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来说,吃东西从来不是一件难事。
没有火的时候,人们可以创造火。
有了火,人类就成了无敌的存在,无论什么都可以拿来烧着吃。
狗是不会创造火的。猫也不会。所以,无论是再怎样饥饿,猫和狗都没有办法像人类那样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不吃,很快就会死掉。
所以,吃,是为了活着。
但是,无论吃什么,只要能吃进去,肚子就不会饿。只要肚子不饿,就不会死。
所以,吃什么,在要不要活着的问题面前不重要,只是在要不要有尊严的活着面前才重要。
在太郎大人面前,我要不要顾及自己的尊严?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当我在垃圾箱的旁边看到,一只我也说不上名字的陌生大猫,为了抢夺一截已经略有点腐臭味道的鱼肠子,将另一只出生刚满月的小猫打倒在地,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在狗看来,这不是正确的事情。但是,就连太郎大人也不让我介入那场完全是一边倒的抢夺。
我就趴在远方,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只大猫将小猫打得爬不起身,看着大猫一口就吃光了那隔着很远就能闻到腐臭味道的鱼肠子,看到那只大猫在吃完鱼肠子之后,狠狠地抓了一把小猫的脸颊。
那可怜的小东西,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用一只爪子护住自己血肉模糊的半张脸,努力地喘着气。
“你看到了吗?”我对太郎大人说:“就是因为你不让我出爪,你看,那个小家伙已经快不行了。”
“他必须自己挺过去。”太郎大人非常严肃地看着我,“你跟了我这么久,野猫圈子里的这点规矩还没弄明白?”
“啥意思?规矩?”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远方那一高一低的小肚子。
“这么大小的猫崽子是不该出来抢饭吃的。无论他是跟着亲妈还是奶妈,至少要在半岁以后,他才能加入这样级别的战斗。”太郎大人看着我,“活着才是王道。吃饭就是打仗。在战场上,没有猫会对对手客气。在不该参加争斗的时候参加了战斗,活不下来是命,能活下来是运。”
“今天这个小家伙,命不该绝吧?”就在说话间,我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是一只从来没有在校区出现的猫。
我警觉地看着太郎大人,太郎大人朝我后背的方向挑了挑眼皮。
“新来的?”我猛地转回头,发现在远方出现了一只比太郎大人的身形还要胖大的橘猫。
“不好,小东西要倒霉了。”太郎大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橘猫,小声地说。
“为什么?”看到太郎大人的表情,我也压低了声音。
突然,那只橘猫一个健步就冲到了刚才那只身负重伤的小猫的身边。
“住手!”太郎大人大喊一声。
“不会分给你吃的!”显然,那只橘猫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我和太郎大人的存在,他扭头看向我们的瞬间迅速地和我对了个眼,“你俩,也不行!”
“分什么?吃什么?”我猛地站起身。
就在这时,那只大橘猫一口把奄奄一息的小猫叼在嘴里,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进了距离垃圾桶不远处的一片草丛里。
“跟我来!”太郎大人大喊着,飞快地向那片草丛跑去。
就在太郎大人马上跑到垃圾桶边的道路上的时候,一辆快速骑行的自行车冲了过来。骑车的人年纪不大,一手拿着两个装满热腾腾饭菜的手提兜,另一只手控制着车把。他没注意到太郎大人的冲锋,太郎大人也没注意到这骑车人对自己的无视。
“快刹车!”我吓得大叫起来。
“吱~~咣当”“哪来的野猫!踩死你个不要命的!”骑车人及时刹住了车子,但是自行车却不知道为什么倒在了一边,那两兜饭菜都被洒在了地上。太郎大人没有被车子撞到,但是他也没顾得上在道路旁停留,几乎是完全没有减速的样子直接冲去橘猫消失的那片草丛。
“滚啊!”我听到了太郎大人的尖叫。
狗的直觉告诉我,此时此刻,我应该跟在老大身边。于是我也快速地跑向那片草丛。
“哎呀我擦,还有他妈野狗!”骑车人站在路边,看见我,继续骂。
“不是我干的!”我朝骑车人大喊着,“车子倒了怪你自己,我都看见了!”
不知道骑车人是听懂了我的话,还是他只是看到我说话时帅气的样子呆住了,他竟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路看着我,再不说话。
“来晚了。”太郎大人就站在草丛的外面,一脸惊恐的表情。
“什么意思?什么晚了?”我停住脚步往草丛深处看去——橘猫正在用力地啃咬小猫的头,那小脑袋的头骨被咬得粉碎,不断发出让狗听了极度难受的咔咔声。
太郎大人的眼睛里满是失落。
橘猫发现我的时候有和我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全是享受般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我站在那里,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
吃,是为了活着。
可是为了活着,就能什么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