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卫这次没有拦着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见她回来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叫了声:“王妃。”
李可萌低头掩饰住自己听到那一声称呼时,眼中闪过的勉强,“恩”了一声便走了进去,直奔萌园。
她直觉,香葵还在萌园。
今日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又并不太晒,萌园的小院子里,香葵正低头给大片各种各样的菊花修剪着枝叶。
李可萌一进门就看见了那片菊花田,顿了顿,眼中有温馨流过。她想起了香葵当时冷硬着脸,对她说过的话,自己的身子总是自己才会最珍惜的……王妃何苦为难自己。
她虽然是赫连沁的人,却对自己并不差,甚至让自己从那场痛苦中看到了这片菊花田,看到了这里的坚强,这是只有心中有着菊花田的人,才会有的韧性。
李可萌微微一笑,香葵已经察觉到门口站了个人,一转身就呆住了。
李可萌几步走了过去,扶起回过神来就要行礼的香葵。
香葵到底是跟在赫连沁身边的丫鬟,一会儿便恢复了冷静,只是向李可萌问道:“王妃为何今日回王府?”
李可萌知道她是担心她,明天是赫连沁娶妻之日,她定是怕她心生不快,便佯装洒脱地道:“这不,赶着给你画了一幅矢车菊的图,上次不是答应过你要给你的么?”说罢,将那幅素描递了过去。
香葵接过素描一愣:“这画……”香葵心中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李可萌淡淡笑了:“我不是说过我不会用毛笔么,我只会这个。”
香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奴婢是想说,王妃的这幅画,奴婢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虽然没有色彩,但是却很好看,很生动……”
李可萌乐了:“那好,送给你了。”说罢,手指指着图上那大片的矢车菊田,状似无意地道:“这片矢车菊田,我是仿造绕城有一处景色画的,那里很美,虽然三面环山一面隔水,但是那里的景色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见过最美的地方了……”
李可萌没有说谎,她说的来到这个世界,是指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她到来后去过的地方也不多,京城、江南、绕城还有北疆的枭城,可是觉得最美的地方还是赫连沁带她去的绕城的那片城郊。
那里也是他真正相信她的地方……
李可萌将画推到她怀中,想了想,朝着她淡淡问道:“香葵知道,欢儿明日是从哪里出嫁么?”
香葵一愣,继而带了点点疑惑地道:“王妃,是要去送欢小姐?”
李可萌见她带着点点防备,轻轻地笑了:“香葵,跟我呆的那段时间,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欢儿对我怎么样我清楚,但是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香葵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深吸了一口气,才定定地朝李可萌道:“欢小姐虽然母亲已经不在,但是他的哥哥们都回来了,按照规矩,自然是应当从柯府出嫁。王妃你……”
“放心。”李可萌朝香葵安抚地笑笑,漫不经心地道,“以后也估计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我好歹也是做了这么久的王妃,该去送送她的。”
香葵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她的深意,怪不得她刚刚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王妃她这是来跟她告别的吧?她是要……走了么?
怕自己弄错,香葵急忙问道:“王妃这是干什么?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
李可萌只笑不语,她知道香葵明白的,能对她说出那样话的人,必是看透了很多世事的人,不会连这些都不懂。
果然,香葵见她转身看菊花田不语,只是缓缓朝李可萌行了个礼,脸上是久经沧桑的平静和隐忍:“王妃……一路保重。”
有些人,虽然他们的立场不同,可是他们还是会为彼此惺惺相惜,比如她和北铭晨,比如她和香葵。
李可萌看了那片菊花田良久,才淡淡地朝香葵道:“香葵,其实你明白的,不管我是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都挽回不了结局。结局只有一个,但是我可以选择另一种退场的方式……”
那日有清风拂过,菊花田中的各色菊花们摇摆着身子,追寻着最灿烂的阳光。在各种坚韧不屈的意志中,有那么一束矢车菊,始终坚定不移!
沁王爷大婚的前一日,所有疯狂的抛售和高价买进都奇异地停止了。京城还是如前几日那般,一半热闹,一半冷清。
皇上特下圣旨,从今日晚上起,全城点灯,整整三天红灯笼不熄,象征吉兆。
偌大的京城又突然变得亮白一片,照着稍显空落的街道,一片祥和。
可是任是谁都能感觉得到,这片祥和底下遮掩的汹涌。这几日看似风平浪静的京城,实际已经暗中翻了天,街上越来越多的侍卫,人们上街越来越小心的说话行事,都能昭显出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可萌晚上早早地就在屋子里歇着了。
前院似有打斗声隐隐传来,她翻了个身,嘴角牵起一抹嘲讽,呢喃了一句:不自量力。
这样的情形从几天前就开始了,她知道是谁,不过都是不屑一顾,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是龙遇浅滩。
快到卯时时,李可萌就醒了。她默默地起了身,穿上了一件浅红色水纺雪衫,头发用一条红色发带束好,便出了门。
马车已经在李府门外接应了。
上了车,李可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上的血玉扳指。
本身那枚已经被父亲摔碎了,这一枚,是她让李家的工匠仿制以前那枚重新做的,亦真亦假,扣在她的大拇指上,有种极致的艳丽和端庄。
柯府离李府并不远,远远地就已经听到唢呐和卡子欢快的声音,整个京城在李可萌的眼前都变成了一片红色。
马车很快就到了柯府,柯府如今喜声震天,李可萌只给门卫说是王府派来送欢小姐一程的,并出示了王府的玉佩,门卫便放了行。
刚刚走进大门,就见一群丫鬟急匆匆从眼前晃过,一个女管家还边走边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小姐才刚起来,你们怎么伺候的,要是耽误了吉时,仔细你们的皮……”
呵斥声伴着讨饶声渐行渐远,李可萌回过神来,立马跟着她们走去,扮作了其中一个丫鬟。
屋子里的人都手忙脚乱地给新娘子穿着衣服,打水的打水来,找首饰的找首饰。李可萌顺着人群跟着做着那些事。
女管家见她笨手笨脚地梳理着衣服,立刻不耐烦地指使她去给新娘子找今日要佩戴的首饰。
李可萌走去了梳妆台前,柜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李可萌看过去,立刻愣了。镶金玉的盒子里,簪子、项链、手镯、耳环,各种东西应有尽有,可是每一样东西都巧妙地打造了一个配饰:洁白清傲,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莲。
柯欢就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李可萌知道她盼着今日已经盼了好久了,可是看上去,她脸上并没有过多喜悦的表情,整个人身上竟似透出一股无形的暗色调。
摇了摇头,李可萌低垂了眉眼,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道:“小姐有想好要戴什么首饰吗?”
直到李可萌出声,柯欢才呐呐地低了头,眼睛垂向那盒子中的首饰。璀璨的首饰盒,金银翡翠玛瑙玉石应有尽有,她脸上的表情却悻悻的,最后只在梳妆台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支素白簪子,抬手拿给了她,缓缓道:“就这个吧。”语气中满是李可萌读不懂的沉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