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凤舞看着烟雨走远,偷偷瞧了龙飞一眼,果然不出凤舞所料,龙飞这暴脾气才克制一会儿又现形了:“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走路都东倒西歪!这哪配得上贤妃这两个字!!”
“皇上,怎不问臣弟今日为何来此?”凤舞对此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做了个请的姿势,引龙飞到石桌旁,端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已怒冲冲坐下的龙飞.
“这有何可问的?这紫竹林本就是朕赏赐给你的,你来这里还需问原由么?!”龙飞接过凤舞端来的茶,一嗅这香气便知道这是凤舞亲手泡的.
“是不需问,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呢?”凤舞见龙飞已一口喝完,便又给龙飞斟了一杯茶水.
龙飞端起茶杯才放到嘴边,忽然一愣,随后不自然的看了凤舞一眼,快速将茶水一口喝尽,砸吧了半天嘴,四处张望了半天:“喝来喝去,还是只有皇弟泡的茶最好喝!”
“皇上!”凤舞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将茶壶重重掷在石桌上,把茶壶的底座都砸出了个缺口.
“怎么了?!怎么夸你还生气了呢?”龙飞说话间一直也不看凤舞,放空了一会儿便起身说道,“朕进去看看甜儿.”
“皇上变了!!”凤舞也跟着起身,在龙飞要擦肩而过的一瞬,竟然大胆到用肩膀阻了一下龙飞.
“……”龙飞撞过凤舞的肩膀,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又回过身,躲躲闪闪瞥了几眼凤舞,“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最亲最亲的弟弟,朕怎么会不在意你呢?朕最最最在乎的就是你!!”
“这话若是之前说凤舞一定深信不疑,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皇上有了甜姑娘,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围着她在转,我这所谓的亲弟弟,也可有可无了吧!”凤舞讲到激动处,竟哽咽了.
“怎么会呢?皇弟在朕心目中永远是最重要的唯一!”龙飞柔声上去想像从前两人私下那样,给凤舞一个温暖的拥抱,却不想被凤舞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使的龙飞尴尬的伸着双手站在原地.
“皇上不是曾和我约过,往后只对凤舞好!!只对凤舞笑!!!想来曾经只对凤舞的温柔的哥哥现在已经平分给甜姑娘了吧!”凤舞像是赌气一般回身一挥手将桌上的茶具全打到了地上,甩了个粉碎,“这样不忠不义的哥哥我宁可不要!!!”
“凤舞!!!凤舞!!!!凤舞!!!!!”龙飞看凤舞如孩子般撒了脾气,转身离去,忙喊着去追.
“皇上!!!”
落尘的声音忽然急匆匆的从身后响起,龙飞和凤舞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扭头去看.
“甜姑娘……”落尘看着满脸怒容的凤舞和一副无奈焦急样的龙飞,像是做错般迟疑了会儿,随后小心的说道,“醒了……”
“太好了!朕……”龙飞正想回身直奔竹屋,忽然想到身后还有这正在闹脾气的凤舞,看看落尘又回头看看怒目而视自己的凤舞,全身顿时像爬了成千上万只蚂蚁般闹腾身心.
“皇上,这甜姑娘醒了,原先的药方便不可再用了,草民这就去御药房换药方子.”落尘看龙飞这一脸复杂的神情,想来也是两兄弟之间有了什么矛盾,当然不方便出面,为了避免龙飞难堪,落尘便行了礼,快步走下竹屋台阶,越过龙飞和凤舞之后,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凤舞也告辞了!”凤舞见落尘走远,便随意的行了礼,一甩长袖便开始向前走去.
“朕……朕……”龙飞看了看竹屋,于是转身对离去的凤舞犹豫不决喊到,“不如朕先去看望了甜儿,就看一眼!!就一眼!即可就来皇弟这好好解释?!”
“哥!!!!”凤舞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着一脸赔笑的龙飞,几乎是愤怒的喊出了这个最亲昵的称呼,“今日凤舞不见任何人!!!”
“弟弟~~~”龙飞见凤舞叫了自己私下要求但凤舞自从自己登基后,就不曾再喊出口的这称呼,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补上好话,“难道哥哥来看自己的弟弟,也不能吗?”
“不能!”凤舞向前冲了几步又扭头回道,“即使皇上要杀凤舞的头,也不见!!!”
“哎!!!”
龙飞见凤舞决绝的走远,于是也不再多说,转身急匆匆的往竹梯大步上去,直到到了竹屋门外,心里所有的犹豫不定都抛诸脑后,揉了揉几乎僵硬的脸,然后推门踏了进去.
已走了好远的凤舞忽然慢下脚步,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悄悄的回了头,望着只剩士兵把守的竹屋顿时红了眼圈,几乎是咬着牙冲出了竹林外.
(贰)
龙飞踏入竹屋时,脑子里盘算了许多有趣的话想说,他早料想到sweet一定情绪低落,也早就琢磨了各种应对的方法,即使是哭是闹,哪怕会寻死觅活都不怕.
“你……”龙飞撑起笑脸刚想开口,却看到全身包裹着纱布的sweet,只露出两只无神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房顶,原先最是动人心弦的双眼,如今竟然完全没有了最基本的朝气和活力,导致龙飞话到了齿间,竟忘了怎么说.
“皇上吉祥.”sweet的思维看来似乎是十分清晰,才听到龙飞一个“你”字,便听出是皇上的声音,还循了礼,可见情绪也很平静.
“朕……”一下子,龙飞反倒显得手足无措了,之前所有的对策都被废弃不说,气氛简直冷到冰点.
“谢皇上挂心,落尘大夫说我醒了便好.”sweet像是知道龙飞没有话聊,所以主动找着话题.
“嗯……那就好……”龙飞站在屋内像个怕生的孩子,完全没有在朝堂上的凶狠,小心的看了眼依然木然盯着房梁的sweet,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落尘大夫还说身上的烫伤用他研制出来的生肌膏,每日按时涂抹全身,用不了多久坏死的肌肤就会脱落,新的肌肤就会长出来.”sweet听屋内又是一阵沉默,于是又先开口说了起来.
“嗯,这样朕就放心了,朕还担心你……”龙飞立即噤声,瞧了仍旧是无动于衷的sweet,真心佩服她的坚强和镇定,要知道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原本想来安慰sweet的,现在反倒变成sweet在安慰自己了.
“皇上……”
sweet忽然开口的一声叫唤把龙飞立即神经紧绷起来,他有些害怕她开口问些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怕:“怎……怎么?”
“小豆子……她还好吗?”sweet机械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动.
“她啊……她……”皇上左右扯了下自己龙袍的袖管,故作轻松的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倚着,这样算是拖延了段时间,也算给自己之前准备的应对脑中重新排演了遍,“她烧的可比你严重多了!不过身子骨倒比你强硬,早醒了,就是没你这般勇敢,一直哭闹个没完!觉着自己变丑了没脸来见你,说除非落尘把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然就打死也不来见你了!”
“呵……”sweet身子开始有些轻微的动作.
因sweet全身都被包裹着纱布,龙飞不能判断sweet是否相信了,但听着她的笑声似乎是当真了,于是送了口气,来回搓着双手,跟着撑起笑脸说道:“你说你带出来的丫鬟是什么脾气呢?真跟你一样的倔!说是别的主子的丫鬟都没人信!连朕都拿她没辙!!”
“呵呵……皇上真爱说笑……”裹在sweet脸上的纱布在眼睛下面的部位忽然印出一大片深色来.
“哪能说笑呢,你是没见她闹腾的样……”龙飞忽的注意到了sweet脸上纱布急速蔓延开来的水渍,迟疑着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上……君无戏言……皇上有必要不顾身份的跟我这样一个残缺的人撒谎吗?”sweet全身颤的厉害,任凭如何说服自己要克制,要体谅要看淡,就算已经千万遍的告诉自己,小豆子在那火海中是绝对不可能存活的,可是真的要面对别人对自己的想法做确定时,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逃跑.
自己是活下来了呀,什么也没缺,连毁容竟然也可以重新长好,这样自己作为对小豆子的死一点点惩罚都没有了,若干时间之后,自己又是那个漂漂亮亮人见人爱的姑娘,又是这样漂漂亮亮的活着,那小豆子怎么办呢?小豆子算什么呢?
“甜儿别哭!!甜儿别哭!!”龙飞见包扎在sweet脸上的纱布已全浸湿了,急得不得了,不禁自责自己撒谎的功夫不到家,害sweet情绪一下子失控,万一影响到治疗就遭了,“都是朕不好,朕不会说话,是朕不好,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不然就骂骂朕,行吗?”
“皇上……有什么错?其实整件事错的都是我不是么!!”sweet哭的泣不成声,“小豆子才这么小,又这么瘦,如果不是我平时太娇气,怎样都能把小豆子给背出来!!!”
“你没有错,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不是,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脾气糟糕一定只要小豆子服侍,四季苑多几个下人,四季苑都不会着火!!!就算着火了大家也能在火势蔓延开来之前相互帮着逃出来!!”
“不是!!是朕的错!!!”龙飞忽然恢复人前的那副强硬的态度,对着情绪越来越不可控制的sweet大吼,“都是朕不好!!要不是朕耍花样图乐子,早封了你做皇后,届时丫鬟成群,太监成堆,这普天之下,看还有谁敢做出这胆大妄为的事来!!!”
“都是……”sweet还想哭着说些什么,忽然反应到皇上说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后面的话,连眼泪也惊的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