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夏天,我在老家所在的乡政府当专职新闻报道员,兼任广播站的编辑,并负责组织业余报道员召开每月一次的例会。就在这个每月一次的会上,我认识了她,一个至今想起来仍使我黯然神伤的女孩。
她不爱说话,每次开会都不发言,似乎在所有的会上她都没说过一句话。但她的稿子写得不错,有几篇讨论稿在县台上播过头条,这在当时我们那个层次是很有一气的。我很佩服她,自愧弗如。每次开会,我都有意坐在和她对面的位置,有机会就偷看她那娴静的表情。有好几次,她发觉我在看她,就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有一天半夜,我梦见了她。醒来后,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得喜欢上了她。我再也睡不着了,就坐起来,在黑暗中悄悄地想她。这时候,我刚从初恋失利的痛苦中挣扎出来,心正有点儿空,她很快就占据了我所有的空间。
为了能引起她的注意,我开始拼命写稿子。我的稿子很快就上了县台、上了地区党报、上了省党报。那时,在我们乡所有的报道员中,我是唯一一个能从报纸上见铅字的,但这一切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每次开会,她仍然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有些失落。但我不甘心就此罢手,一次会后,我借口去她的村里送通知,和她同行。在无人的乡间小路上,我放开胆子,将闷在心里很久的话对她表白了。她仍旧一言不发,等我说完了,才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这不可能!我当头挨了一棒般呆了一下,一下骑进路边的水渠里。刚浇完地,水渠里还有半渠水,我连人带车弄了一身泥水。她这才慌了,匆忙打下车子过来扶我。我没用她扶,“忽”地站起来问,为什么?她缩回手,又低下了头说,不为什么。我急了,我说既然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同意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句话说得像绕口令,但当时我们谁也没觉得好笑。她没有再回答我,一个人骑上自行车走了。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来开过会,也没有再写过稿子。
为了解开她身上的谜,我悄悄找到她村的支书家里,旁敲侧击,才弄清了真相。原来,她家里很穷,两个哥哥都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她的父母为了不让家里断后,就拿她给她哥哥换了个媳妇,现在她的嫂子已经进了门,她只等着男方盖好房子出嫁了。
我立即给她写了一封挂号信,约她在上次我掉进水渠里的地方见面。
到了时间,她来了,一言不发地站在我的面前。我问,你愿意当包办婚姻的牺牲品?她说,俺愿意。我怒道,你贱!她说,嗯,俺贱。我无话可说了,良久才说,你走吧。她说,你先走。我们默默对视了片刻后,我就转过身来想走。没想到,她在后面一把抱住了我,轻声说,再待一会儿,好吗?我没动,也没说话,就让她抱着我。过了大约十分钟,她在后面说,我知道跟了你没错,但我不能只顾自己,你恨我吧。说着,她松开了我。我转过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说,不行!你一定要跟我!说着,我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她没有动,我就将她抱紧,深深地吻了下去。我就在那样苦涩的心情中匆匆完成了我的初吻。
那晚上分手后,我至今未再见到过她。我很快就离开了乡政府,所以一直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