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这儿没错,苏青荷上前叩响了铜环,不一会儿,有位中年管家前来开门,见她笑了笑,像是早有准备,直接引她穿过院子回廊,带到正堂大厅前。
这座府邸是段家在晋X江城的歇脚处,段离筝每年来视察矿区时,才会来这儿住几天,平时都是徐管家在打理,仆人也没有多少,因此显得很清冷。
苏青荷走进屋内,只见段离筝正坐在青瓷油灯下,似是在看账簿,见她走来,仅是把账簿合起,摆在一边,也不说话,静静地看她,似是在等她开口。
见状,苏青荷犹豫片刻,开门见山道:“那块毛料……”
“我已差下人解开了。”段离筝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让她把未说完的话尽数咽进了肚里。
苏青荷心里咯噔一声。
“是百年难见的祖母绿。”段离筝悠悠地补充。
苏青荷不知这时她应该是装作惊喜状,惊呼一声“哇,居然是祖母绿”,还是应该乖乖地闭嘴装傻。
只见段离筝嘴角勾起异样的弧度,眼里有光闪烁:“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苏青荷吞了吞口水,低垂着头,像是犯了错,正等着长辈训斥的孩童般,“我听闻那薛家家主赌石出手必涨,以为他必定眼光不俗,看见他居然会对那样一块毛料感兴趣,所以我就打算撞撞运气,没想到真的捡了漏……”
段离筝眸色微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苏青荷的解释。
仅是摸一下,就能透过手指看到玉石内部,这种超能力对现在人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苏青荷从没打算将她怀有异能的事告诉任何人,决心深藏在心底。这异能祸福相依,虽然她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衣食无忧,多半要归功于这异能,但她认为还是“祸”多一分。
上辈子,她拥有异能的事也是仅有几个血脉至亲知晓,结果还不是一样,这血的教训,她铭记在心。
段离筝不紧不慢地接着盘问:“与点翠楼上掌盘的事呢?”
苏青荷攥了攥拳头,不打算再隐瞒,道:“我阿弟在书院门口,险些被一伙贼人绑走,重病了一场,我怀疑是点翠楼派人干的,我匆匆离京回来京城,也是因为这个。”
苏青荷现在说起这事来,仍觉着痛心,有什么事冲着她来便是,对半大的孩童也下得去手,真是卑鄙透了。
段离筝听后眼中闪过一道戾气,嗓音有些发沉:“我明白了。”
顿了顿,又道:“毛料的事,无须你费心,我雕好后,会派人送给你。”
听闻他如是说,苏青荷简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心中默默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继而眼中大亮,身后好似有条无形的尾巴在摇啊摇。
原本她还在担心,若能拍下那祖母绿,以徐伯的雕工能不能胜任,这下完全不用担心了。
苏青荷是个很容易满足且健忘的人,几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大患,被面前这人好像毫不费力地就解决了,只觉得他从头到脚都无比顺眼,连上次偷袭她的事,以及几日前自己还恶狠狠地说不道歉绝不原谅的事,都全然忘记了。
段离筝见她因为不可置信,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像漾着一层波光,脸颊也因为兴奋而透着晶莹的粉,很像某种毛绒绒的动物,忽然很想将她搂过来抱一抱。
然而手指方不安分地动了动,忽然想到上次她摔门而去,含羞带泪怒斥“臭流氓”的情景,默默有些汗颜地把手缩了回来,好不容易把人追到了,要是再吓跑了,他上哪儿再去追。
苏青荷看到他手指微动,顺势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那件墨翠玉佩,讶然问道:“这玉佩……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这玉佩乍看是很好的墨翠料子,只是上面的雕花实在不忍细看,活脱脱将这上好的种墨翠拉低了一个档次,换句话说,就像现代地摊上摆着卖的十块钱一件、粗制滥造的玻璃仿制品。
苏青荷可以想象出,他戴着这玉佩进出玄汐阁,而伙计们在背地里暗自偷笑的场面了。
“嗯。”段离筝还觉着她问这话很多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块玉佩,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摘下。
听到他回答,苏青荷心中有些暖暖的,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正欲细想时,忽然想到她在京都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他还在卧榻喝药,当下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
“你的腿……没事了吧?”
得知她突然回兖州的消息,段离筝几乎是即刻命容书装车启程,然而不知道这事怎么被侯爷知晓了,硬是将他在屋里锁了三天,直到太医说,已无大碍,比之前两年,甚至一点有好转的迹象时,侯爷才将他从屋里放出来。
然而,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段离筝眼神漠然,只道那些太医是为了应付侯爷在拖时间,若不是因为此,他早就能在兖州截住她了。
望着微微蹙眉、眉宇间全是担忧神色的苏青荷,他只开口回道:“无碍了。”
夜深。
为了避嫌,苏青荷到底还是回了客栈,容书奉命提着灯笼护送,直到看苏青荷进了客栈才离开。
无事一身轻的苏青荷钻进被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赵菁早早地装好了马车,以及半车的毛料。
苏青荷哼着小曲儿,正准备跨进马车时,却听赵菁苦着脸道:“掌柜,这堆毛料有些超负荷了,这一程路途遥远,这马恐怕承受不了。”
苏青荷一听便怔愣住了,这大清早的,上哪儿再去租赁马车。
正踌躇间,忽见一辆双马并驱的马车直冲冲地向她驶来,而赶车的竟是容书。
驶至她跟前,容书勒紧缰绳,跳下车来,笑容满面道:“苏姑娘,上车罢,少爷在车里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