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无声较量,最终的结果是,苏青荷的全套图纸被采用,没有一张被打回,将直接交于雕玉作坊,制作成最新一批的玉器送至宫中各个寝殿。
苏青荷的图纸在其他相玉师及典薄手里传看,考虑到风格的改变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套图纸上的纹饰大抵还是参照着目前的宫廷风格来的,不算出格,更算不上“改良”。苏青荷只不过借用了从金银错、金镶玉里获得的灵感,尽量多地使用线条,图样确实华美而精致,繁丽又不琐碎,有种水波纹的流动感,极符合皇族的审美,于是,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高岑最先从座位上站起,黑着脸拂袖而去,随后众人各自散去,大堂里就剩下苏青荷与乔掌事二人。
“你倒是个明白人。”乔掌事慢腾腾地收拾着桌案上的簿册图纸,对苏青荷淡淡道。
苏青荷只是笑笑。
乔掌事看她的目光里含着深意:“无论在哪儿,这世上总有与你相左的人,聪明人要做的,是保全住自己。”
苏青荷敛神抿唇道:“掌事放心,此类的事情,我不会再让它发生。”
乔掌事点头:“嗯,瑰玉坊可不比宫中,届时你进宫给嫔妃们送玉器时,可更要谨言慎行,要知道那些贵人们各个脾气大得很,虽不至于把你怎么样,但有些难听的话落在面上,是怪难堪的。”
苏青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要亲自将成品送到宫中?还得一家家去送?
“等等,掌事您的意思是……”
苏青荷紧皱起眉头,她怎么记得某人说过,御用相玉师并不需要和宫中人打交道?
乔掌事瞟她一眼:“你制出的图样,自然由你去送达,之前让你看的那些簿册,不是白看的,宫里贵人们各自有什么喜好,哪件器物适合送哪家,想必你也大抵清楚了。”
“……”
苏青荷默然无语的同时,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那两个惯会骗人、撒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伪君子!
分别身在王府和鸿来客栈的三王爷和段离筝同时打了个喷嚏。
三王爷搓搓鼻底,搂过正在为他斟酒的美婢,眯眼凑近道:“是你想我了?”
段离筝搁下手中的刻刀,望向窗外湛蓝如洗却久不见日头的天色,对身后的容书恍然道:“天气转凉了……”
转眼间,苏青荷已在瑰玉坊混吃混喝了快半个月。
自图纸事件后,高岑见了苏青荷总是要明里暗里地讽刺一番,苏青荷则不痛不痒,从不回嘴,只是笑眯眯地略过。时间久了,瑰玉坊的伙计们只道高岑没有容人之量,整日为难一个小姑娘。这些粗仆间的流言传到高岑耳里后,他更是怒不可遏,盯着苏青荷的眼神都要飞出刀子了,可无奈,苏青荷就是摊软绵绵的棉花,专门克刀子。
渐渐地,高岑也感觉到是自讨没趣,见到她仅是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也懒得废话了,苏青荷更是乐得清闲。
而苏青荷在前天也收到了久违的来自兖州的信件,卢骞在信上说,新款解石机已做出来三架,店里解石的效率比以前快了近一倍,并且也按她所说囤积了大量的紫罗兰翡翠,堆放在仓库。
从京都街上行人的装扮来看,佩戴紫罗兰的首饰的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年轻的华服小姐们,几乎每五位里就有一位佩戴着紫罗兰耳坠或项链。万事俱备,东风也快刮起来了,苏青荷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的荷宝斋大赚一笔。
临近响午,苏青荷哼着小调,刚走到自家府邸门口,却注意到对面的靖江侯府很是热闹,三四辆高头马车旁有许多下人围着,在从马车上往府里搬东西。
苏青荷怔了一怔,快步走上石阶,问一个正在扫地的粗仆:“对面的侯府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小姐您不知,那离家外居的侯府大公子不知怎的,又突然搬回府中住了,这不正在搬运行李。”
那粗仆正说着,苏青荷便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第一辆马车上被两位小厮搀扶着下来,坐定在木制轮椅上,略转个身子,那人便瞧见了苏青荷,与她四目相对。
那人丝毫没有意外,眸子清淡而透澈,缓缓地转动起轮椅,直直地向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