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萌一愣,目光轻轻扫向赫连沁,见他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拼命压下自己心中别样的压抑,转头看向他旁边空无一物的院落,那影子孤孤单单伫立在院子里,有种让人忍不住落泪的冲动。李可萌仍旧淡然地朝赫连沁轻轻道:“哦?不知道王爷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事?”
万籁俱静。
院子里依旧没有点灯,绿竹和曹景珊已经被赫连沁喝了出去,两人隔着那段小小的距离彼此沉默。
地上的影子被灯光越拉越长,那段距离在地上的影子处彻底得为零。那冰冷的地面上两人被斜拉着的影子仿似一对亲密的恋人,李可萌的身影轻轻地偎依在赫连沁的怀里。
赫连沁轻轻一笑,直直地朝李可萌看来。
他眼里没有了刚才的冷漠,仿佛被那对相依偎的影子柔和了面颊,眼里温柔的笑意是李可萌曾经沉醉在里面不愿醒来的梦。
可是这个梦早已破灭了。
不着痕迹的,李可萌往上走了两步,那相依偎的两个影子便因为这短短的两步距离又再次错开。
赫连沁瞬间凝了笑容。
李可萌仿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般,只是浅浅笑道:“如果王爷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李可萌早就习惯了赫连沁的沉默,不管是他温柔的时候还是他冷漠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沉默地对她。或许赫连沁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如果对她解释下什么,也能让她不会那么伤心,可是他偏偏不懂她的心。
李可萌如今也没了念想,再有念想也不过是自取其辱,想着如今潇洒地转身,还能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至少他们曾经彼此也算是相爱的……吧。
后面呼呼有风声传来,李可萌背对着他,忽然就忍不住落泪了。
赫连沁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许是因为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的原因,他力道很轻,但是就是有一种让人感觉到他绝不放手的意味。
或许因为夜风微醺,他的声音里暗暗地透出沙哑,轻轻地敲击着李可萌的耳膜:“你曾经说过,相信我的……”
那声音在李可萌颊边、发边打着转儿,飘飘扬扬,让她想回转头。终究还是低垂了眉眼,那声音轻若鸿毛:“是……可是,如今我后悔了……”
是……可是,如今我后悔了……
算算那些快乐的时间,其实真的不多。每一次的甜蜜都是在上一个痛苦刚刚结束不久开始的,伤口慢慢好了,然后又被撕裂开,如此反复,怎能不留疤?
或许在他的观念中,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想法吧,想着给了自己正妻身份,承诺了自己成为了最爱,便是他最大的宠爱了。可是,作为一个现代穿越来的灵魂,她要怎么容忍?
李可萌想往前走,可是赫连沁却没有放开,那手中的执拗逼得李可萌仍然留在原地。
他的声音一如刚才的沙哑:“其实你不用在意欢儿的,她毕竟已经不能身孕。她总是柯将军的女儿,平妻也是因为她跟我这么多年的情分……”
李可萌自嘲,在他心里自己的妒意来源于什么?身份受到威胁?子嗣的孕育?原来他还是不懂……
寂静的夜虽然偶有凉风吹来,比白天凉快了许多,却仍然有着一份燥热。李可萌感觉那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几乎都要让自己燃烧起来。
可是心中的那份冷寂却终是让她淡淡地朝后道:“其实一直忘了告诉王爷……”李可萌忽然低头温柔地抚摸着肚子,似乎正在抚摸一个婴儿的头那般祥和,“这个孩子,不会姓赫连,他会跟着我姓李,他是我李家的孩子。”
最后那句话在黑夜中冲破那烦躁的沉闷,让李可萌自己也静静地闭上眼:“他和赫连皇家不会拥有同样的命运!”
那搭在她肩上的手蓦地一僵,随即松了她。
赫连沁的手在黑夜中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究还是握紧了双手,将李可萌轻轻转了过来。
李可萌的泪已经被风干,那睫毛又黑又长,只是低垂着眼,投下一排小小的阴影。
“皇嗣宗谱历来有规定,皇家子孙一旦生下来,便要入宗谱,何况还是正室的孩子,那是绝不会流落在外的!”赫连沁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李可萌终于抬起了头,她神色一楞,却仍旧淡淡笑开。
“王爷不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地方吧……那里只允许一夫一妻,夫妻双方要是商量好了,可以和离。要是单方面挽留,那分居两年便可在法律上离婚。所以……就算王爷不给臣妾一封休书,臣妾也大可以给王爷一份休书!”
她说话的语气如此平淡,仿佛刚刚谈论的不过是天气晚饭之类的话题,赫连沁的眼中却顿时风起云涌了起来。
那静立的身影终于不再带着妥协的沉默,像是被拔了胡须的老虎,终于有了攻击的理由。
“胡闹!”
李可萌其实想笑的,他定然不知自己的那句反对在此时听起来是多么的无力。
“王爷说是胡闹那就是胡闹吧。”李可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并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王爷身上,所以,臣妾可以等两年。两年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干!”
李可萌曾在朋友的日记本里看到过这么一小句话:老娘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可直可弯能屈能伸,卖的了萌,耍得了二,扮得了少女,演的了女王,晒的了下限,红的了脸颊,玩的了小清新,咽得下重口味,斥退过死皮赖脸的无知少年,躲过了不怀好意的搭讪大叔,你讲笑话我可以拍桌大笑,你要玩文艺我仰望星空。得之你幸,失之你命。
当时觉得这吐槽好笑,可是如今,她却觉得写得真好,不过之于自己而言,赫连沁对她来说,不过是得之我命,失之我幸吧。
两人又静默了起来。
不知这次静默了多久,有那么一刻,李可萌想到了地老天荒这个词儿。
那么久的时间隔差,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摇了摇头,李可萌转了身。
“萌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决绝的就这么转身离开?你曾经说给我赌约,让我爱上你,可是当我爱上你了,你却离开了……”身后有低低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依然那么迷人那么让人感到沉稳,李可萌却没了初见他时的那份悸动。
是的,或许从最开始,她便陷进去了。
她停住了身影,声音无波,那细小的颤抖也只是她心中的声音在颤抖。
“那你会只有我吗?”
那你会只有我,只要我,只爱我吗?
院子那头长久的默然。李可萌终于闭了闭眼,拉开了萌园的院门。曾经以为会在这个园子里快乐的过一生,此时也不得不黯然离开。
你会只有我,只要我,只爱我吗?这是我最后的问句,倘若你就算是骗我说会,那我都会提起自己最后的勇气说留下来。
可是这默然代表什么?
苦涩笑了一声,终于还是不能说淡定地离开他的身边。
门被她狠狠拉开,门外绿竹一脸关心地看着她。黑夜中她被灯光照得惨白惨白的脸上终于泪水涟涟。
赫连沁一个人寂寞地站在夜空中,轻轻的声音依然传进了她的耳廓:“如果我只要你,你是否永远呆在我身边?”
会吗?这种没有希望的假设说出来作甚?
李可萌没有回答,毅然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