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以为自己回了兖州,也说不过去啊,相玉师大选搞得那么轰动,连鸿来客栈的掌柜都知道她如今是二品相玉师了,他怎么就好像离奇消失了一样?
苏青荷摇摇头,没去费心神深想,转而琢磨明天该怎么跟乔掌事开口借那只青铜樽……
第二日,来到瑰玉坊时,苏青荷先去找了乔掌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并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深入剖析金银错工艺。
由于瑰玉坊的人手有限,且都在为每月要上交的宫廷玉器忙活,搞研发这种事已经好久没干了,当苏青荷提出想要借那青铜樽用以研究金银错工艺时,乔掌事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爽快地答应了。
那件青铜樽本就是银作局出了纰漏,错叫人混着玉器搬来了瑰玉坊,摆在那儿也是占地方,于是乔掌事大袖一挥,就命典薄戳了小红戳,差下人取来了那青铜樽,交到了苏青荷的手上。
当然也不是白借,苏青荷研制出的成果要第一时间反映给瑰玉坊,限期两个月,若毫无进展便要把那樽收回,毕竟整个夏国也就那么几件金银错,物以稀为贵,南曼国贵族间人手一件的玩意,到夏国这儿,便成了国宝了。
从瑰玉坊出来后,苏青荷直奔玄汐阁。
段离筝人并不在店铺,苏青荷便把包着红布的青铜樽交给了名义上是掌柜,实际上是官家的陈伯。许是段离筝早有吩咐,陈伯小心翼翼又不动声色地将那青铜樽收进了柜台抽屉里。
苏青荷心里大石落地,转身默默走回府。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段离筝了,她在雕玉上实在是两眼抓瞎,到现在连水凳都不会踩,顶多只能提供些理论知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信任地把这事交给他来做,是因为他侯府世子的身世?还是精湛过人的雕功?
她忽然回忆起那天晚上,她撞见他雕玉的那一幕,昏暗烛光下他温润的指尖摩挲着玉石,痴迷得宛如看情人一般的眼神,也许是因为他对玉石那超乎常人的热忱,让她潜意识里相信,如果连这样的人都做不出金镶玉,那还有谁可以?
苏青荷心里想着事,慢吞吞地踱步回到自家府邸前,抬头时突然看见门前停着一辆有些眼熟的雕花梨木马车,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快步迈进了府门。
一进大厅,苏青荷便瞧见一位头戴玉冠,身着紫蟒锦衣的男人,神色慵懒地靠坐在椅上,手里把玩着墨玉扳指,正是数日不见的三王爷。
三王爷正含笑着对正在斟茶的莺歌说着什么,莺歌低着脑袋满脸通红,其他几位小厮噤若寒蝉地立在一边,见到苏青荷回来,倒像是舒了一口气。
“你们都下去罢。”苏青荷此话一落,莺歌如临大赦地迅速搁下茶壶,忙不迭地与那几位小厮退了出去。
三王爷摆了个自以为风雅,但在苏青荷看来却是风流的坐姿,含笑道:“苏大人,别来无恙。”
表情语气都让人有种恰到好处的如沐春风,只可惜这么一笑,眼角淡淡的鱼尾纹暴露了他的年龄。
“王爷,突然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应是等了很久罢。”苏青荷垂着手恭谨地站在一旁。
“本王也是刚到,站着做什么,快坐罢,”三王爷倒像是这府邸的主人,招呼苏青荷坐下,“本王也是闲来无事,便过来找你说说话,最近几日在瑰玉坊过得还好?”
苏青荷便顺着坐定:“一切都好,乔掌事很照顾我。”
三王爷状似关心地问:“同僚中有没有为难你的?”
“没有。”苏青荷摇摇头,瑰玉坊里的派别之争没必要让他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三王爷依旧寒暄,“听说,这月宫中定制的新一批玉器采用的是你的图样?”
“运气而已。”苏青荷亦是客套。
三王爷对于她的惜字如金像是有些不耐,微坐直了身子,眉头皱起:“那……不知你有没有去过瑰玉坊的库房?”
苏青荷闻言,心中打了个突,面上不显:“自然去过。”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只金银错的青铜樽?上雕着夔龙螺云的纹样?”
三王爷眼里的迫切再也藏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苏青荷怔愣了一瞬,随即看三王爷的眼神有些复杂,她到底要不要同他说,那只青铜樽前脚刚送进了玄汐阁,您老就晚来了那么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