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统中原:赵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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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入相府,致仕而终

太平兴国八年(983年)十一月,62岁的赵普,以检校太尉兼侍中、武胜军节度使,出镇邓州(今河南省邓县)。他的次子承煦,年20岁,为牙职侍行。李重诲当时补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赵普奏监州军。

雍熙四年(987年)二月,赵普66岁,徙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镇襄州(今湖北省襄樊市),改封许国公。承煦24岁,仍为牙职侍行,官为襄州衙内都虞候。

赵普在邓州和襄州,“皆以严重肃下,政务自集,唯圣节日即张乐,设宴则丰厚,凡一巡酒,则遍劝席中吃尽,尽与不尽,但劝至三而止。”他小心谨慎,每逢太宗的诞辰节———十月七日的乾明节(后改寿宁节),都派夫人和氏到京城朝见。他的长子承宗,则一直在京师为侍卫官。这些做法,都是为了去太宗的疑心,以能明哲保身,可谓煞费苦心。

赵普在邓州和襄州期间,影响最大的事就是在雍熙三年(986年)五月初从邓州上的《班师疏》,宋人说是“天下传颂”。《班师疏》主要是论及雍熙三年北征事宜的。

当时,辽国辽景宗已死,辽圣宗即位,因为年幼,其母萧太后听政。萧太后对内倚仗可靠大臣,笼络人心,稳定统治;对外任用名将驻防边疆,加强战备,攻打弱小民族,招抚归降的民众,实力大大增强。而另外散布流言,谎称国内君臣离心,战备空虚,给敌国造成一种假象。

这时,宋朝的贺怀浦领兵驻守三交,好议论边防事务。他听到有人说辽朝国内动荡不安,无暇加强防备的消息,便与儿子雄州知州贺令图,伙同文思使薛继昭等人相继上表奏议:“辽景宗年幼,母后专断国家政事,宠幸韩德让,委派他重任,连韩德让的几个兄弟德威、德源、德凝都因为韩德让的缘故,贵显于辽朝。辽朝国内怨声载道,君臣离心,请求趁着他们的裂痕,兴兵攻取幽、蓟。”宋太宗看了奏表之后,搁置很久的心又被打动。现在,赵廷美已经死去了,太宗的皇位没有了威胁,国内政治呈现一幅升平景象。太宗雍熙元年登丹凤楼观灯,见开封城内士庶工商,各色人等,云集而来,不禁骄傲地对宰相说:“国家在几代干戈兵乱之后,海宇安宁,京师繁荣昌盛,真让人感到快慰。朕平时很少饮酒,今天要与大家同乐,开怀畅饮,尽醉方休。”安定了国内,几年前的战争消耗得到一定的补偿,宋太宗又想再次北伐,挽回第一次北伐失败的面子,把辽朝占据了几十年的幽云地区夺回来,将敌人赶到长城以北,消除对中原的军事威胁,从而完成真正的统一。

雍熙三年(986年)春天,宋太宗接到贺怀浦、贺令图父子的报告后,认为是攻取幽蓟的好时机,便诏命枢密院商议北伐事宜,并提出御驾亲征的想法。参知政事李至认为:“幽州,是辽朝的右臂。我们发兵前去攻打,他们必然奋力抵抗。攻城的人不会少于几万,兵多军费就大,势必广泛储备粮草。即使有朝一日克敌制胜,也得花几个月的时间,边疆的供给能支持得了吗?而且范阳的四周,坦荡无边,没有丘陵高地,准备石块尤其困难,而敌人的城堡固若金汤,离开石头是无法击碎的。因此,如果准备不足,不宜贸然用兵,不如继续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宋辽决战,关键不在于时间的早晚,而在于要有获胜的把握。”说到这里,李至停了一会儿,太宗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慢条斯理地说:“就这些吗?”李至明白,太宗是决心要北伐了,谁也阻拦不住。于是又接着说:“兴兵打仗是十分危险的事,运用兵马作战,必须计划周密,准备充分,愿陛下慎重。另外,臣的愚见,京师是天下根本,陛下恭守宗庙,给敌人做出闲暇无事的样子来,同时抚慰人民的仰望,是最好的计策。您不能亲征,至多只能驻在大名府。大名位于河朔的要冲,可以暂时驻在那里,扬言亲自率兵征讨,壮大军威,鼓舞士气,提高斗志。如果陛下远提师旅,亲自到边陲前线,北有敌兵威胁,南有中原为虑,万一出现像高梁河之战的险情,那该怎么办?臣不惜狂愚,恳请陛下收回亲征的念头。”太宗心想,李至说攻取幽蓟时机不成熟,实在可恶,但是他说的不要亲征,倒值得慎重考虑。

这时,宋琪也站出来进言,这时他已经被从宰相罢为刑部尚书。宋琪说:“应该首先将主力集中在易州地区,然后提兵北上,沿着太行山东麓北进,控制军都山、燕山一线,切断辽朝军队增援燕京的道路,最后再集中主力夺取燕京,这是宏观的计划。另外,在战斗中还应注意辽朝将帅的作战特点。他们的用兵之术,把部队排成队列,但不战斗,等待对方退却时,乘机追杀,而且他们多设有埋伏,也常常切断我们的粮道。”宋琪的主张就是以燕京作为战略重点来攻克,则其他州郡不战自下。太宗听后,连连点头赞许。

这次太宗要大举北伐,非同儿戏,建议中否,风险极大。所以,谁也不敢轻易说话,更没人提出系统的建议,连宰相李昉、枢密使王显等人也未见表态。

986年,宋太宗决定起兵第二次北伐,任命天平节度使曹彬为幽州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率河阳节度使崔彦进等三十几个将领。分三路北伐。具体部署是,除了曹彬为帅、崔彦进为副帅率领一支大军外,又以米信为西北道都部署、杜彦圭为副帅,率领一支军队,从雄州出兵。这两支军队组成进攻幽州的主力,是为东路军。以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出兵飞狐,以切断辽朝西去的通道,孤立代州以北各郡,是为中路军。又以潘美为云州、应州、朔州等州都部署,杨业为副帅,从雁门出兵,攻击代北诸郡,是为西路军。太宗自己不再亲自出征,坐阵京师,遥控指挥。

兵力部署完毕,曹彬和众位将领人朝向太宗辞行。太宗向曹彬面授作战计划说:“潘美的西路军,只要命令他先行奔赴云、朔二州,其他众卿率领十万大军,声称夺取幽州,但要稳重慢行,千万不要贪图小利,与敌人大战。辽朝听到大兵将要来了,必然全力救援范阳,没有精力再援救山后(军都山以北)。”太宗的作战意图很明显,他兵分三路,以曹彬的主力吸引住辽军的兵力,使他们在幽州集结,无暇西顾,使潘美、杨业的西路军顺利攻占代北各州。然后,代北各州平定后,潘美和田重进的西、中两路军与东路军汇合,共同进攻幽州,打退辽军,把他们赶到沙漠地带。宋军一旦控制险要地势,便可恢复在长城以南的统治。太宗以太行山为界,把这次北伐划分为东、西两个战场。东部为主战场,以燕京为攻击目标,由米信配合曹彬完成主攻任务;西部战场的宋军负责战略迂回,由田重进配合潘美在攻占山后九州,控制军都山、燕山一线,切断辽朝腹地与燕京的联系之后,掉头南下,参与东部主战场的主力决战,消灭辽军主力于燕京城下,一举攻克燕京,从而最后实现奇取幽云地区的作战计划。这是宋太宗战略意图的核心。

其实,太宗的这个战略设想,是一厢情愿的,而且很容易被识破。辽朝统帅始终把南京即幽州作为战略重点,从而制定了重点防御、伺机反击的作战方针,以打破宋太宗的作战意图。这年三月,南京留守耶律休哥向萧太后奏报宋军三路进攻代北燕山要地的军情,萧太后与众臣商议,制定了富有针对性的作战部署:分派使者征调各部兵马,扩充耶律休哥的力量,迎战曹彬主力,然后派东京留守耶律默特率领大军继续增援,接着,又火速召回东征高丽的兵马,作为救应,用来加强南京辽朝军队的力量,派兵把守平州的海岸,防备宋军从水上进攻,保证幽州东路的安全,又任命枢密使耶律色珍为山西兵马都统,率军抵挡潘美的进攻,以北院宣徽使蒲伶为南征都统,做耶律休哥的副帅,辽圣宗宣告亲征,与萧太后驻军在驼罗口,发号施令,调遣各路军马,相互照应。

三月,曹彬奔赴涿州,派先锋将领李继隆大破辽朝军队,夺取固安和新城两县,进攻涿州,在涿州东面击败敌军。曹彬命令士兵乘胜进攻涿州北门,涿州守军拼力抵抗,但根本无法与曹彬的10万大军抗衡,几天便被攻破,涿州守将贺斯被宋军杀死。辽朝的军队又重新集结,迅速反扑上来,米信独自率领部下300人与敌人交战,被辽军层层包围。米信等人奋力砍杀,气力渐渐不支,米信手持大刀,大声呼喊着,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恰巧曹彬派遣的军队及时赶来,拦住辽军,一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不见天日,终于在新城东北打退了辽军。

田重进率领中路军,与辽军进行了激烈的战斗。田重进出兵到达飞狐口,飞狐口是河北平原与北部边郡的交通咽喉,两侧山崖峭立,只留下一线天,崖下道路狭窄崎岖,蜿蜒如蛇,长达一百多里。地势险峻,易守难进,是设伏的好地方。田重进听从袁继忠的计策,在飞狐南口派兵埋伏起来,而自己与谭延美从飞狐北口出兵,攻击辽军。辽朝冀州防御使大鹏翼、唐州刺史马赟、马军指挥使何万通率众前来援救。田重进在东面布阵,几次交战不胜,部将荆嗣率领少量精锐部队,从西面出击,乘着薄暮敌人不注意的时候,逼近山崖,与敌军短兵相接,辽军猝然不及防备,大败。许多辽军官兵纷纷跳崖逃命,荆嗣追奔50多里。谭延美驻守在小沼,荆嗣命令谭延美在平川列队,另外派200人打着白旗排列在道旁。荆嗣率兵急速追赶敌军。辽军见宋军旗帜连绵不断,怀疑宋军大兵相继而来,吓得想要逃遁,田重进乘机出击,辽军崩溃,俘虏了辽军将领大鹏翼、马赟、何万通,以及渤海军3000多人。田重进于是围住飞狐城,命令大鹏翼到城下去劝降。大鹏翼被押到城下,劝谕飞狐城守将马步都指挥使吕行德等人,放弃抵抗,出城投降。吕行德和副都指挥使张继从、马军都指挥使刘知进等率领全城兵民,大开城门,向田重进投降。太宗下诏,升飞狐县为飞狐军。田重进乘胜又围灵丘,守将步军指挥使穆超也献城归降。

潘美从雁门关进入辽朝境内,与辽军遭遇,首战告捷,一直把辽军追赶到寰州。辽军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刺史赵彦章献出州城,投降潘美。接着,潘美进军围困朔州,节度副使赵希赞也率城投降。潘美乘胜继续扩大战果,转攻应州,很快便威逼守将降顺,不久又攻克云州。

四月初一,辽圣宗与萧太后进驻南京北郊,辽朝兵士气顿时高涨,宋军遇到更加激烈的抵抗。田重进攻占飞狐和灵丘后,又与辽军在飞狐北交锋,再次大败辽军,斩杀辽军两名主将。6天后,田重进逼近蔚州。蔚州节度使萧默哩出城迎战,被宋军左右都押衙李存璋、许彦钦两面夹击。萧默哩两翼受敌,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被杀死在马下。辽军或者被俘,或者四散逃命,只有一小部分逃回城中。守城的蔚州执监城使耿绍忠见主帅被杀,心知城池不保,与其被宋军攻破,屠杀全城,还不如献城投降,以保自家及全城将士百姓的生命安全。于是,耿绍忠震服了几个要战死守城的将士后,打开城门,迎接田重进。田重进整肃军队,开入蔚州城中,以崇仪使魏震为蔚州知州。

正当飞狐口战斗激烈进行的时候,辽朝山西兵马都统耶律色珍又被任命为诸路兵马都统,萧挞览为副都统,耶律迪子为都监,率领辽朝大军反攻蔚州。不久,萧太后又下诏派两部快速骑兵前往支援。田重进与辽朝援军转战。当时,辽朝军五成中有四成都已经战死,到大岭,只有荆嗣率军竭力拼斗,辽朝军队惧怕荆嗣军队的勇猛,开始退却,田重进终于安定了蔚州。蔚州争夺战相当激烈艰苦,当时边境上的许多骁勇善战的百姓,争相团结起来,进行抵抗。他们熟悉地形,机智敏捷,经常趁着浓浓夜色的掩护,爬进蔚州城中,斩杀辽军,提着辽朝人的头颅来投靠田重进的军队,编入军中,继续作战。太宗听说了这件事,非常高兴地说:“这些人生长在边陲,闲暇时间演习战斗,倘若公开定出奖赏的制度,一定会有大批人来应募,那无疑将会增大我军的力量。”于是立即下诏,招募边陲的民众。“有能纠合应援官军的人,由朝廷资助粮食,借给作战的武器和铠甲。擒到敌人酋豪将领的。按照俘虏的职位的大小高低,补署给捉拿者官职。捕获辽军,留下活口的,每人赏钱五千;斩杀敌兵首级的,每个三万;捉到战马的也列出等级,上等马赏钱一万,中等马七千,下等马五千。平定幽州之后,愿意留在军队中的,优先发给存禄饷银;愿意解甲回家种田的,免除3年的赋税。”赏赐的规格公开明确地宣布后,前来应募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在与辽军作战中奋勇向前,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给辽军以沉痛的打击。

北伐初期,在辽军应援不及的情况下,宋军取得了迅速的进展。太宗原意是要曹彬的主力持重缓行,牵制辽朝兵力,而让西路潘美的军队攻击山后地区。现在,潘美连续攻下寰州、朔州、云州、应州,田重进又攻取了飞狐、灵丘、蔚州,山后要害地区大多被宋军占领,而主力曹彬军也连收新城、固安,又攻占涿州,所到之处无不攻克告捷。每次捷报奏闻京师,太宗都惊讶曹彬进兵太快,违背了事先的策略,担心被敌兵截断了粮道。

这时,赵普见大军征讨幽蓟,久未班师,便上疏太宗:“看今年春季出师,将要去收复幽、蓟,屡次听到克敌的捷报传来,民众深感快意。然而,光阴似箭,已入初夏,仍在计划克敌复地。季节炎热,粮草还在急速运送,非常疲劳。战斗尚未止息,王师已日见疲劳。百姓供应军需,几十州的土地,耕桑已损失过半。百姓疲惫不堪,早晚忧思,疑虑日增。臣以为,陛下自从歼平太原,怀柔闽、浙,统一了中原,英名大振,十年之间,臻达广济。远人不服,自古以来,圣王把他们置之度外,不值得放在心上。臣私下认为,奸邪谗谄之辈,花言巧语,蒙蔽圣上的耳目,才兴起这无名之师,深蹈不测之地。臣翻阅历代典籍,颇识前言,窃见汉武帝时主父偃、徐乐、严安等人所上的书文,以及唐朝宰相姚元崇献明皇十件事,都是忠言至论,可采纳实行。恳请陛下在日理万机的闲暇,看看这些建议。失误并不太深,走得还不是太远,只要及时悔悟,仍然能够追回补救。臣认为大举兴兵打仗,动摇百万之众,却犹如用明珠弹击鸟雀,为打一只鼹鼠而发动机关,失去的多,而得到的少。臣又听说战争属于危险的事情,很难保证万全必胜;兵甲属于凶器,最忌长年举扬,不知停息。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不慎重考虑。臣还听说上古圣人,不会固执一种意见。若想事件不凝滞,道理贵在变通。古书中有这么一句话说‘兵久生变’,非常值得深为忧虑。如果变更图谋进行得缓慢,就会失去时机。现在旬日之间,便进入秋季了。那时候,内地先困,边境早就微寒,辽朝弓劲马肥,而我们则人马疲劳,恐怕在这个时候,指挥失误。望能早日下诏班师,不要轻视敌寇。

“臣又认为,陛下这次出兵,一定是偏听偏信。小人在陛下的身旁,只知道欺蒙君主。事情成功了,自己就获利,事情不成功,受损害的却是国家。先前商议攻取幽蓟,不知是谁的主谋?毫无根据地胡言乱语,总会被事实揭穿的。请陛下审查虚实,追究妄谬,施以刑典,昭明圣听,以求压服群众的不满之情。臣知古人有以死谏阻君主,老臣虽没有死,也不想为了一条活命,而不向陛下进言。”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班师疏》。

太宗看完赵普的上疏后,并不以为然,仍然执意用兵,但是太宗与赵普所担心的事都不幸发生了。

五月,辽方援军陆续到达幽州前线,辽军大举反攻。耶律休哥亲率大军,与曹彬等人的东路军交战,在涿州、岐沟关和巨马河一带,连续击败宋军,东路军20万人溃散。六月,耶律色轸率军迎击宋西路军,朔州一战,勇将杨业被擒,宋军数万被歼,西路军溃败,中路军田重进,急忙退兵至定州驻扎。这一战后,宋初的宋辽均势被打破,辽方从此占了优势。《辽史》卷八十三的论赞即说:“宋乘下太脉之锐,以师威燕;继遣曹彬、杨继业等分道来伐。是两役也,辽亦岌岌乎殆哉!休哥奋击于高梁,敌兵奔溃,色轸擒继业于朔州,旋复故地。宋自是不复深入,社稷固而边境宁,虽配古名将,无愧矣。”可知从高梁河之败到雍熙之败,正是宋弱辽强的转变时期。

《班师疏》使赵普声名更高,一时间,成了众望所归的宰相人选。雍熙四年(987年)二月,66岁的赵普移镇襄州(今湖北省襄樊市)。九月,太宗诏以来年正月有事于东郊,亲耕籍田。赵普上表,请求入觐,参加籍田之礼,“辞甚恳切”。太宗恻然,对宰相李昉说:“普开国元臣,朕所尊礼,宜从其请。”

十二月,赵普到京城朝见,太宗召升殿慰抚。赵普见了太宗,不禁感咽,太宗亦为之动容。

太宗次子开封尹,陈王元僖上疏说:“普开国旧老,得参帷幄,厚重有谋,忠诚言事,不苟求思顾以全禄位,不私徇人情以邀名望,此真圣朝之良臣也。窃闻奸巧之辈,朋党比周,众口嗷嗷,恶直丑正,恨不斥逐遐以快其心。何者?盖虑陛下之再用也。然公谠之人,咸愿陛下复委之以政事,启沃君心,羽翼圣化,国有大事使谋之,朝有宏纲使举之,四目未察使明之,四聪来至使达之。官人以材则无窃禄,致君以道则无苟容,贤愚洞分,玉石殊致,当使结朋党以驰鹜声势者气索,纵巧佞以援引侪类者道消,沈冥废滞得以进,名儒懿行得以显,大政何患乎不举,生民何患乎不康?”太宗见到预定继位的儿子如此推崇,就准备重新起用赵普。

端拱元年(988年)正月,赵普参加了籍田之礼。二月,宰相李昉授右仆射罢政,赵普为太保兼侍中,吕蒙正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同平章事。

这时,赵普的《班师疏》朝野传颂,赵普以姚崇十事为号召,肩负重望入相,已是67岁高龄。太宗生怕他因此专权,特地对他说;“卿勿以位高自纵,勿以权势自骄,但能谨赏罚,举贤能,弭爱憎,何忧军国之不治?朕若有过,卿勿面从,古人耻其君不为尧、舜,卿其念哉!”与赵普并相的吕蒙正,时年45岁,是太宗即位后第一次科举———太平兴国二年时的状元,太宗十分信任,担心他威望不够,才以赵普为首相,“藉普旧德为之表率也”,又戒谕赵普不要专权。赵普明白这一点,与吕蒙正同在相位,常推许他。

赵普入相后,正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课雷德骧听后,手执的朝笏不觉坠地。他儿子雷有邻,在太祖时曾上书告赵普,直接促成了赵普的罢相,他也因此得以复官,所以此时十分害怕,唯恐遭到卢多逊一样的命运。雷德骧便赶紧上疏乞归田里,又请对,向太宗陈述原因。太宗多方勉谕,并说:“卿第去,朕终保全卿,勿以为虑。”雷德骧固请不已。太宗只好罢知京朝官考课,让他仍奉朝请,并特赐白金三千两,以慰其心。雷德骧总算得到了保全。

闰五月,赵普的次子襄州衙内都虞候承煦,被任为六宅使。赵普入相后并没有为承煦求官,太宗特意任命,以表示尊宠。

七月,太宗对赵普说:“卿耆年触热,固应不易。自今长春殿对罢,宜即归私第颐养,俟稍凉乃赴中书视事。”赵普顿首谢。《玉壶清话》卷六记载此事:“旧制,宰相报到,未刻方出中书。会岁大热,特许公(赵普)才午归第,遂为永制。”

端拱二年(989年)四月,太宗到赵普家视疾,说明赵普的病已不轻。自此以后,到淳化元年(990年)正月为止,赵普虽为首相,但因病已不理中书之事了。所以,赵普第三次入相,时间虽有两年,真正在中书判事,不过一年左右。

赵普在这一年时间内,主要做了三件事:罢黜枢密副使赵昌言等人,杀掉太宗亲信侯莫陈利用,策划西北边防之事。

枢密副使赵昌言和盐铁副使陈象舆、度支副使董俨、知制诰胡旦、右正言梁颢五人结成一伙,日夜在赵昌言府第聚会,京师人称之为“陈三更、董半夜”。有一个人,名叫翟颖,素与胡旦亲狎。胡旦为翟颖“作大言狂怪之辞”,让翟颖上之。“其言多排毁时政,自荐可为天子大臣,及力举十数人皆公辅之器,昌言内为之助。”宰相李昉受到他们的攻击,被太宗罢免。赵普秉政后,深为嫉恨这一伙人。端拱元年三月,开封尹许王元僖派亲吏仪赞廉得他们的罪状,捕翟颖入狱,由开封府判官张去华审讯,翟颖具伏其罪。太宗大怒,将翟颖决杖流海岛,赵昌言为崇信节度行军司马,象舆复州团练副使,俨海州、旦坊州、颢虢州司户参军。

赵昌言是太宗心腹,太宗常想用他为相,赵普恶赵昌言刚戾难制,翟颖事发,便请求杀死赵昌言,太宗还是宽恕了赵昌言。赵昌言贬谪后,赵普又请求杀掉他,太宗不许。后来,淳化二年(991年),赵普已罢相到西京,赵昌言起知蔡州。淳化四年(993年)十月,赵普死后一年,赵昌言就做了参知政事。

赵普打击赵昌言、胡旦一伙人,实际上是打击太宗亲信中企图扰乱时政、改变太祖之制的人,由于得到太宗之子陈王元僖的帮助,一时得以成功。

打击侯莫陈利用,是赵普为维护法制,向太宗亲信开的第二刀。

侯莫陈利用在太平兴国初卖药京城,因为“多变幻之术,眩惑闾里”,被太宗召见,“试其术颇验,即授殿直,骤加恩遇,累迁至郑州团练使”。这样一个江湖骗子,便一下子成了太宗亲信,“前后赐与,宠泽莫二”。利用因此非常恣横,无复忌惮,甚至“居处服玩,皆僭乘舆宫殿之制”。“依附者颇获荐用,士君子畏其党而不敢言。”赵普深为痛恨,为相后,在三月派人“廉得专杀人及它不法事,力于上前发之”。太宗只得遣近臣就案,利用具服。于是,诏除名,流商州,仍籍没其家。但不久太宗又下诏,把家产还给侯莫陈利用。赵普预感到太宗又要起用利用。正巧,窦仪之子———殿中丞窦諲曾经监管过郑州的榷酤,当时对班列的同僚说:“利用每独南向坐以接京使,犀玉带用红黄罗袋。澶州黄河清,郑州将用为诗题试解举人,利用判试官状,言甚不逊。”赵普听知后,召窦諲至中书,询问他所说情况,让他上疏告发利用。京西转运使宋沆,在初次抄没利用家财的时候,获书数纸,“言皆指斥切害”,也拿来上报。赵普获得侯莫陈利用这两件罪状后,对太宗说:“利用罪大责轻,未塞天下望,存之何益?”太宗说:“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赵普回答:“此巨蠹!犯死罪十数。陛下不诛,则乱天下法。法可惜,此一竖子,何足惜哉?”这一番大道理,使太宗无话可说,不得已,只好下令赐死于商州。不久,太宗又后悔了,赶紧派使者前去解救,等赶到,侯莫陈利用已被磔于市矣。听说这件事的人,无不拍手称快。这件事得罪了太宗亲信,有人便四处宣扬,说赵普在中书接见群官,“必语次寻绎有言人短长者。既退,即命吏追录之。事发,引以为证。由是群官悚息,无敢言者,中书事益壅蔽。”

太平兴国七年(982年)五月,定难军留后李继捧献其所管辖的五州八县,归顺宋朝,并且全家到了京师开封。当时,李继捧的弟弟李继迁不肯顺从,起兵反抗。此后,李继迁虽然几经挫折,甚至连母亲也被宋军擒获,但是终于击败了宋军,雄据西北。宋朝廷虽然几次招谕李继迁,但他“终不肯降,益侵盗边境”。赵普为相后,在五月建议,仍旧让李继捧管辖夏台故地,让他去消灭李继迁。于是,太宗召当时任感德节度使(驻耀州,今陕西省耀县)的李继捧赴阙。太宗亲书五色金花笺赐李继捧国姓———赵,改名保忠,授定难军节度使,将夏州等五州的钱帛、粮粟、田园等都赐给保忠,并派右卫第二军都虞候王杲领兵千人护送上任。

赵普二月为相后,在三月遂黜赵昌言等人,杀死侯莫陈利用;五月,又策划处理了西北边防事宜,一时声威大震。太宗便在七月要他颐养身体,少管朝政。赵普也因身体不好,逐渐不理朝政,在家养病了。

淳化三年(992年),赵普因自己年迈多病,让留守通判刘昌言奉表到京,请求辞官。太宗派中使前来抚问,授赵普太师之衔,封魏国公,给以宰相的俸禄,并让他病好之后,再来朝拜。赵普感激涕零,支撑着又去办公,以图报效。当年七月,赵普因病去世,享年71岁。

太宗闻此噩耗,“凄怆之怀,不能自已”,因此废朝五日。又追赠赵普为尚书令,追封真定王,谥忠献,并亲自撰写了神道碑以纪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