痴呆模样。
“他是谁?”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蔺晨才忽然记起来问一句此人的来历,用下巴点着前面男人狗熊一般的背影,这才咬牙切齿问一句,心里还恶毒地想着给他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定然扎个小人骂他。
“幼时的一位朋友而已……”
欧阳少恭对此人的来历讳莫如深,竟然是一句不愿多说,连这一句搪塞一般的话还是压低了声音,唯恐旁人听到一般。
绝对要扎小人,要扎死他!蔺晨心里像是入了醋坛子一般,酸溜溜地想着怎么又是幼时的朋友,先是青玉坛那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妻,也是幼时的朋友,如今冒出来个陌生男人,还是以前的朋友。
七岁的孩子能记多少事情,怎么欧阳少恭就交得了怎么多朋友,当真不是一般地招蜂引蝶!
“在下风广陌!”
客房里,男人笑着对蔺晨一礼自我介绍,而后摸着鼻子又添了一句小时候少恭总是喜欢喊我千觞,若是蔺公子不介意也就喊我一声千觞吧!
“蔺晨!”
蔺晨可没心思与他自报家门,潦草地报了名字就颓然地坐在一边,心里还在琢磨着那句千觞,多大的孩子就晓得互相另外取一个名字了,真是!
欧阳少恭的反应却大,盯着风广陌老实的脸,直接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谁给你通风报信,青玉坛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看看这个,看完你就明白了!”
风广陌从怀里摸出一块带着柔光的帛纱,诚恳地盯着欧阳少恭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眼底带着一抹奇异的暗蓝色。欧阳少恭接过后略微呆愣,皱眉打开看了一遍,眉头蹙的愈发厉害。
“跟我去东海吧……”
蔺晨忍不住凑过去看上面写了什么,带着强光的字体尚且来不及辨识,那边欧阳少恭已经黑着脸收起,攥在手里瞪着风广陌目光不定,过一会儿却是忽然收敛了眼里的冷色一笑,桃花眼波光粼粼。
“好啊!”
有如此容易得到的诺言,自然不能放弃。
下章预告:
海上有仙山,传在渤海中,曰蓬莱、曰方丈、曰瀛洲,去人不远,盖尝有至蓬莱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