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本来因为今日落水之事对李可萌的好感降低了一个度,现在听她如此一说,想到自己最近在那小妾那里受的憋屈,顿时感同身受,都将她的怨气撒到了柳家身上:“柳家竟然如此猖狂不顾王法,前些时间本夫人还曾帮着柳家说情,如今看来,真是好心用错了人身上!”
文夫人正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怒气,却不料李可萌听见那句“前些时间本夫人还帮着柳家说情”时眼色一沉。
文夫人察言观色,看见李可萌稍微不好的脸色,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慌张地解释道:“沁王妃你不要多心,上次不过是柳家给了那个贱人难堪,所以我才勉为其难帮他们说了一次情,并不是要和沁王妃你对着干,而且你也知道,府里如今也是那贱人的天下,我说的话,大人又怎么听得进去……”
“不好啦,船要沉了……”
外面突地传来惊叫声,李可萌和文夫人都是一惊,两人纷纷探头向外看去。码头边上一艘大船仿佛哪里在漏水,船正倾斜着往下沉去。
因为刚刚文夫人落水,所以她们这艘乌篷船停了划水,隔岸还是有一段距离,不怎么看得真切,这时船外传来暗劲的声音:“主子,衣裙拿来了。”
李可萌松了口气,暗劲越来越懂她了。待出去拿衣服时,暗劲人已经又消失不见,只余一套衣裙放在船沿边。
船夫是个老实人,此时见码头边有沉船,便问了李可萌是否要将船往回开,李可萌却摇了摇头,让船开到码头。
李可萌将衣裙给了文夫人,便出了船舱,小心将帘子都遮好,这才转身看着前面渐沉的大船。
码头上杂杂闹闹有人在怒吼:“快将船上的东西给我救出来啊!”
旁边一个码头工人似是有点胆怯地道:“管家,船上破了个小孩般大小的洞,上去只会跟着船一起沉了,何况,那些东西都是……”
“混账!”
李可萌眯了眯眼,让船靠在了一处稍显偏僻的地方,才跟已经穿戴好的文夫人走出了船舱。
岸上已经有丫鬟小厮来接应她们。
旁边不远处一个脾气火爆狠戾的男人一气之下,踹下去几个工人,朝他们怒吼:“快去给我救上来,要是救不上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文夫人皱了皱眉,她毕竟是知府的正室,许多事情也是知道的,如今要是在码头出了人命,岂不是会连累她夫君?
正想上前跟人理论,李可萌却扯住了她的袖子,小声道:“文夫人,如今你头发还未干,怕人闲话,还是我去吧。”
说罢领着一些小厮向刚刚那个管家走去。
七月阳光曝晒下来,除了两岸有树木遮阴的地方,这码头光秃秃的一片,甚是晒人。有丫鬟撑了一把伞过来遮着李可萌上方,稍微遮住了些脸,让人看不清楚五官。李可萌微微点头,朝着前方还在怒火中的管家淡淡地道:“这位兄弟何必为难这些工人,小女家的货船刚好将货物都卸完了,要是这位兄弟有急用,小女愿意将自家的工人借给这位兄弟一用。”
码头上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个面色黝黑,浑身是汗,此时出来个这么个娇弱的小女子,一身浅色衣裙站在码头边,当真是一副清丽的风景画。
那总管可不是一个毛头小子了,此时见李可萌主动帮忙,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千金?”
李可萌浅笑一声,伊人只闻笑声不见其色,真是让人心火急急。李可萌指了指旁边那些大船上写着“柳”字的船身,表明自己知道了他们是哪家的人,朝着那总管有礼地道:“小女子正是闻人家小女,闻人悦,是柳家水倾小姐的朋友。”
那总管一听,眉色稍微舒展开来,想必也是知道柳水倾与闻人家小女闻人悦交好的事情。那大船几乎就要全部沉没,船上的东西已经刻不容缓需要救援,总管只得狠下心点了点头,大不了事后将那几个去帮忙搬运的人给要到柳府就是,此时已经耽误不起了。
李可萌见总管点了点头,给后面招了招手,后面的小厮们迅速向水边跑去,一个猛扎,连外衣也不脱就直接跳进了河水中。
李可萌在太阳下站久了只觉得一阵眩晕,虽然有伞挡着,可这毕竟不是现代的遮阳伞。
旁边丫鬟似乎看出了李可萌的力不从心,朝身后挥了挥手,不一会儿就有人拿了打湿的手帕给李可萌擦了擦额头。
码头前方一群人正热火朝天地救着船,说是救船,其实不过是在救船上的物品。李可萌看着那一袋袋被人托举过顶,送上岸的东西,眼里一片沉色。
扯开了笑颜,李可萌走上前,到了正在指挥着的总管旁边的不远处,朝后面不知又从哪里跑来的小厮道:“你们去接替下总管最开始派下去的那批人,让他们歇会,干了这么久了,别没力气了把东西给掉水里了。”
总管愣了愣,少顷感激地一笑,没了刚刚的戾气:“多谢闻人小姐了,柳方定会向柳老爷禀明事情缘由,感谢闻人家的帮忙。”
李可萌摆了摆手。旁边的小厮们又下了水,将柳家那些搬货的人给换了上来。
烈阳正烘烤着大地,那些被替换上来的人就坐在码头附近的长凳上歇息,炙热的阳光将他们长年劳作的肌肤晒成了健康的黝黑色,身上的衣服也正在慢慢地被晒干。
李可萌吩咐了丫鬟一阵,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拿了吃食和水往那边走去。
一会儿,一个工人头儿似的人走了上来,李可萌识得他,是刚刚来救文夫人的那个人。那个人有礼地朝李可萌恭了个身,才转身朝总管道:“总管,小弟们已经歇息好了,多亏了这位小姐的饭食,小弟们又有了力气,此时也该去接替这位小姐的人手了。”
总管点了点头,询问似的朝李可萌看来。
李可萌却眉头一皱,看着那人渐干的衣物,瞥向总管的眼光里带了丝怀疑。原来那工人的衣服在太阳的烘晒下已经渐渐干了,反而析出了许多细小的白色晶体。
总管见此也是脸色大变,急忙撇脚地解释道:“刚刚那船上放了此次我们柳家从淮海那边运来的糖粉……”
“呀,是盐!”水中传来阵阵惊呼!
总管听见船那边传来的这句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急忙奔到离那处声音发出的地方最近的码头。
李可萌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水中的人已经扛起一袋“不小心”弄坏了的袋子朝岸边李可萌这处跑来。
码头上的工人都沸腾了。
盐是朝廷私自经营的东西,他们工人都是清楚这些的,商人是不被允许私自经营盐生意的,一旦抓住经营私盐,很有可能会被判下抄家灭门的大罪。码头上的工人都尽量离这片地远一点,生怕惹祸上身,却又不自觉地将此处围成了一个圈,八卦谁不爱。
总管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想驱散了围观的众人,又怕惹怒了众人,反而坏了事。
李可萌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总管,略带怀疑的声音直接冲击着那总管:“柳家竟在经营私盐?”
“哄”的一声,周围就闹开了,刚刚不知道事的人可都听明白了事件中央那一个清丽的女子说的话,柳家居然在卖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