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祝同立即上报南京。陈毅又有两个纵队来鲁西南,和刘伯承部队加在一起,共十一个纵队。眼见頋祝同额上的汗珠沁出来,迅速地由小变大,跟着就顺脸滚下来,滚到脖子上,肩上的汗衫被印湿了。郭汝瑰立刻把电扇对准总司令。然后在地图上作出标记。蒋介石电报:“命令八十五军、七军、四十八军急追;命令五军堵截。”
命令立刻下达各军。羊山集宋瑞对告急广刘伯承连日调整部署,察看地形,有对羊山集发动攻击的迹象。”
羊山集本月十五、十六日,共军两次攻击受阻之后,一直处于休战状态。二十六日突然紧张起来。顾祝同命令宋瑞珂:坚守羊山集,援军即刻到达。”
郭汝瑰说:“命令王仲廉、王敬久立刻向羊山集推进,不惜任何代价解羊山集之围。”
整个淮河以北都浸沉在大雨里。顾祝同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大兩势必影响军事行动,但是他要下达命令,而且下达死命令,刻不容缓因为责任重大。七十四师巳经覆没在孟良崮,再不能让六十六军覆没在羊山集。他以为王敬久离羊山集只有二十华里,仅隔一道万福河,而手下五十八军有三个师,可以一战。王仲廉兵团距羊山集只有七十华里,在羊山集西北,万福河北岸。王仲廉出兵抚刘伯承侧背,刘伯承再有胆量也不能无视这一情况。顾祝同此刻多么需要他的下屑挺身而出,为他赏脸。他发报各集团军:“兼程前进风雨无阻,十万火急。”
晋冀鲁豫前线司令部,墙上悬起一张放大的羊山镇敌人防御工事图,上而标明我军攻击路线和目标。各纵队司令员赶来领受作战任务。人们一进门就看见司令员和政治委员经坐在桌子跟前,等待肴他们的到来。纵队司令员们顾不上脱去湿漉漉的衣服,提着泥污叫两脚坐在凳子上,一切注意都集中在司令部绘制的羊山高地和羊集街道的详图上,注意敌我双方攻守的态势,寻找自己纵队的位置和攻击标。一坐下来就掏出自己的本子和笔,准备记录命令。因为今大是七月二十七日,对羊山集敌人发起总攻的日子。李达参谋长报告敌情:“顾祝同于昨天,七月二十六日亲临商氏,指挥王敬久、王仲廉两兵团对我作战。五十八军巳经推进到时家店,控制了万福河南岸。王仲廉兵团推进到龙烟集。从报话机上听到敌人呼叫的番号有:五军、七军、四十八军、八—五军、六十五军、五七军、七十四军、七军正向我迫近……,刘伯承司令员说广华东野战军一、四纵队也转到外线,正准备渡过运河西来。华野五个纵队将先后到达鲁西南。我们两家共十个纵队,蒋介石把他自己的和白崇樁桂系的王牌军都调过来,加上王敬久、王仲廉、刘汝明部队共十四个军广李达参谋长说广四围敌人正大步赶来,再拖延对我不利。指挥部决定:七月二十七日十九时,对羊山集发起总攻。”
从地图上看来,羊山集像个平地隆起遍身鳞甲的怪物,布满了鱼鳞片的工事、交通壕、火力巢和碉堡。西面有三个小村庄和两个小高地,都控制在敌人手里。四外是一片开阔地,南面是低洼地带,被连天的大雨造成一片水塘,无法用兵,只有北面是旱地。看来宋瑞珂是步步为营,准备拚死据守。每一道战壕和鱼鳞坑前都将展开一场激战,直到羊山背上制高点的核心工事。我投人五个纵队的兵力,两个纵队打援,三个纵队攻击羊山集。刘伯承司令员说:各指挥员对时间。”
他自己先亮出手表来,上足发条。报出时间:“现在是二十七日,十四时整。”
等待纵队一级指挥员来校正自己的表。接着刘伯承司令员命令:各纵队指挥员,亲自到前线指挥作战,把电线拉到前沿阵地。我和政治委员坐镇司令部。”
从眼下算起,到下午七时发起总攻的时间,只有五个小时,时间太紧迫了。五个小时,使人感到瞬息即逝,人们既怕时间拖长,又怕时间不够用。每一分钟都当一小时来使。人们的心越提越紧,放不下来,除非立即拿下羊山集。蒋介石的援军正大步赶来,五个小时可以推进五十华里,就近有敌人五个军可以向我迫近,宋瑞珂有恃无恐。李达参谋长一直守着报话机,随时掌握敌人动态。从报话机上所到,敌人正风雨无阻地大步赶来。蒋介石把大量精锐部队集中使用,想以绝对优势压倒我方,颇有叱咤风云之势。刘伯承司令员,以稳健的步子在地上镀着,默默地思虑,等待时间的节奏,一分一秒地缩短;等待险势一步步地迫近。这正是他用兵的主张:势险、节短。邓小平政委却安然自若地批阅下面送来的报告、请示,又立即交付承办人办理。把一切该办的事僧,都压缩在五个小时之内。情况是紧张的。万福河有敌人一个军,王仲廉兵团集结在龙垌集,山东敌人分两路赶来,;路迫近运河,一路从陇海路车运商丘。刘汝明的六十八军已经进占董口。一看地图就一目了然,包围的态势巳成。蒋介石给他部队下达的都是死命令。军令如山,不可动摇,虽然情况欠佳,但是双方距离毕竟是有减无增。这时,刘伯承司令员表现出惊人的沉着、冷静他心里考虑的是全国战局,战略展开的宏伟图景。这一战举足轻重,打下羊山集,才能调动更多的敌人就我,才能彻底打乱蒋介石的战线;才能改变全国战况。一切以能调动敌人多少兵力为准,为使敌人全局起变化,就在这里把敌人打痛。刘伯承司令员一直在踱步、沉思,没再下一道命令,也没和任何人交谈。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没注意外面的雨已经停止,西面露出淡淡的蓝天。从电话的呼叫中可以得知,部队已经全部进人冲锋出发地,炮火准备就绪。只是时针已经接近七字,分针在迅速地猛跑,正向十二时的位置上冲刺。刘伯承司令员环视在场的人,在场的人也把眼光投到司令员身上。刘伯承司令员下达攻击命令:“开始。”
命令立即通过电流,输送到各前线、各指挥部和前沿阵地。大炮轰鸣,炮火猛烈而稠密。打破了羊山集几天来的沉寂,打得羊山集颤动起来。羊山背上像火山迸发,红光闪烁。刘伯承司令员庄严肃穆,在桌子跟前坐下来。邓小平政委推开文件,坐正身子,点着一支烟吸起来。这是鲁西南战役决定的一仗;这是向国民党腹心的进击。大反攻已经拉开序幕,伟大的战略转折将从这里开始。司令部里一片紧张气氛,所有的人都是提心吊胆,聆听着战地传来的声音。刹那间电话铃声都不响了,室内一片沉寂。炮火过后,前方传来重机枪拖长而连续的射击声。这意味着攻击部队发起了冲锋,向敌人前沿阵地展开了冲击。跟着就传来手榴弹轰响,部队冲进敌人前沿阵地,短兵相接的战斗展开了。刘伯承司令员警觉地听着。当他运筹帷幄,剖析敌情,调动千军万马的时刻,总是那样高度冷静,极度的理智。他在充分估计可能发生的情况,准备对付意外的措施。紧紧地把握住战争的脉搏,探索问题的所在。他站起来走向地图、走向那遍身鱼鳞铠甲的羊山集地图跟前,张华举着蜡烛。前沿上电话传来。几部电话机差不多同时呼叫起来。司令部里顿时充塞了一片喊声。“我们突破了敌人第一道工事。”
“战斗在敌人阵地内进行。”
“我们突破了敌人第二道工事。”
“我们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敌人疯狂地反扑。”
“在阵地上和敌人展开白刃战。”
“敌人使用火焰喷射器。”
“赶快运手榴弹来!”“担架上来!”刘伯承司令员清楚地听出都是谁的喊声,是陈再道,还是陈锡联?他们的阵地在哪里,哪里突破,哪里展开巷战。
在他的面前,不是羊山的平面图,面是真实的羊山集展现在他的面前。上面每一个工事里都向外喷射着火舌,此刻关心的不是个别地段上的战斗,而是全局。一两处攻击不利无关紧要,反倒可以起钳制敌人兵力,分散敌人火力之用,关键是要害部位。他一向主张杀鸡要用宰牛刀。王近山这把牛刀捅到哪里去了?他问张华:“为什么没有王近山的电话?要王近山。”
参谋递过筒。刘伯承司令员问广王近山,你现在哪里?告诉我。”
王近山气喘吁吁,粗壮的气息猛烈地撞击着话茼里薄薄的云母片。王近山说广我在阵地上。”
刘司令员问:为什么不报告?”
王近山说广我现在报告。我们已经突进敌人阵地纵深。敌人的工事密集靠拢,正在凭险顽抗,不停地发起反击,我们每前进一步都得展开激烈的战斗。”
刘伯承司令员心中一动,估计到要有一场恶战,但是只有真的打起来,才能知道恶战是什么样子。他向王近山说:如果地形允许,多路攻击。猛烈穿插,不和敌人胶着在一点上。”
他说:“不停地进攻,后续部队相继投入战斗。”
羊山集战斗激烈,战士们英勇冲杀,全使用冲锋枪手榴弹和刺刀,短兵相接。敌我双方伤亡都很大,冲锋路上铺满了敌人的尸体,双方都投人了预备部队。攻势顽强,但是进展缓慢。宋瑞河拚死抗争。王近山电话:要邓政委。”
邓小平政委接过话筒说:“王近山,我是小平。”
王近山说:“政委,我提一个问题行吗?”
邓小平政委说:“提吧!”王近山说:“能不能允许我,一个活的也不要?,邓小平政委看了司令员一眼,心平气和地对王近山说:“放下武器的一个也不准杀。”
他理解王近山,一见部队伤亡大就难以控制自己。可是不到气忿巳极的程度他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王近山又提出把二梯队投人战斗。邓小平政委提醒他广你头脑要冷静,分析情况,控制使用部队。看来我们有轻敌思想,低估了敌人。必须想法消耗宋瑙柯的有生力量,不能过早地消耗我们自己。一切由你临机处置,改连进攻为排、班的进攻。”
刘伯承司令员要陈再道广报告你的情况。”
陈再道报告:“全部突进村落,正进行巷战,敌人拚死争夺每一个院落。“刘伯承司令员说广先站住脚跟,然后大胆穿插,分割敌人,你要发挥村落战特长。”
刘伯承司令员又要陈锡联:“七旅打上去了没有?”
陈锡联说:“十九团全部投入战斗。敌人用火焰喷射器阻止我前逬。”
刘伯承司令员说广用特等射手对付他。”
司令员说:“不要等攻击部队受阻之后再投入有生力量。”
陈锡联说广我明白了!”
刘伯承司令员说:“不要让攻势衰竭;不要让宋瑞珂喘息,发展多路进攻,消耗敌人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