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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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蒋介石咽不下这口气。他在刘伯承手里栽的跟头太多了。说明他对刘伯承判断错误,加之措施不力。蒋介石情绪败坏到极点,他一个人走到落地的玻璃窗前,一言不发。窗外风景如画,此时正是庐山上最好的时光,天气爽朗,金风萧瑟,举目所及,山水苍茫。但是这些吸引不了一个脱去了尘凡的人,蒋介石陷人不愉快的回忆里:九月登庐山,是他追堵刘伯承,在大别山上遭到失利之际。今天是接到四十军及八十二师的噩耗。美景对他有什么用处?这次不单是不快,而是压抑。派飞机去高山铺侦察。飞机在高山铺上空盘旋,什么也没发现,只是青山依旧,绿水长流,一如既往。电报向蒋介石报告:高山铺地区已经空无人迹。蒋介石不语,他再不愿想这个仗将决定他的命运。他只是想,再投入兵力,解决大别山问题。把十八军、二十八军投人大别山,以二〇三师守九江。郭汝瑰说:“调一个军守九江则可,调两个军投入大别山则无济于事。”

他陈述理由:“九月一个月,刘伯承广略大别山各县城。十月直逼长江,攻望江,陷武穴。歼四十军、八十二师于蕲春。我几个军留在大别山北麓,围剿落空,一无所获,与其增加一两个军,不如想更为彻底的办法。我的意见,以十四军、八十五军为一路,以七军、四十八军为一路,以二十八军、二十军为一路,进入大别山腹心地区,其余部队全部在四围堵截。以十八军扫荡黄泛区,而后以阜阳、太和为中心,东可控制涡阳,南可控制三河尖,驱逐陈毅而代之。再以五军配合八十四军,进击鲁西南,切断刘伯承的补给线。如此则全局皆活。”

郭汝瑰指掌谈兵,为了挽救中原的败局而给蒋介石出谋划策。蒋介石在大政方针问题上,是不许别人出主意的,他不愿意采纳郭汝瑰的意见,不愿意让人牵着鼻子走。八个军对付不了刘伯承四个纵队,胡琏一个军更对付不了陈毅,以邱清泉进击鲁西南已无必要,如果那样会使兵力更加分散。江北战局每况愈下。郭汝瑰的计划能力挽狂澜吗?顾祝同走来报告广将领们巳经到齐,请主席训示。”

将领们戎装齐楚,威严壮观。他们从各个战场上赶来庐山。中原形势大变,人们怨声载道,互相指责,诋毁,奚落,谁也拿不出良策,只是纷纷议论山东、陕北、中原战线;议论刘伯承、陈毅、陈赓。议论胡宗南;也议论蒋介石两次登庐山,亲眼看着高山铺五个团的覆灭。“站在庐山可以望得见蕲春吗?”

“昕得见炮声吗?”

“炮声是我们的还是刘伯承的?”“我们的。刘伯承的炮都丢光了!”“五个步兵团毁于一且,毁于刘伯承之手。”

“大别山如今成了一根很粗很硬的骨剌,卡在我们的喉咙里广“刘伯承兵临长江,这是致命的一步。”

“陈毅南来。共产党内不乏高明的祺手。”

“陈赓兵扣潼关,胡长官卷旗南返。‘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共产党在中原已经布成鼎足之势,必须集中兵力于中原和共产党决战,否则无望广“现在共产党的办法,就傢聊斋上竖牧斗母狼的故事,两个牧童各抱一个狼崽,各裾一棵树,打得狼崽嚎叫,母狼在下边来回奔跑,莫可奈何,最后累死。”蒋介石抖擞精神,器宇轩昂两眼闪射着严厉瘆人的凶光,大步走逬来。将领一见全体起立,行注目礼。蒋介石此刻显得镇静多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向人们示意,坐下。将领们正襟危坐,等待训示。蒋介石本想把人们骂一顿,骂人们不听他的话,不照他的指示办事,不读他的《剿匪手本》,以致于看着失利。最后他还是忍下来,因为这一切都有他的命令,他自己调动的部队,直接插手指挥。别人没有说话的权利,最好不谈这些,免得桂系白崇樁等人幸灾乐祸。所以蒋介石决定,只作一般地告诫。再把共产党大骂一顿,给将领们打打气。他说:古今中外的战术,没有别的秘诀。只有以敌人的武器打击敌人;以敌人的战术来打击敌人。以子之矛刺子之盾,如此未有不胜利的。反之,如果胶柱鼓瑟,守成不变,只赖本身的力量,只用自己的办法,那是绝对不能克敌制胜的。须知《剿匪手本》不是我凭空设想出来的,是根据前方将领作战不断挫折、损失的经验,和积累无数将士牺牲和痛苦编纂而成的。你们如果忽略了《剿匪手本》规定的原则,不注意我的手令,就一定要陷于重大的错误之中和无意义的失败。”

他走了两步继续说:“我们剿匪战争的原则:战略取攻势,战术取守势。而匪军恰和我们相反。他们是战略取守势,战术取攻势。这样守的战略一定要失败的。他们提出:打强,强亦弱;打弱,弱也强。这是共军力量空虚,不敢与我主力决战。匪军外无支援,内不能维持,有什么理由幸免于覆灭呢?只要我们高级将领振作精神,就能以完成戡乱建国大业。可怕的棊我们自己没有血性,没有志气。各将领必须记住一句话:‘帅克在和,不在众。如果大家各自为谋,同床异梦,胜则争功,败则不相救,那就没有不被共军各个击破的道理。”

说到这里,蒋介石再也忍不住了:“我们队伍显著的缺点就是慌报军情,夸张胜利。没有和敌人接触,就报敌人几个纵队到了我的当面,几个纵队到了我的侧而。实际上只是少数敌人。一经接触就夸张胜利,就是打死敌人几万。须知共军是避免和我主力作战的。要消灭他几千几万是不可能的。”

这时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把脸转向胡宗南。胡宗南的脸顿时羞成一块紫布。谁都知道他进人延安时,延安是一座空城,胡宗南却大肆宣传,歼灭共军一万多人。蒋介石自己也大吹大擂,通令嘉奖。现在都忘光了。蒋介石说广这种夸张的报告,一望便知是假的。谎报军情,夸张胜利,不仅是军人的不道德,简直是无耻的罪恶。”

郭汝瑰把一份共军日记抄本送到蒋介石眼前说:这是拣到一本共军下级军官的日记,看:刘伯承的下级对刘伯承的观感。刘伯承勤奋好学,生活俭朴,每战亲临前线。”

他说:“我对中共分子的勤学精神,光明磊落风度,颇具好感。应当使我们将领引以为鉴,给腐败无能之辈以沉聿的耳光。”

全场大惊。蒋介石把那抄本收下说:我们如不励精图治,会死无葬身之地广他把话煞住。这次没有点将领的名,没骂任何一个人,没对谁查办。但是蒋介石突然把目光扫到国防都长白崇禧的脸上、把白崇禧吓了一跳。白崇禧正在心里评论蒋介石的讲话。遇到蒋介石剑一样的目光,使他的心紧缩了一下。因为顾祝同和郭汝瑰商量好,而且得到蒋介石的同意,把白崇禧抬出来。蒋介石说:健生,你在九江设立国防部前进指挥所,在国防部管辖之下,统管河南、安徽、江苏、湖北、江西五省军政大权,指挥对刘伯承作战。”

蒋介石不想自己再赤膊上阵了,他自己指挥和刘伯承打的这几个回合,包括鲁西南在内。杀得他汗流浃背,弃甲拽兵。兵多将广能奈刘伯承何?倒让白崇禧在一边看笑话,他巳经觉察出,白崇檫对他的方略不置可否,一味頫从,这是把他蒋介石往深渊里送。他想:桂系在等待我的垮台。白崇禧没有推辞,也没有反驳。他知道这是蒋介石想把他从国防部长的位置上拿下来,把大别山这一道难题让他来作。解决不了大别山问题,拿白崇禧是问。解决了大别山这个心腹之患,蒋介石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白崇禧提出一个条件广中原兵将由我指挥、调动。否则另请高明。”

蒋介石答应了这个条件。白崇禧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让他白崇樁出来解决大别山问题,他也想借机掌握兵权,把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抓到自已手里。他明白蒋介石的全部用意,伹是自己也想作周瑜,把东吴的兵权抓在手,设帐柴燊口,让蒋介石看看“小诸葛”的本领。很明显,蒋介石对刘伯承已经一筹莫展,中原巳成败局。他白崇樁要作一个力挽汪澜的人。五十二白崇禧在九江设立前进指挥所,为丫向蒋介石显示一下自己的本领,颇为自得。国防部长只是徒具虚名而已,他要的是军事上的实权。白崇禧下令调邱清泉的五军、附七十五军,进到淮阳以北地区,钳制陈毅鹵下。从山东战场调九军、十八军、二十五军、二十八军;从豫西调二十军加人大别山作战序列。加上大别山原有的七军、四十八军、十四军、四十军、五十二军、五十六军、五十八军、八十五军、青年军二〇二师,二〇三师。命令于十一月二十七日调动完毕,作好进剿大别山的准备工作。具体部署如下:八十五军从湖北黄陂北进;二十八军从广济、浠水向英山,七军自太湖向罗田移动;二十五军自安徽潜山向岳面移动,四十八军、五十八军进驻商城,十八军逬驻光山,五十六军进驻罗山;五十二军进驻信阳;二十军进驻确山。从命令下达之日起,一个月的调动和装备期服。各部立即技计划向指定地点开进。从白崇禧这份清单来看,他调动的部队是够庞大的,也是强大的。它驀括了蒋介石在中原的大部嫡系和精锐部队。从部署上看,臼崇禧采纳了参谋长郭汝瑰的建议,以五支主力部队进攻大别山腹心县城,目标是岳西、英山、罗田、新县、金寨、麻城。四周又有重点防守堵截。同时侧重西面和北面,防止刘伯承西去或北去。调邱清泉南来,为了隔绝两淮和大别山的联系,防止陈毅扯肘。白崇禧宣布:“任何人不许中途抽走用于大别山的部队转用于其他战场。”

这是对着蒋介石说的,不许越权动用他的部队,无权越级指挥。他企图在大别山,在豫、皖、苏、鄂、赣五省,大权由他独揽。蒋介石同意。蒋介石此刻已近于无可奈何的境地。共产党已经不像蒋介石说的:战略上取守势。它现在战术上取攻势,战略上也取攻势了。蒋介石反而被迫取守势,采取战略防御了。这是个根本的变化,蒋介石不敢正视这一点。企图作最大的挣扎以挽救他的败局。但是他还不知道,他将要吃的是什么样的苦果。他只想到迅速解决大别山问題,置刘伯承于死地。这庞大的军事计划的执行,车辆轮船运输,物资的补给,都需铠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来完成。兴师动众,旷日持久,一个月的时限不算长,但这一个月对蒋介石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白崇禧却是紧紧地掌握着兵权,催促部队执行他的命令。以明届时完成部署,发起总攻,给大别山以毁灭性的打击。这时任何人也无权改变他的决定。五十三在高山铺战役之前,刘伯承司令员说:向蒋介石借一个月的时间。果然是一个月的时间。白崇禧设帐九江口。九江,曾经是江州司马白居易夜晚送客、听到琵琶声泪湿青衫的地点,而今是白崇痦为司马,人民解放军的机枪和手榴弹声,代替了凄绝哀婉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哭的不是江州司马,而是蒋介石了!对彳山的人民和军队高兴起来。刘伯承司令员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赶做冬衣。而今已经是霜寒露重的季节了,我十万健儿依然是身着单衫啊!”命令从胡凉亭往下传:“部队分散开解决棉衣。一纵到蕲春、广济地区。二纵到黄梅、宿松。三纵在皖西。六纵到黄岗。抓紧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