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苏轼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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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补遗(3)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三十九)”

《遗事》已用澄心纸、廷墨写成,纳去。尉掾子孙一句,不须出,彼自不知也。必欲去者,摹刻时落之。并有《江月》五首,录呈为一笑。吾侪老矣,不宜久郁,时以诗酒自娱为佳。亡者俯仰之间,知在何方世界,而吾方悲恋不已,岂非系风捕影之流哉!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

某启。别后,因本州便人一次上状,并《香积》诗,必已达尊览。两辱赐教,具审起居佳胜,甚慰驰仰。轼入冬,眠食甚佳,几席之下,澄江碧色,鸥鹭翔集,鱼虾出没,有足乐者。又时走湖上,观作新桥。掩骼之事,亦有条理,皆粗慰人意。盖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之,免忧。药钱亦已如请。比来数事,皆蒙赐左右,此邦老稚,共荷戴也。乍寒,万万自重,不宣。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一)”

某启。长至伊迩,不获称觞,祝颂之怀,难以言谕。比日起居增胜。宪掾顾君至,辱手书,感慰倍常。顾君信佳士,伯乐之厩,固无凡足也。老弟凡百如昨,但痔疾不免时作。自至日便杜门不见客,不看书,凡事皆废。但晓夕默坐作少乘定,虽非至道,亦且休息。平生劳弊,且作少期百日。兄忧爱之深,故白其详,不须语人也。所谓以得为失者,梦幻颠倒,类皆如此尔。未由瞻奉,万万若时自重。不宣。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二)”

某启。蒙惠冠簪甚奇,即日服之,但衰朽不称尔。全面极佳,感怍之至。岑茶已领。杭人送到《表忠观碑》,装背作五大轴,辄送上。老兄请挂之高堂素壁,时一睨之,如与老弟相见也。附顾君的信,封角草草。不讶!不讶!升卿之问,已答之矣。已白顾君其详。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三)”

某启。别来三得书教,眷抚愈重,感慰深矣。想已达韶,起居佳胜。《桃花诗》,再蒙颁示,诵咏不能释手。“菅”字韵拙句,特蒙垂和,句句奇警,谨用降服,幸甚!幸甚!《一字》虽戏剧,亦人所不逮也。轼凡百如昨,十九日迁入行衙。再会未期,惟望顺时为国自重。因苏州卓行者奉问。不宣。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四)”

三诗因感微物,以寄妙理,读之然自失。以病未和得,愧怍。执政小简,中近人之病,听不听在他,兄不可不言也。如闻前削监事,亦颇行,是否?寄惠大黄丸等、糟姜法、鱼麦蘖,并已捧领,感荷!感荷!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五)”

近得柳仲远书,报妹子小二娘四月十九日有事于定州,柳见作定签也。远地闻此,情怀割裂,闲报之尔。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六)”

某启。闻归サ到岸,喜不自胜。辱手教,承起居佳适。值夜乏人,未可前诣。新诗辄次韵,取笑!取笑!前本附纳,匆匆。

“与程正辅四十七首(之四十七)”

某启。漂泊海上,一笑之乐固不易得,况义兼亲友如公之重者乎?但治具过厚,惭悚不已。经宿,尊体佳胜。承即解舟,恨不克追饯。涉履慎重,早还为望。不宣。

“与冯祖仁三首(之一)”

某启。辱手教,承晚来起居佳胜。惠示珠榄,顷所未见,非独下视沙糖矣。想当一笑,匆匆,不宣。

“与冯祖仁三首(之二)”

某启。前日辱下顾,尚未果走谢,悚息不已。捧手教,承起居佳胜。卑体尚未甚清快,坐阻谈对,为怅惘也。惠示妙剂,获之,喜甚。从此衰疾有瘳矣。人还,不宣。

“与冯祖仁三首(之三)”

某启。辱手教,具审尊体佳胜,甚慰驰仰。拙疾亦渐平矣。来日当出诣。番烧羊蒙珍惠,下逮童稚矣。谨奉启谢,不宣。

“与章质夫三首(之一)”

某启。承喻慎静以处忧患。非心爱我之深,何以及此,谨置之座右也。《柳花》词妙绝,使来者何以措词。本不敢继作,又思公正柳花飞时出巡按,坐想四子,闭门愁断,故写其意,次韵一首寄去,亦告不以示人也。《七夕》词亦录呈。药方付徐令去,惟细辨。覆盆子若不真,即无效。前者路傍摘者,此土人谓之插秧莓,三四月花,五六月熟,其子酸甜可食,当阴乾其子用之。今市人卖者,乃是花鸦莓,九月熟,与《本草》所说不同,不可妄用。想奄子已寄君猷矣。

“与章质夫三首(之二)”

某启。伏承被召,移漕六路,舆论所期,虽未厌满,而脱屣炎州,归觐阙庭,兹可庆也。比日启途之暇,起居佳胜。某谪籍所拘,未由攀饯,北望旌驭,此怀可知。伏冀若时为国保重而已。谨奉手启代违,不宣。

“与章质夫三首(之三)”

某启。近承手书,以侍者化去,曲垂开喻,感佩深矣。比来皆已忘去。凡百粗遣。但方营新居,费用百端,独力干办,尤为疲,冬末乃毕工。尔时遂杜门默坐,虽邻不觌。荷公忧爱之深,恐欲知其略也。万一有南来便人,为致人参、干枣数斤,朝夕所须也。不罪!不罪!

“与章子厚二首(之一)”

某启。仆居东坡,作陂种稻,有田五十亩,身耕妻蚕,聊以卒岁。昨日一牛病几死,牛医不识其状,而老妻识之,曰:“此牛发豆斑疮也,法当以青蒿粥啖之。”用其言而效。勿谓仆谪居之后,一向便作村舍翁。老妻犹解接黑牡丹也。言此,发公千里一笑。

“与章子厚二首(之二)”

某启。闲居无人写得公状及圆封,又且不便于邮筒,不以为简慢也。丈丈尊候,闻愈康健,不敢拜书。江淮间岁丰物贱,百须易致,但贫窭所迫,营干自费力耳。舍弟自南都来,挈贱累缭绕江淮,百日至此,相聚旬日,即赴任到筠。不数日,丧一女,情怀可知。碎累满眼,比某尤为贫困也。荷公忧念,聊复及之耳。其余,非尺书所能尽也。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一)”

某启。咫尺不时上问,特枉手书,愧汗不已。比日起居何如?某老病日增,殊厌繁剧,方艰食中,未敢乞闲郡,日俟谴逐尔。未由面言,临纸惘惘。千万为国自爱。不宣。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二)”

某启。久阔,幸经过一见,殊慰瞻仰。违去未几,复深驰系。比日,伏惟起居佳胜。到官数月,公私衮衮,殆非衰病所堪。然湖山风物依然,足慰迟暮也。未由接奉,千万为国自重。不宣。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三)”

某启。稍疏上问,伏惟台候万福。积雨不少,害稼否?想极忧劳。杭虽多高原,已厌水矣。未缘瞻奉,惟剧思仰。毒暑,万万自重。挥汗,恕不谨。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四)”

某启。杨同年至,出所教赐,且审比日起居佳胜,感慰兼极。某百凡如昨。秋暑向衰,官事亦渐简,差有可乐。湖山之胜,恨不与老兄共之也。金鱼池上,数寺亦洁雅,未宜嫌弃,余非书所能究。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五)”

某再启。前日曲蒙厚待,感怍兼至,辄有小恳拜闻。本州于潜县柳豫,极有文行,近丁忧贫甚,食口至众,无所归,可代曾君管秀学否?闻曾君不久服阕入京,如未有人,幸留此阙也。此人词学甚富,而内行过人,诚可以表帅学者。率易干闻,必不深讶。可否略示谕。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六)”

某少事试干闻。京口有陈辅之秀才,学行甚高,诗文皆过人,与王荆公最雅素。荆公用事,他绝不自通。及公退居金陵,日与之唱和,孤介寡合,不娶不仕,近古独行。然贫甚,薪水不给。窃恐贵郡未有学官,可请此人否,如何?乞示及。月给几何,度其可足,即当发书邀之。如已有人,或别有所碍,即已。哀其孤高穷苦,故谩为之一言。不罪!不罪!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七)”

某再启。叠蒙示谕,但得吾兄不见罪,幸矣,岂复有他哉!某自是平生坎坷动致烦言者,吾兄不复云尔,读之不觉绝倒也。舍弟孤拙,岂堪居此官,但力辞不得免尔。承谕及,感怍!感怍!船子甚荷留念,已差人咨请。知之。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八)”

葑脔初无用,近以湖心叠出一路,长八百八十丈,阔五丈,颇消散此物,相次开。路西葑田想有余可为田者,当如教揭榜示之。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九)”

某疏拙多忤,吾兄知之旧矣。然中实无他,久亦自信。示谕别纸,读之甚惶恐。某接契末非一日,岂复以人上浮言为事,而况无有耶?此必告者过也。当路纷纷,易得喜,愿彼此一切勿听而已。余非面不究。令子辱访,不尽款曲。悚息!悚息!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十)”

某启。公见劝开西湖,今已下手成伦理矣,想不惜见助。赃罚船子,告为尽数刷,多多益佳,约用四百只也。仍告差人驾来,本州诸般,全然阙兵也。至恳!至恳!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十一)”

某启。昨日远烦从者,感愧之极。辱书,承起居佳胜。渡江非今晚即来晨,岂可再烦枉顾。贶鹅肉,极济所乏,遂与安国、几先同飨。乍远,千万保爱不宣。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十二)”

某启。久别,复此邂逅为喜。病疮,不果往见,只今解去,岂胜怅惘。子由寄今年赐茗,辄分一团,愧微少也。二陈恨不一见之,且为致区区。乍远,千万自爱。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十三)”

某顿首致平学士。某自仪真得暑毒,困卧如昏醉中。到京口,自太守以下,皆不能见,茫然不知致平在此。得书,乃渐醒悟。伏读来教,感叹不已。某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所增损也。闻其高年,寄迹海隅,此怀可知。但以往者,更说何益,惟论其未然者而已。主上至仁至信,草木豚鱼所知也。建中靖国之意,可恃以安。又海康风土不甚恶,寒热皆适中。舶到时,四方物多有,若昆仲先于闽客、广舟准备,备家常要用药百千去,自治之余,亦可以及邻里乡党。又丞相知养内外丹久矣,所以未成者,正坐大用故也。今兹闲放,正宜成此。然只可自内养丹。切不可服外物也。(舒州李惟熙丹,化铁成金,可谓至矣,服之皆生胎发。然卒为痈疽大患,皆耳目所接,戒之!戒之!)某在海外,曾作《续养生论》一首,甚欲写寄,病困未能。到毗陵,定叠检获,当录呈也。所云穆卜,反覆究绎,必是误听。纷纷见及已多矣,得安此行,为幸!为幸!更徐听其审。又见今病状,死生未可必。自半月来,日食米不半合,见食却饱,今且速归毗陵,聊自憩。此我里,庶几且少休,不即死。书至此,困惫放笔,太息而已。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十四)”

《续养生论》乃有遇而作,论即是方,非如中散泛论也。白术一味,(舒州买者,每两二百足,细碎而有两丝。舒人亦珍之。然其膏润肥厚,远不及宣、湖所出。每裹二斤,五六百足,极肥美,当用此耳。若世所谓茅术,不可用。)细捣为末,余筋滓难捣者弃之。或留作香,其细末曝日中,时以井花水洒润之,则膏液自上,谨视其和合,即入木臼杵数千下,便丸,如梧桐子大。(不入一物。)此必是仙方。日以井花水咽百丸,渐加至三百丸,益多尤佳。此非有仙骨者不传。《续养生论》尤为异书,然要以口授其详也。

“与章子平十五首(之十五)”

某再启。比来道气如何?用新术有验否?何生写真,逮十分矣,非公与子中指レ,亦不至是也。感服!感服!所云观音验已久,公何知之晚,丘诵之久矣。一笑!一笑!令侄节推甚安,幕中极烦他也。

“与蹇授之二首(之一)”

某慰疏言。不意变故,令阁盛年遽至倾殒,闻问悲愕,如何可言。窃惟感悼之深,触物增恸。日月逝矣,追想无及,奈何!奈何!未缘诣慰,但增哽塞。谨奉启少布区区。不宣。

“与蹇授之二首(之二)”

某启。得季常书,知公有闺门之戚,内外积庆,淑德著闻,乃遽尔耶?公去亲远,动以贻忧为念,千万麾遣,无令生疾。此区区至意,惟聪明察之。季常悲恨甚矣,亦常以书痛解之。适苦目疾,上问极草草,不罪!不罪!舍弟每有书来,甚荷德庇。尊丈待制,必频得信,因家书为道区区。

“与张君子五首(之一)”

某启。别后公私纷冗,有阙上问,敢谓存记,远枉书教,奖与隆重,足为衰朽之光。比日履兹寒凝,起居佳胜。某凡百粗遣。但杭之烦剧,非抱病守拙者所堪。行丐闲散,以避纷纷耳。湖山虽胜游,而浙民饥歉,公帑窘迫,到郡但闭阁清坐而已,甚不为过往所悦。然老倦谋退,岂复以毁誉为怀。公知照之深,聊复及此。未由展会,尚冀为国自爱。不宣。

“与张君子五首(之二)”

某春来多病,时复谒告,乞宣城,或一宫观差遣。盖拙者虽在远外,尚忝剧郡,故不为用事者所容。近者言陈师道,因复见及。又去年黥二凶人,一路为之肃然。今乃为其所讼,盖必有使之者。不然,顽民不知为此也。以此,不得不为求闲散以避其锋。素荷知照,聊复及之。亦恐都下相识,不知其由,以为无故复求退,欲公粗知其心耳。

“与张君子五首(之三)”

某承欲令写先茔神道碑,如公家世,不肖以得附托为宠,更复何辞。但从来不写,除诏旨外,只写景仁一《志》,以尽先人研席之旧,义均兄弟,故不得免,其余皆辞之矣。今若为公家写,则见罪者必众,唯深察悚息。不肖为俗所憎,独公相视亲厚,岂复惜一运笔。但业已辞他人,嫌若有所择耳。千万见恕。惠贶小团佳酝,物意两重。捧领惭荷。

“与张君子五首(之四)”

某守郡粗遣,去国稍久,矧怀家弟,老病岂不念归。但闻以眷知之深,颇为当路所忌,纵复归觐,不免侧目,忧患愈深,不若在外之安也。蒙念最深,故及此,幸密之。

“与张君子五首(之五)”

某启。别纸示喻,爱念之深,欲其归阙。某之思念家弟,怀仰亲友,岂无归意。但在内实无丝毫补报。而为郡粗可及民。又自顾衰老,岂能复与人计较长短是非,招怒取谤耶?若缄口随众,又非平生本意。计之熟矣,以此不如且在外也。子由想亦不久须出,则归亦谁从。浙西灾伤殊甚,不减熙宁。然备御之方,亦粗设矣。俟到夏,流殍不大作,则别乞一小僻郡,少安衰拙也。蒙知照之深,故缕。因见晋卿道此,亦佳。冗懒殊甚,不别拜书,想不罪也。惠贶团茗御香,皆所难得,感佩之至。

“与杨元素”

某启。忽闻舟驭至鄂,喜不自胜。想见笑语,发于寤寐。寻遣人驰书,未达间,令弟庆基来,闻已往安州,怅然失望,至今情况不佳。想公爱我之深,亦自悔之也。比日起居佳胜。与元法相聚之乐,独不得与樽俎之间,想孜孜见说而已。然领手教累幅,及见和新词,差以喜慰。乍寒冲涉,保练为祷。不宣。

“与林子中五首(之一)”

某启。近遣人奉书,必达。乍暖,台候佳胜。某被命维扬,差复相近,颇以为喜。召命过我,当为十日留也。未间,万万自重。不宣。

“与林子中五首(之二)”

某启。以病在告,不与朝会,莫克望见,瞻企之极。前日辱手教,不即答,悚息!悚息!比来起居何如?二图奇妙绝世,辄作二绝句其后,答去。幸批一二字,要知达也。匆匆,不宣。

“与林子中五首(之三)”

某启。惠贶二团,领意至厚,感怍无已。所要鸡肠草,未有生者。此有一惑炉火。人收得少许,纳去。老兄亦有此惑故耶?邦直耽此极深。仆有一方,遂为取去,可就问传取也。奇绝!奇绝!(消罔,雌相伏者。)写书至此,忽见报,当使高丽。方喜得人,又见辞免,何也?不知得请否?此本劣弟差遣,遂为老兄所挽,然比公之还,仆亦不患贫矣。呵呵。且寄数字,贵知此行果决如何?若不能免,遂浮沧海、观日出,使绝域知有林夫子,亦人生一段美事也。

“与林子中五首(之四)”

某启。承别纸示喻,知大事虽已毕,而聚族至众,费用不赀。吾兄平时仅足衣食,况经此变故,窘迫可知,闻之但办得空忧,可量愧叹。昆仲才行,岂久困者。天下何尝有饥寒官人耶?惟宽怀顺变而已。故人勉强一慰,此乃世俗之常悲,何知之晚耶!所要元素方,本非亲授于元素。盖往岁得之于一道人,后以与单骧,骧以传与可。与可云试之有验,仍云元素,即此方也。某即不曾验,今纳元初传本去,恐未能有益,而先奉糜垂竭之囊也。又初传者,若非绝世隐沦之人为之,恐有灾患,不敢不纳去,又不敢不奉闻,慎之!慎之!某在京师,已断作诗,近日又却时复为之,盖无以遣怀耳。固未尝留本,今蒙见索,容少暇也。

“与林子中五首(之五)”

某启。子中既忧居,情味可知。又加以贫乏。而值此时,百事难碍,奈何。近得正仲书,亦如此。此乃吾曹分限,殆不可逃也。某始到此,俸亦粗给,为欲聘一外生,亦忙窘。此事亦不足言,要亦不至饥寒。近日逐出数讲僧,别请长老,此亦小事,系何休戚。而文移问难如织。今差人请瑞光本师,见说,已有人向道此僧不赴,是何闲事,但欲沮此公耳。请子中缓颊,力为致之,有一别纸,或可示本也。其余,非面不悉。

“与杨康功二首(之一)”

某启。浙右之别,遂失上问,至今想必察其情也。特枉书问,感愧兼集。比日起居何如?众论翕然,知忠信之可恃,名实之相副也。雅故之末,欣慰可量。未缘趋奉,惟冀顺时为国自重。不宣。

“与杨康功二首(之二)”

某启。自闻国恤,哀慕摧殒,不知所措。惟公忠孝体国,想同此情。某无状,自取大戾,非先帝哀矜,岂有今日矣。谁复知我者,公知之深,故及此耳。嗣皇继圣,圣化日新,勉就功业,遂康斯民,知识之望也。

“与杜子师四首(之一)”

某启。辱书,承晚来起居佳胜。示及画图,览之愧汗,不惟犯孟子、柳宗元之禁,又使多言者得造风波,甚非相爱之道也。谨却封纳。从者已多日离亲侧,唯以早还为宜。进道外,千万倍加爱养。入夜,草草。不宣。

“与杜子师四首(之二)”

某启。辱书,因循不即裁谢。专人惠简,只增愧悚。比日起居佳胜。某今晚到泗州,来日随早晚行,不出十六七日到扬。如欲相见,可少留相待,或附客舟沿路邂逅也。若已由天长路奔还,即不及矣。惟千万保爱,更进学术以就远业。不宣。

“与杜子师四首(之三)”

某启。贬窜皆愚暗自取,罪大罚轻,感恩念咎之外,略不置胸中也。得丧常理,正如子师及第落解尔。如别纸所谕,甚非见爱之道。此等语切冀默之。余非面莫悉。

“与杜子师四首(之四)”

某启。泗上为别,忽已八年,思企深矣。专人辱手书,承起居佳福,至慰。某已到仪真少干,当留旬日。舍弟欲同居颍昌,月末遂北上矣。非久会面,欣惬之极。人还,谨奉启。不宣。

“与孙志同三首(之一)”

某启。衰朽困穷,故人不遗,远辱临访,旅泊两月,勤厚至矣。明旦决行,料公必欲追饯。古语云:“千里远送,归于一别。”而吾辈学道人,不欲有所留恋,况公去家往返已千里矣,慎勿更至前路舟次执手足矣。惟万万自重。不宣。

“与孙志同三首(之二)”

僧监大师行解高明,得数月相从,殊慰所怀。已曾告别,更不再诣,与志举为舟次执别,慎勿前去。浮屠不三宿桑下,尤忌牵联也。

“与孙志同三首(之三)”

煮菜羹已熟,奉待同啜了,往道场烧香,供小团,可速来。诗改一联补两字,重写纳去,却示旧本。

“与孙志康”

某慰言。不意变故,尊丈节推遽捐馆舍,士友悲恸,有识叹惋,奈何!奈何!伏惟至孝志康节推,纯诚笃至,罹此凶酷,哀慕摧裂,何以堪处。日月有时,已讫襄事,攀号逾远,触物增怆,孝思罔极,奈何!奈何!某以窜逐海上,莫由赴吊,临纸哽噎,言莫能谕。尚冀宽中以继志为大,以时节哀强食,庶全生理。谨奉疏,不次。

“与王敏仲五首(之一)”

某启。久以病倦,阙于上问。窃惟镇抚多暇,起居万福。春来雨调适,必善岁也。想慰勤恤之怀。莫由瞻奉,惟冀若时为国保练。不宣。

“与王敏仲五首(之二)”

某启。自幼累到后,诸孙病患,纷纷少暇,不若向时之AA64然也。小儿授仁化,又碍新制不得赴,盖惠、韶亦邻州也。食口猥多,不知所为计。数日,又见自五羊来者,录得近报,舍弟复贬西容州,诸公皆有命,本州亦报近贬黜者,料皆是实也。闻之,忧恐不已,必得其详,敢乞尽以示下。不知某犹得久安此乎否?若知之,可密录示,得作打叠擘划也。忧患之来,想皆前定,犹欲早知,少免狼狈。非公风义,岂敢控告,不罪!不罪!人回,乞数字。

“与王敏仲五首(之三)”

某启。比闻政誉甚美,仁明之外,济之以勤,想日有及物之益。许录示丹元近事,幸早寄贶。此月十四日迁入新居。江山之观,杭、越胜处,但莫作万里外意,则真是,非独似也。又长子迈将家来,已到虔,近遣幼子过往循迎之,闰月初可到此。老幼复得相见,又一幸事也。迈到后,当遣入府参候。余非书所能究。不宣。

“与王敏仲五首(之四)”

某虑患不周,向者竭囊起一小宅子。今者起揭,并无一物,狼狈前去,惟待折支变卖得二百余千,不知已请得未?告公一言,傅同年必蒙相哀也。如已请得,即告令许节推或监仓郑殿直,皆可为干卖。缘某过治下,亦不敢久留也。猥末干冒,恃仁者恕其途穷尔。死罪!死罪!

“与王敏仲五首(之五)”

某启。有二事,殊冗,未尝以干告,恃厚眷也。某为起宅子,用六七百千,囊为一空,旦夕之忧也。有一折支券,在市舶许节推处,托勘请。自前年五月请,不得,至今云未有折支物。此在漕司一指挥尔。告为一言于志康也。又有医人林忠彦者,技颇精,一郡赖之,欲得一博士助教名目,而本州无阙,不知经略司有阙可补否?如得之,皆谪居幸事也。不罪!不罪!

“与陈大夫八首(之一)”

某启。秋暑尚尔,不敢造门。伏想起居清胜。借示丞相手简,又承弥勒偈,笔势峻秀,实为奇观。手简谨却驰纳,偈必有别本,辄留箱箧之珍,且欲诵味以洗从来罪垢业障,幸甚!幸甚!旦夕当得造谢。人还,不一一。

“与陈大夫八首(之二)”

某启。辱简,伏承起居清胜。召往山间陪清游,夙昔所愿也。但晚来儿妇病颇加,须且留家中与斟酌药饵。小儿辈不历事,未可委付。不免有违尊命,当蒙仁者情恕也。匆匆布谢。不一一。

“与陈大夫八首(之三)”

某启。递中奉状,不审已达否?比日起居何如?奉违如宿昔尔,遂两改岁。浮幻变化,念念异观,闲居静照,想已超然。某蒙庇粗遣,遂为黄人矣。何时握手一笑,临书怅然,惟万万珍重。因周宣德行,奉状上问。周令行速,殊草略,乞恕之。比虽不作诗,小词不碍,辄作一首,今录呈,为一笑。九郎不及奉启。

“与陈大夫八首(之四)”

某启。闲居阙人修写,每用手简通问,甚为率易,想不深责。见报,公遂乞还事,不知信否?然不待引手,脱屣世路,此固烈丈夫之事,回视鄙懦,增愧叹也。园宅日益葺,子孙满前,此乐岂易得哉!唐守常相见否?九郎淹滞,盖其举术之未精富尔。

“与陈大夫八首(之五)”

某启。近人从南丰来,获手教累幅。存念之厚,不替夙昔,感服深矣。比日伏惟履兹隆暑,起居胜常。某凡百如昨,贱累俱无恙。子由亦时得安讯,皆托余庇也。公微疚,闻已除,且当指射湖外一郡,胡为遂入宫观也?未缘瞻奉,万万以时自重。谨奉启上问。不宣。

“与陈大夫八首(之六)”

某启。闲居阙人写启,必以情恕。公去愈久矣,贫羸之民,思公益深,真古人在官无赫赫之誉者也。九郎别来计安。今岁科诏,当就何处下文字。明伟已被恩命,欣贺殊深。日望渠过此,不闻来耗,何也?儿子蒙问及,无事,不敢令拜状,恐烦清览。知生事渐缉,仍用画叉藏瓶之法否?此法至要妙。非其人,不可妄传,非复戏言,乃真实语也。

“与陈大夫八首(之七)”

某启。蒙惠竹簟、剪刀等,仰服眷厚。欧阳文忠公云“凉竹簟之暑风”,遂得此味。近日尤复省事少出。去岁冬至,斋居四十九日,息命归根,似有所得。旦夕复夏至,当复闭关却扫。古人云:“化国之日舒以长。”妄想既绝,颓然如葛天氏之民,道家所谓延年却老者,殆谓此乎?若终日汲汲随物上下者,虽享耄期之寿,忽然如白驹之过隙尔。不敢独享此福,辄用分献,想当领纳也。呵呵。

“与陈大夫八首(之八)”

某启。多日不获请见。伏惟尊候康胜。借示绣佛,奇妙之极,当由天工神俊,非特寻常女工之精丽者也。凡目瞻礼,一洗尘障,幸矣。谨却驰纳,少暇诣谢次。谨奉启,不宣。

“与鲁元翰二首(之一)”

某启。元翰少卿,宠惠谷帘一器、龙团二枚,仍以新诗为贶,叹咏不已,次韵奉谢。

岩垂疋练千丝落,雷起双龙万物春。此水此茶俱第一,共成三绝鉴中人。通前共三篇矣。可与一碗豉汤吃。呵呵。

“与鲁元翰二首(之二)”

公昔遗予以暖肚饼,其直万钱,我今报公,亦以暖肚饼,其价不可言。中空而无眼,故不漏;上直而无耳,故不悬。以活泼泼为内,非汤非水;以赤历历为外,非铜非铅;以念念不忘为项,非解非缚;以了了常知为腹,不方不圆。到希领取,如不肯承当,却以见还。

“与监丞事”

示谕,赵宗有化去久矣,为一怅然。终南昔尝久居,往来、虢、二曲,三邑山川草木,可以坐而默数也。当时李庠彭年监官,与之往还甚熟,斯人今亦不可得也。关中后来豪俊为谁乎?某日夜念归蜀尔,终当一过岐、雍间,倘徉少留,以偿宿昔之意也。君自名臣子,才美渐著,岂复久浮沉里中,宜及今为乐。异时一为世故所縻,求此闲适,岂可复得耶?偶记旧与彭年一诗,彭年读之,盖泪下也。斯人有才而病废,故多感慨,可念!可念!聊复录此奉呈,想亦为之惘然也。

“与石幼安”

某启。近日连得书札,具审起居佳胜。春夏服药,且喜平复。某近缘多病,遂获警戒持养之方,今极精健。而刚强无病者,或有不测之患。乃知羸疾,未必非长生之本也,惟在多方调适。病后须不少白乎?形体外物,何足计较,但勿令打坏《画苑记》尔。呵呵。因王承制行,奉启,不宣。

“与袁真州四首(之一)”

某罪废流落,不复自比数缙绅间。公盛德雅望,乃肯屈赐书问,愧感不可言也。比日履兹新凉,尊体佳胜。某更三五日离此,瞻望不远,踊跃于怀。更乞以时保练,区区之祷。人还,布谢。不宣。

“与袁真州四首(之二)”

某到金陵一月矣,以贱累更卧病,竟卒一乳母。劳苦悲恼,殆不堪怀。渴见风采,恨不飞去。公仁厚愍恻,劳问加等,无状,何以获此,悚息!悚息!无人写谢书裁谢,多不如礼。惟加察。

“与袁真州四首(之三)”

某启。叠辱手教,具审比来起居佳胜,感慰兼怀。某虽已达长芦,然江流湍驶,犹当相风而行。瞻奉不远,欣可量。人还,复谢。不宣。

“与袁真州四首(之四)”

某再启。承示谕,胜之少驻,恨不飞驰,然须风熟乃敢行尔。太虚书已领,却有一书,乞送与太虚,不在金山,即在润州也。不罪。频烦不一。

“与上官彝”

某再启。闻名久矣,谪居幸获相近,而不相通问。先辱教诲,感愧不可言。比来起居佳否?足下雄文妙论,当与作者并驱。过求不肖,莫晓所谓,凡所称道,举不敢当,悚息不已。闲居,阙人修写,又病中,亲书不周谨,望一一恕之。

“与王子高三首(之一)”

某启。多懒少便,久不奉状。儿子自北还,辱手书,且审起居佳安,为慰。游刃一邑,风谣之美,即自闻上,翘俟殊擢,以塞众望。会合未涯,伏冀倍万自爱。区区之祷。不宣。

“与王子高三首(之二)”

某惊闻大郎监簿,遽弃左右,伏惟悲悼痛裂,酸苦难堪,奈何!奈何!逝者已矣,空复追念,痛苦何益,但有损尔。窃望以明识照之,纵不能无念,随念随拂,勿使久留胸中。子高高才雅度,此去当一日千里,以发久滞。愿深自爱,以慰亲友之望。无由面慰,临书哽塞。不一一。

“与王子高三首(之三)”

率尔乱道,何足上石,有书可劝令罢也。若更刻却二红饭一帖,遂传作一世界笑矣。

“与段约之”

某启。辱书累幅,教以所不及,为赐大矣。某平生与公不相识,一见便能数责其过,此人与此语,岂可多得也。蜀江湍悍,卒夫牵挽,最为劳苦。若一一以钱与之,则力不能给,故不免少为此尔。事有疑似,人言良可畏,得公一言则已。无缘亲拜厚意,谨奉手启上谢。不宣。

“与王佐才二首(之一)”

某启。前日蒙惠雄文,伏读钦耸,且使为诗,固愿托附。近来绝不作文,如忏赞引、藏经碑,皆专为佛教,以为无嫌,故偶作之,其他无一字也。君辞力益老,字画益精,老拙亦自不敢出手也。今复枉专人辱书,并新诗小篆石画,览味欣然,忘疾之在体。示谕《维摩题跋》,无害。偶患一疮,腿上甚痛,行坐皆废,强起写赞,已拓然疲AA65,以是未果。奉书亦不复缕。严寒,万万自重。不宣。

“与王佐才二首(之二)”

某启。自岁初附书及《维摩赞》,尔后不领音耗,不知达否?今蒙遣人惠书,并不言及,料必中间曾赐教,不达也。

“与蔡朝奉二首(之一)”

某启。寄示士民所投牒,与韩公庙图,此古人贤守,留意于教化,非簿书俗吏所及也。顾不肖何以托此。公意既尔,众复过听,亦不敢固辞。但迫冗未暇成之,幸稍宽假,途中寄上也。子野诚有过人,公能礼之,甚善。自蒙寄惠高文,钦味不已,但老懒废学,无以塞盛意,愧怍不已。

“与蔡朝奉二首(之二)”

某启。示谕《韩公庙记》。辍忙为了之,已付来人。来人日饭之,以需此文。其一乃遁去。足下书中云,王守六月替,此二人乃云二月替,不知果如何?若万一已得替,即请足下与勾当摹刻,已于太守书中细言矣。初到扬州,冗迫,书不尽所怀。

“与知监宣义”

某启。流落生还,得见君子,喜老成典刑,凛然不坠,幸甚。既不往谢,又枉手教,契好益厚。且审起居佳胜,感慰兼集。风便解去,瞻恋莫及。惟万万以时自重。匆匆,不宣。

“与毅父宣德二首(之一)”

某启。递中复辱手教,感悚。比日起居佳安。明日便重九,每缘相对,耿耿也。来书推予过重,公欲避文人相轻之病,而不度不肖所不能任,甚无谓也。以敫日之誓,故复不自隐,想当一笑也。近侄婿曹君行,曾奉状,必达。乍冷,惟万万自重。不一一。

“与毅父宣德二首(之二)”

子由信笼敢烦求便附与。内有系婿一带,乞指挥去人,勿令置润湿处也。烦渎,至悚!至悚!祖守便行否?因书,示谕。中前曾托购一碑石,不知得否?因见,乞试问看。

“与程懿叔三首(之一)”

某启。长至,不获展庆。伏惟顺履初阳。百福来集。知浙中人事简静,颇得溪山之乐,但有仰羡。全翁已得文字,吏民甚惜其去,江潮未应,速去无益,不如少留也。问及儿子,感怍,不敢令拜状。不宣。

“与程懿叔三首(之二)”

某启。叠辱车骑,皇悚不可言。晚来起居佳胜。公诗清拔,范老奇雅,真一段佳事也。盛制必自有本,辄留范诗纳上。风色未稳,来日必未成行。不一一。

“与程懿叔三首(之三)”

发勾承议,数日欲往谒,泥冻方甚,寸步艰阻,思企无量。辱教,且喜起居佳胜。子由省中试人锁宿,初一日方出,户侍之命,必辞免也。

“与徐得之三首(之一)”

某启。始谪黄州,举目无亲。君猷一见,相待如骨肉,此意岂可忘哉!恨谪籍所縻,不克千里会葬。诸令侄皆少年,未甚更事。得之既手足之爱,事事处置令合宜,若有分毫不如法者,人不责之诸子,而责得之也。幸深留意,切不可惜人情,顾形迹,而有所不尽也。十三、十四皆可,俊性,不宜令失学。闻其舅仲谟户部君之雅望久矣,但未相见,不敢致书。欲望得之致恳。若候葬毕,迎君猷阁中,与其三子置之左右,而教以学,则君猷为不死矣。士契之深,不避僭易,悚息之至。

“与徐得之三首(之二)”

某启。不意君猷文止于此,伤痛不可言。丧过此,行路挥涕,况于亲知如仆与君者。见其诸子,益复伤心。然其弟六秀才,虽骤面,颇似佳士。郡人赙之百余千,已附秀才收掌,专用办葬事也。志文已是杨元素许作,专为干致次,公仪必来会葬,幸与六秀才者商议,令如法也。既葬之后,邑君与十三、十四等,可暂归张家,为长策,幸更与详议。闲人不当僭管,但平昔蒙君猷相待如骨肉,不可不尽所怀。书不可尽谈,想深照此意也。不一一。

“与徐得之三首(之三)”

作此书讫,得二月二十八日所惠书,知仙舟靠阁滞留,不易!不易!即日想已离岸。天色稍旱,江水殊未甚长,奈何。更冀勉力。李乐道篆字等不来,恐妨使,且纳志文去,可就近别求也。

“与李通叔二首(之一)”

某启。叠辱从者推与甚厚,患难多畏,又废笔砚,无以少答来贶,愧恨深矣。颁示篆字,笔势茂美,深得二李本意。虽已捧领,当为箧笥之华。无缘诣谢,惟万万慎夏自爱。匆匆,不宣。

“与李通叔二首(之二)”

某启。久不奉书,为愧。春物妍丽,奉思无穷。比日起居佳否?中间蒙寄示雪堂篆字,笔势茂美,足为郊薮之光。不即裁射,未见罪否?会合未由,万万以时自重。不宣。

“与徐仲车”

某启。伏辱奇篇,伏读惊叹,愧何以当之,以太守会上,不即裁谢。继枉手教,益深感怍。晚来起居佳胜。公穷约至老,居甚卑,节独高。某忝冒过分,实内自愧,相见不免,来示何谦损之过也。迫行不再诣,惟厚自爱。入夜,不宣。

“与吴将秀才”

某启。某少时在册府,尚及接奉先侍讲下风,死生契阔,俯仰一世。与君相遇江湖,感叹不已。辱访山中,愧不能款。数日,起居佳否?以拙疾畏风,不果上谒。解去渐远,万万自重。

“与杨耆秀才醵钱帖”

杨耆秀才,谋学未成,行橐已竭,欲率昌宗、兴宗、公颐及何、韩二君,各赠五百,如何?

“与文叔先辈二首(之一)”

某启。叠辱顾访,皆未及款语。辱教,且审尊候佳胜。新诗绝佳,足认标裁,但恐竹不如肉,如何?所示前议更不移,十五日当与得之同往也。

“与文叔先辈二首(之二)”

某启。闻公数日不安,既为忧悬,又恐甲嫂见骂,牵率冲冒之过,闻已渐安,不胜喜慰。得之亦安矣。大黄丸方录去,可常服也。惠示子鹅,感服厚意,惭悚不已。入夜,草草,不宣。

“与李先辈”

某启。辱示,感怍。此石一经题目,遂恐为世用,便有戕山竭泽之忧,为石谋之,殆非所乐也。愿密勿语。世所少者,岂此石哉。临行匆匆,不果奉别。幸自爱。

“与徐十二”

今日食荠极美。念君卧病,面、酒、醋皆不可近,唯有天然之珍,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本草》:荠和肝气,明目。凡人,夜则血归于肝,肝为宿血之脏,过三更不睡,则朝旦面色黄燥,意思荒浪,以血不得归故也。若肝气和,则血脉通流,津液畅润,疮疥于何有。君今患疮,故宜食荠。其法,取荠一二升许,净择,入淘了米三合,冷水三升,生姜不去皮,捶两指大,同入釜中,浇生油一蚬壳多于羹面上,不得触,触则生油气,不可食,不得入盐、醋。君若知此味,则陆海八珍,皆可鄙厌也。天生此物,以为幽人山居之禄,辄以奉传,不可忽也。朝奉公昨奉状,且为致意。区区遣此,不一一。羹以物覆则易熟,而羹极烂乃佳也。

“与黄师是”

某已决意北行,从子由居。但须令儿子往宜兴干事,舣舟东海亭下,以待其归,乃行矣。行期约在六月上旬,不知其时,使舟已到真否?或犹得一见于扬、楚间尔。穷途百事坎坷,望公一救之,亦参差如此,信有命也。犹欲仰干一事,为绝少挽舟人。四舟行淮汴间,每舟须添五人,乃济。公能为致此二十人否?乞裁之。可否,幸早示谕。此间亦可求五七人,公若致得十五人,亦足用。恃眷干挠,死罪!死罪!子由一书,乞便送与舟中。热甚,修问草略。不谨。

“与沈睿达二首(之一)”

某启。近辱书,伏承退居安隐,尊候康健,甚慰所望。某去岁不记日月,递中奉书,并封公择小简去,谓必达。今承示谕,岂浮沉耶?某今年一春卧病,近又得时疾,逾月方安。浮念灰灭无余,颓然闭户,又非复相见时意思矣。临纸惘惘,乍热,惟万万自重不宣。

“与沈睿达二首(之二)”

某启。公所须拙文记云巢,向书中具道矣,恐不达,故再云云。某自得罪,不复作诗文,公所知也。不惟笔砚荒废,实以多难畏人,虽知无所寄意,然好事者不肯见置,开口得罪,不如且已,不惟自守如此,亦愿公已之。百种巧辨,均是绮语,如去尘垢,角复措意为佳也。令子今在何许?渐就迁擢,足慰迟暮。小儿亦授德兴慰,且令分房减口而已。孙运判行,病起乏力,未能详尽。

“与翟东玉”

马,火也。故将火而梦马。火就燥,燥而不已则穷,故膏油所以为无穷也。药之膏油者,莫如地黄,以啖老马,皆复为驹。乐天《赠采地黄者》诗云:“与君啖老马,可使照地光。”今人不复知此法。吾晚觉血气衰耗如老马矣,欲多食生地黄而不可常致。近见人言,循州兴宁令欧阳叔向于县圃中,多种此药。意欲作书干求而未敢,君与叔向故人,可为致此意否?此药以二八月采者良。如许以此时寄惠,为幸,欲烹以为煎也。不罪!不罪!

“与杭守”

某启。近有自浙中来者,颇能道杭人之语。数年饥馑,若非公,尽为鱼鳖蝼蚁矣。比公之去,涕慕殆不可胜,公何施而及此,钦仰!钦仰!闻俞主簿者,附少信物,如果为带得来,乞尽底送与范子礼正字。偶索得此冷债,信天养穷人也。呵呵。

不知信物果带得来?此中已打破瓮也。一噱!一噱!

“与傅质”

某启。再辱示手教,伏审酷热,起居清胜。见谕,某何敢当,徐思之,当不尔。然非足下相期之达,某安得闻此言,感愧深矣。体中微不佳,奉答草草。

“与吴君采二首(之一)”

惠花已领,影灯未尝见,与其见此,何如一阅《三国志》耶?

“与吴君采二首(之二)”

近日黄州捕私酒甚急,犯者门户,立木以表之。临皋之东有犯者,独不立木,怪之,以问酒友,曰:“为贤者讳。”吾何尝为此,但作蜜酒尔。

“与高梦得”

某启。人来,领教,开谕累幅,足见相属之厚。然称述过当,皆非敢当。仆举动疏谬,龃龉于世,既忝相知,惟当教语其所不逮,反更称誉如此,是重不肖之罪也,悚息!悚息!新阕尤增咏叹,然柏舟之讽,何敢当此诸事,幸且慎默于事,既无补,益增嫉尔。

“与欧阳知晦四首(之一)”

某启。近日屡获教音。及林增城至,又得闻动止之详,并深感慰。桃、荔、米、醋诸信皆达矣,荷佩厚眷,难以言喻。今岁荔子不熟,土产早者,既酸且少,而增城晚者绝不至,方有空寓岭海之叹。忽信使至,坐有五客,人食百枚,饱外又以归遗。皆云,其香如陈家紫,但差小尔。二广未有此,异哉!异哉!又使人健行,八百枚无一损者,此尤异也。林令奇士,幸此少留,公所与者,故自不凡也。蒸暑异常,万万以时珍啬。不宣。

“与欧阳知晦四首(之二)”

合药须鹅梨,岭外固无有,但得凡梨梢佳者,亦可用,此亦绝无。治下或有,为致数枚,无即已。栗子或蒙惠少许,亦幸。

“与欧阳知晦四首(之三)”

闻公服何首乌,是否?此药温厚无毒,李习之传正尔,啖之。无炮制,今人用枣或黑豆之类蒸熟,皆损其力。仆亦服此,但采得阴干,便杵罗为末,枣肉或炼蜜和入木臼中,万杵乃丸,服,极有力,无毒。恐未得此法,故以奉白。

“与欧阳知晦四首(之四)”

某乏人写先状,不罪!不罪!去思之声,喧于两郡,古人之事,复见于今矣。贵眷各惟安胜。

“与欧阳元老”

秋暑,不审起居佳否?某与儿子八月二十九日离廉,九月六日到郁林,七日遂行。初约留书欧阳晦夫处,忽闻秦少游凶问,留书不可不言,欲言又恐不的,故不忍下笔。今行至白州,见容守之犹子陆斋郎云,少游过容留多日,饮酒赋诗如平常,容守遣般家二卒送归衡州,至藤,伤暑困卧,至八月十二日,启手足于江亭上。徐守甚照管其丧,仍遣人报范承务。(范先去,已至梧州。)范自梧州赴其丧。此二卒申知陆守者,止于如此,其他莫知其详也。然其死则的矣,哀哉痛哉,何复可言。当今文人第一流,岂可复得。此人在,必大用于世,不用,必有所论著以晓后人。前此所著,已足不朽,然未尽也,哀哉!哀哉!其子甚奇俊,有父风,惟此一事,差慰吾辈意。某不过旬日到藤,可以知其详,续奉报次。尚热,惟万万自重。无聊中奉启,不谨。某再拜元老长官足下。九月六日。

“与杜道源”

某无人写得启状,即用手简,甚属简慢,想恕其不逮也。令子孟坚,必已得县。向者小累,固知无事,然非君相之明,不照其情也。可贺!可贺!九郎兄弟为学益精,犹复记老朽否?爱孙想亦长进,每想三人旅进折旋俯仰之状,未尝不怅然独笑也。此中凡事如昨,其详,托江令口陈。必须作数日聚会于京口,奉羡!奉羡!儿子蒙批问,感感。

江令处甚有竹石可取,看比旧何如。

“与俞奉议”

某启。回教,拜示先志,得见前人遗烈,幸甚!幸甚!又蒙分遗珍食,以荐冥福。在家出家,古有成言,有发无发,俱是佛子。公能均施凡陋,如斋佛僧,只此功德,已无边际。但恨檀越未送衬钱,是故老僧只转半藏。人还,聊此一噱。

“与杜孟坚三首(之一)”

某启。前日方欲饮茶道话,少顷,忽然疾作,殊不可堪忍。欲勉强出见,竟不能而止,惭悚不可言。辱手教,重增反侧。稍凉,起居何如?承明日解舟,病躯尚未能走别,非久当渡江奉见也。不一一。

“与杜孟坚三首(之二)”

某乏人写大状,必不深罪。郡中凡百如旧,每见同僚及游从题壁处,未尝不怅然怀想也。侍下无事,必多著述,无缘请观,为恨尔。今岁亲知相过,人事纷纷,殊不如去年块处闲寂也。

“与杜孟坚三首(之三)”

朱守饷笋,云潭州来,岂所谓猫头之稚者乎?留之,必为庖僧所坏,尽致之左右,馔成,分一盘足矣。

“与岩老”

船中弯卧一日,便言闷杀,不知如何净瓶里澡洗去。某在东坡,深欲一往。示疾未瘳,聊致一问而已。法鱼一瓶,恐欲下饭。

“与陆秘校”

某再启。颍州人回,曲蒙书示,感怍不已。窃惟才美过人,晚乃少达,勿致毁灭,以就显扬之报,区区之祷也。

“与杜几先”

某启。奉别逾年,思企不忘。不审比日起居佳否?去岁八月初,就逮过扬,路由天长,过平山堂下,隔墙见君家纸窗竹屋依然,想见君黄冠草屦,在药墟棋局间,而鄙夫方在缧绁,未知死生,慨然羡慕,何止霄汉。既蒙圣恩宽贷,处之善地,杜门省愆之外,萧然无一事,然酒醒梦觉也。子由特蒙手书累幅,劳问至厚,即欲裁谢,为一老乳母病亡,而舍弟亦丧一女子,悼念未衰,复闻堂兄之丧,忧哀相仍,致此稽缓,想未讶也。承六月中官满赴阙,不知今安在?托子骏求便达此书尔。未由会面,万万以时自重。不宣。

“与周文之二首(之一)”

某启。昨暮已别,回策凄断,谨令小儿候违。来年春末,求般家二卒,送少信至子由,乞为选有家而愿者,至时当别奉书也。喧聒为愧,不罪。

“与周文之二首(之二)”

惠栗极佳,梨,无则已,不烦远致也。惠米五硕,可得醇酒三十斗,日饮一胜,并旧有者,已足年计。既免东篱之叹,又无北海之忧,感怍可知也。食米已领足,今附纳二十千省还宅库足外,余缗尽用致此物,幸甚。来年食口稍众,又免在陈,不惟软饱,遂可硬饱矣。(浙中谓饮酒为软饱。仆有诗云: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以代相对一笑。

“与李亮工六首(之一)”

某启。特沐专使手书,具审起居佳胜,甚慰驰仰。江路滩涩,寸进而已,更半月乃可造谒。未间,乞保卫。人还,布谢草草。不宣。

“与李亮工六首(之二)”

某乏人修状,手启为答,幸望宽恕。见孙叔静言,伯时顷者微嗽,不知得近信否?已全安未?余非面莫究。

“与李亮工六首(之三)”

某启。近别,起居佳胜。向者匆匆,不一诣违,至今为恨。旌旆之还,想已新岁,伏冀尊重以迎多福。临行,冗迫,不宣。

“与李亮工六首(之四)”

某启。近辱书,承比日起居佳胜。仍示和诗,词指高妙,有起衰疲,幸甚!幸甚!某更旬日乃行,逾远,怅望。意决往龙舒,遂见伯时为善也。余惟万万以时自重。不宣。

“与李亮工六首(之五)”

伯固必频见,告致恳南华师,亦略道意。行役未休,疲厌甚矣,何时复见一洗濯耶?或转示此纸,幸甚!幸甚!

“与李亮工六首(之六)”

曾见伯固言,欲炼钟乳,果然否?告求少许,或只寄生者亦可。为两儿妇病,皆饵此得效也。陈公密来时,可附致否?

“与游嗣立二首(之一)”

某启。谪居瞻望不远,屡欲上问,不敢。忽辱手教,劳慰周厚,感仰深矣。比日履兹初凉,起居佳胜。某蒙庇粗遣,未缘披奉,惟冀若时自重。谨奉手启布谢。不宣。

“与游嗣立二首(之二)”

某启。使人久留海丰,裁谢稽缓,想不深责。舍弟谪居部中,尤荷存庇。家书已领,并增感怍。余非笔墨可究。

“与张景温二首(之一)”

某启。久不上问,倾仰增剧。比日窃惟按抚多暇,起居佳胜。某罪大责薄,复窜海南,知舟御在此。以病不果上谒,愧负深矣。谨奉手启,布谢万一。不宣。

“与张景温二首(之二)”

某垂老投荒,岂有复见之期,深欲一拜左右。自以罪废之余,当自屏远,故不敢扶病造前,伏冀垂察。

“与冯大钧二首(之一)”

某启。经由烦溷,铃下佩荷深矣。比惟起居佳胜。某来早发去,自是岭海阔绝,怅然。所冀以时自重。谨奉手启布谢。不宣。

“与冯大钧二首(之二)”

某有广州市舶李殿直书一封,烦附递前去,复不沉没,为荷。勿讶浼渎。

“与庄希仲四首(之一)”

某启。山阳恨不得再见,留书告别。重烦遣人答教,具审弭节已还,起居佳胜。某少留仪真,旦夕出江,瞻企逾邈,怅焉永慨。尚冀顺时为国自重。不宣。

“与庄希仲四首(之二)”

某辄有少烦,方深愧悚,遽承差借三卒,大济旅途风水之虞,感戴高谊,无以云谕。书信已领,人回日,别上状。适暑毒,不佳,布谢不详谨,悚息!悚息!仲光承非远赴阙,是否?因会,乞致区区。

“与庄希仲四首(之三)”

某启。甬上奉违,忽已累月,思咏可量。比日窃惟履兹秋暑,起居佳胜。罪废之迹,曲荷存眷。差人津送,感愧无已。未期瞻奉,伏冀以时为国自重。不宣。

“与庄希仲四首(之四)”

某启。罪大责薄,重罹窜逐,迁去海上,益远左右,但深依恋。途次,裁谢草草,恕悉,幸甚。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一)”

某启。人至,辱书累幅,承孝履无恙,甚慰想念。某自登赴都,已达青社,衰病之余,乃始入闹,忧畏而已。复思东坡相从之适,何可复得。适人事百冗,裁谢极草草。惟千万节哀自重。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二)”

某启。示及数诗,皆超然奇逸,笔迹称是,置之怀袖,不能释手。异日为宝,今未尔者,特以公在尔。呵呵。临古帖尤奇,获之甚幸,灯下昏花不复成字,谨已降矣,余未能尽,俟少暇也。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三)”

书牌额用公名,岂不足耶?而必欲得仆名,此老阙败不小,可以此答之也。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四)”

自承至京,欲一见,每遇休沐,人客沓至,辄不敢出,公又不肯见过,思仰不可言。二小诗甚奇妙,稍闲,当和谢。三本皆妙迹,且暂留一两日,题跋了奉还。偶与客饮数杯,薄醉,书不成字。悚息!悚息!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五)”

元章想旦夕还县,竟不得一款话。某累请终不允,信湖山非有分者不能得也。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六)”

某恐不久出都,马梦得亦然。旦夕间一来相见否?乞为道区区。惠示殿堂二铭,词翰皆妙,叹玩不已。新著不惜频借示。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七)”

马髯且为道意,未及答书,十千修屋缗,更旬日寄去也。非久得郡,或当走寓邑中待水也。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八)”

某以疾请郡,遂得余杭,荣宠过分,方深愧恐,重辱新诗为送,词韵高雅,行色增光,感服不可言也。无缘面谢,益用悚息。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九)”

某启。示法书一轴,已作两诗跋尾封纳,请批一二字,贵知达也。诗皆戏语,不讶。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

某启。昨日远烦追饯,此意之厚,如何可忘。冒热还城,且喜尊体佳胜。玳簪甚奇,岂公子宾客之遗物耶?佳篇辱贶,以不作诗故,无由攀和。山研奇甚,便当割新得之好为润笔也。呵呵。今晚不渡江,即来辰当济。益远,惟万万保爱。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一)”

某启。前在扬州领所惠书,当路日不暇给,不即裁答。人至,复枉手教,荷存记之厚,且审起居佳胜,感慰交集。梦得来谈新政不容口,甚慰所望。万万自重。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二)”

笺启过礼,深愧相疏。外人回速,未暇占词奉贺。不罪!不罪!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三)”

某启。辱书,承佳胜,甚慰想望。衰倦本欲远引,因得会见,竟未遂此心。何时到府,因复少款。未间,万万保重。不宣。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四)”

某启。过治下得款奉,辱主礼之厚,愧幸兼极。出都纷冗,不即裁谢。辱书感怍,仍审起居佳胜,为慰。邑政日清简,想有以为适。新诗文寄示,幸甚。惟万万保练。不宣。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五)”

某启。辱临访,欲往谢,又蒙惠诗,欲和答,竟无顷刻暇,愧负可量。雨冷,起居佳胜。只今出城。无缘走谢,想公难得人仆,亦不烦出。千万保重,非远,北行矣。匆匆,不宣。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六)”

某启。辱简,承存慰至厚,哀感不已。平生不知家事,老境乃有此苦。蒙仁者矜愍垂诲,奈何!奈何!入夜目昏,不谨。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七)”

出城固不烦到,复得一见,幸矣。微疾想不为患,余非面莫究。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八)”

某启。辱教,且审起居佳胜,并惠新诗,足为衰朽光荣,感慰之极。途中宾客纷然,裁答未能详谨,千万恕察。

“与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九)”

傅守会已罢而归矣,风止江平,可来夜话。德孺同此恳。

“与王庠二首(之一)”

承欲往黔南见黄鲁直。此古人所难,若果尔,真一段奇事也。然足下久违亲庭远适,更请熟虑。今谩写一书,若果行,即携去也。

“与王庠二首(之二)”

念七娘远书,且喜侍奉外无恙。自十九郎迁逝,家门无空岁。三叔翁、大嫂继往,近日又闻柳家小姑凶讣,流落海隅,日有哀恸,此怀可知。兄与六郎却且安健,幸勿忧也。因侍立阿家,略与道恳,不敢拜状也。

“与子由弟四首(之一)”

或为予言,草木之长,常在昧明间。早起伺之,乃见其拔起数寸,竹笋尤甚。夏秋之交,稻方含秀,黄昏月出,露珠起于其根,累累然忽自腾上,若推之者,或缀于茎心,或缀于叶端。稻乃秀实,验之信然。此二事,与子由养生之说契,故以此为寄。

“与子由弟四首(之二)”

子由为人,心不异口,口不异心,心即是口,口即是心。近日忽作禅语,岂世之自欺者耶?欲移之于老兄而不可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死生可以相代,祸福可以相共,惟此一事,对面相分付不得。珍重!珍重!

“与子由弟四首(之三)”

某近绝少过从,宾客知其衰懒,不能与人为轻重,见顾者渐少,殊可自幸。昨旦偶见子华,叹老弟之远外久之。蒙见嘱,闻过必相告。近者举刘太守一事,体面极生,不免有议论。吾弟大节过人,而小事或不经意,正如作诗高处可以追配古人,而失处或受嗤于拙目。薄俗正好点检人,小疵,不可不留意也。

“与子由弟四首(之四)”

惠州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骨间亦有微肉,熟煮热漉出,(不乘热出,则抱水不干。)渍酒中,点薄盐炙微ㄡ食之。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如食蟹螯,率数日辄一食,甚觉有补。子由三年食堂庖,所食刍豢,没齿而不得骨,岂复知此味乎?戏书此纸遗之,虽戏语,实可施用也。然此说行,则众狗不悦矣。

“徐州与人”

州人张天骥,隐居求志,上不违亲,下不绝俗,有足嘉者。近卜居云龙山下,凭高远览,想尽一州之胜。当与君一醉,他日慎勿匆匆去也。

“与富道人”

某白道人富君。辱书,且喜体中安适。比谓再相见,今既被命,遂当北行。乍远,诸事宽中保重。

“与邓安道四首(之一)”

某启。郡中久留鹤驭,时蒙道话,多所开益,幸甚!幸甚!到山,窃想尊体佳胜。未即款会,但深渴仰。伏暑,万万自重。不宣。

“与邓安道四首(之二)”

有人托寻一刘根道人者,本抚州秀才,今复安在?如知得去处,且速一报,切切。山中芥蓝种子,寄少许种之也。

“与邓安道四首(之三)”

某启。近奉言笑,甚慰怀企。别来道体何如?桥,想益督工,何日讫事?船桥尤不可缓,不知已呼得斫船人与商量未?惟早定却为妙。此事不当上烦物外高人,但君以济物为心,必不罪煎迫也。太守再三托致意,不敢不达也。未相会间,万万若时自重。不宣。

“与邓安道四首(之四)”

某启。一别便数月,思渴不可言。迩来道体何如?痔疾至今未除,亦且放任,不复服药,但却荤血、薄滋味而已。宝积行,无以为寄,潮州酒一瓶,建茶少许,不罪浼渎。乍凉,万万保练。不知鹤驭何时可以复来郡城,慰此士民渴仰之意?达观久,一喧静,何必拳拳山中也。八月内,且记为多采何首乌,雌雄相等,为妙。

“与何德顺二首(之一)”

某白道师何君足下。辱书,并抱朴子小神丹方,极感真意。此不难修制,当即服饵,然此终是外物,惟更加功静观也。何苓之更长进。后会无期,惟万万自重。不宣。

“与何德顺二首(之二)”

邓先生闻入山后回,如见,为致意。独往真长策也。惟早决计。

“与辩才禅师二首(之一)”

某启。法孙至,领手教累幅。伏承道体安康,以慰下情。前此所惠书信皆领。无状每荷存记,感怍亡已。真赞更烦刻石,甚愧不称。维摩赞近杜介刻,脱却数字,好笑!好笑!唯金山石本乃是也。信口妄语,便蒙印可,罪过!罪过!闻老师益健,更乞倍加爱重,且为东南道俗归依也。某衰病,不复有功名意,此去且勉岁月,才得个退缩方便,即归常州住也。更告法师,为祷诸圣,令早得归为幸。此是真切之意,勿令人知将为虚伪。迫行,冗中不宣。

“与辩才禅师二首(之二)”

近日百事懒废,寝食之外,颓然而已。写此数纸书,一似小儿逃学。来人催迫,日推一日,相知惠书,皆不能答,如相怪,且为道此意,老病不足责也。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一)”

知非久往四明,琏老且为致区区。欲写一书,为来人告还,写书多,故懒倦,容后便也。仆有舍罗汉一堂在育王山,禅月笔也,可一观。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二)”

聪师相别五六年,不谓便尔长进。诗语笔踪皆可畏,遂为名僧法足,非特巧慧而已。又闻今年剃度,可喜。太虚只在高邮,近舍弟过彼相见,亦有书来。题名绝奇,辩才要书其后,复寄一纸去,然不须入石也。黄州绝无所产,又窘乏殊甚,好便不能寄信物去,只有布一疋作卧单。怀悚!怀悚!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三)”

又启。吴子野至,辱书,今又遣人示问,并增感佩。畏暑,伏惟法履清胜。惊闻上足素座主奄化,为之出涕。窃惟教育成就,义均天属,割慈忍爱,如何可言,奈何!奈何!追念此道人茹含幸,崎岖奉事,岂有他哉,求道故也。虽寡文,而守节疾邪,得师之一二,欲更求此,岂易得耶?又干蛊乏人,目前纷纷,便及老师,两日念此,为废饮食,奈何!奈何!达观之人,固有以处此,更望为道宽中自爱。不宣。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四)”

某启。纷纷,久不奉书。窃惟起居佳胜。吕丞相为公奏得妙总师号,见托,寄上。此公着意人物,至于山水世外之士,亦欲成就,使之显闻。近奏王子直处士之类。公虽无用,不可不领其意。初不相识而能相荐,此又古人之事也。秦少游作史官,亦稍见公议,亦吕公荐也。未由会合,千万自重。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五)”

弥陀像甚圆满,非妙总留意,安能及此,存没感荷也。公欲留施,如何不便留下!今既赍至此,长大,难得人肯附去。辄已带行,欲作一赞题记,舍庐山一大刹尔。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六)”

颖上人知学道长进,甚善!甚善!种和尚奄忽,哀苦不易,不别书奉慰,惟节哀勉力,宽老和尚心。宜兴儿子处支米十石,请用钟和尚念佛追福也。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七)”

某垂老再被严谴,皆愚自取,无足言者。事皆已往,譬之坠甑,无可追。计从来奉养陋薄,廪入虽微,亦可供粗粝。及子由分俸七千,迈将家大半就食宜兴,既不失所外,何复挂心,实然此行也。已达江上,耳目清快,幸不深念。知识中有忧我者,以是语之,纱裹肚鞋,各一致区区而已。英州南北物皆有,某一饱之外,亦无所须。承问所干,感惧而已。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八)”

某启。辱书,感慰之极。目病之平复。某虽衰老远徙,亦且凡百如昨,不烦深念。但借誉过当,非所安全不肖者,勿遗异人闻此语也。呵呵。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九)”

参寥失钟师,如失左右手,不至大段烦恼否?且多方解之,仍众与善处院门事也。后会何日,千万自爱。写书多不谨。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十)”

海月真赞,许他二十余年矣,困循不作。因来谕,辄为之。不及作慧净书,幸付与此本也。《表忠观记》及《辩才塔铭》,后来不见入石,必是仆与舍弟得罪,人未敢便刻也。此真赞更请参寥相度,如未可,且与藏公处也。

“与参寥子十一首(之十一)”

某病甚,几不相见,两日乃微有生意。书中旨意一一领,但不能多书历答也。见知识中病甚垂死因致仕而得活者,俗情不免效之,果若有应,其他不恤也。遗表千万勿刻,无补有害也。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一)”

筠州书信已领足,兼蒙惠面粉瓜姜汤茶等,物意兼重,感怍不已。柳碑、庵铭,并佳贶也,《卓锡泉铭》已写得,并碑样并附去。钟铭,子由莫终当作,待更以书问之。紫菜石发少许,聊为芹献。陋邦乃无一物,愧怍。却有书一角,信奄三枚,竹筒一枚,封全,并寄子由。不免再烦差人送达,惭悚之至。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二)”

某启。正月人还,曾上问,必达。比日法履何如?某到贬所已半年,凡百随缘,不失所也,毋虑!毋虑!何时会合,怅仰不已。乍暄,万万为众自重。不宣。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三)”

程宪近过此,往来皆款见。程六、程七皆得书,甚安。子由亦时得书,无恙。又迁居行衙,极安稳。有楼临大江,极轩豁也。知之。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四)”

远承差人寄示诸物等,一一荷厚意也。儿子被仁化,今想与南华相近也。谪居穷陋,无可为报,益不遑矣。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五)”

某启。人至,辱书,具审法履清胜,至慰!至慰!忽复岁尽,会合无期,自非道力深重,不能无异乡之感也。新春,惟冀若时自重。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六)”

张惠蒙到惠,几不救,近却又安矣。不烦留念。寄拄杖,甚荷雅意。此木体用本自足,何用更点缀也。呵呵。适会人客,书不尽所怀,续奉状也。正辅提刑书,告便差人达之,内有子由书也。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七)”

某启。久不闻问,忽辱专使手书,具审比来法体佳胜。生日之饷,礼意兼重。庶缘道力,少安晚境乎?铭佩之意,非笔舌可究。披晤未期,惟万万为法自爱。不宣。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八)”

学佛者张惠蒙,从予南迁。予游南华,使惠蒙守船。明年六月,南华禅师使人于惠。惠蒙曰:“去岁不得一礼祖师,参辩公,乃可恨。”欲与是人俱往,请留十日而还。予嘉其意,许之,且令持此请教诲于辩公,可痛与提耳也。绍圣二年六月十一日。

“与南华辩老九首(之九)”

近日营一居止,苟完而已,盖不欲久留,占行衙,法不得久居,民间又无可僦赁,故须至作此。久忝侍从,囊中薄有余赀,深恐书生薄福,难蓄此物。到此已来,收葬暴骨,助修两桥,施药造屋,务散此物,以消尘障。今则索然,仅存朝暮,渐觉此身轻安矣。示谕,恐传者之过,材料工钱,皆分外供给,无毫发干挠官私者。知之,免忧。此言非道友相爱,谁肯出此,感服之至。岁尽,会合何日,临纸怅惘。

“与水陆通长老四首(之一)”

人至,辱手书,感佩至意。且审比来法候佳胜。衰病,归兴日深。昨日忽召还禁林,殊异所怀,已辞免乞郡,然须至起发前路听命也。劳生纷纷,未知所归宿。临书慨叹,会合无时,千万为众自爱。迫行纷然,幸恕不谨。

“与水陆通长老四首(之二)”

示谕,石刻,浙中好事者多为之,老人亦尔耶?呵呵。惠茶,感刻,仓卒中未有以报。此方有所须,可示及也。大觉正月一日迁化,必已闻之,同增怅悼。某却与作得《宸奎阁记》,此老亦及见之。事忙,未及录本寄去,想非久必自传到也。

“与水陆通长老四首(之三)”

某启。此来浙中逾年,不一展奉,岂胜怅惘。辱书,具审法履佳胜,感慰兼集。衰病日侵,百念灰冷,勉强岁月间,归安林下矣。闻老师住持安稳,遂可送老,甚喜!甚喜!会合无时,临书慨然,惟千万为众自爱。不宣。

“与水陆通长老四首(之四)”

惠茶极为精品,感之至。长松近出五台。治风甚效。俗云文殊指示一僧,乃始识之。今纳少许,并人参四两,可以此二物相对入少甘草,(不可多。)并脑子作汤点,佳。送去御香五两,不讶浼渎。

“与宝觉禅老二首(之一)”

圆通不及别书,无异此意。告转求此纸,东州僧无可与言者,况欲闻二大士之謦,何可复得耶?此语合吃几拄杖?刁丈计自太平归安胜,屡有书去,不知达否?因见,道下恳。焦山纶老,亦为呼名。

“与宝觉禅老二首(之二)”

明守一书,托为致之。育王大觉禅师,仁庙旧所礼遇。尝见御笔赐偈颂,其略云“伏睹大觉禅师”,其敬之如此。今闻其困于小人之言,几不安其居,可叹!可叹!太守聪明老成,必能安全之。愿因与款曲一言。正使凡僧,犹当以仁庙之故加礼,而况其人道德文采雅重一时乎?此老今年八十三,若不安全,当使何往,恐朝廷闻之,亦未必喜也。某方与撰《宸奎阁记》,旦夕附去,公若见此老,且与致意。

“与遵老”

某启。前日辱临屈,既已不出,无缘造谢。信宿,想惟法体佳胜。筠州茶少许,谩纳上,并利心肺药方呈。范医昨呼与语,本学之外,又通历算,甚可佳也。谨具手启。不宣。

“与圆通禅师二首(之一)”

屏居亦久,亲识断绝,故人不弃,眷予加厚。每辱书问,感愧不可胜言。仆凡百如旧,学道无所得,但觉从前却是错尔。如何!如何!

“与圆通禅师二首(之二)”

某启。别后蒙五惠书,三遣化人,不肖何以当此。热毒殊甚,且喜素履清胜。某尚以少事留城中数日,然度不能往见矣。瞻望山门,临纸惋怅,惟千万为道自重而已。挥汗走谢,幸恕不谨。

“与祖印禅师”

某启。昨夜清风明月,过蒙法施,今又惠及幽泉,珍感!珍感!木汤法豉,恐浊却妙供,谨以回纳,不一一。

“与东林广惠禅师二首(之一)”

示谕,臂痛,示与众生同病尔。然俗眼未免悬情,更望倍加保练。《王氏博济方》中有一虎骨散及威灵仙丸,此仙方也。仆屡用治臂病,其效如神,切望合吃。元用虎胫骨,误写作脑骨。千万相信,便合服必效。自余都下有干,望示及。惠及名茗,已捧领,感刻!感刻!东林寺碑,既获结缘三宝,业障稍除,可得托名大士,皆所深愿。但自别后,公私百冗,又无顷刻闲,不敢草草下笔。专在下怀,惟少宽限也。

“与东林广惠禅师二首(之二)”

古人字体,残缺处多,美恶真伪,全在模刻之妙,根寻气脉之通,形势之所宜,然后运笔,亏者补之,余者削之,隐者明之,断者引之。秋毫之地,失其所体,遂无可观者。昔王朗文采、梁鹄书、钟繇镌,谓之三绝。要必能书然后刻,况复摹哉!三者常相为利害,则吾文犹有望焉尔。

“与灵隐知和尚”

某启。久留钱塘,寝食湖山间,时陪道论,多所开发。至于灵山道人,似有前缘。既别经岁,寤寐见之,盖心境已熟,不能遽忘也。及余簿来,并天竺处,得道俗手书近百余通,皆有勤勤相念之意。又皆云杭民亦未见忘。无状何以致此,盖缘业未断故耶?会当求湖、明一郡,留连数月,以尽平生之怀。即日法履何似,尚縻僧职,虽不惬素尚,然勉为法众,何处不可作佛事。某到此粗遣,已百余日,吏民渐相信,盗贼狱讼颇衰,且不烦念及。未间,慎爱为祷。不宣。

“与泉老”

某启。今日忽有老人来访,姓徐名中,须发如雪,云七十六岁矣。示两颂,虽非奇特,亦有可观。孑然一身,寄食江湖间,自伤身世,潸然出涕,不知当死谁手?老夫自是白首流落之人,何暇哀生,然亦为之出涕也。和尚慈悲普救,何妨辍丛林一席之地,日与破一分粥饭,养此天穷之士,尽其天年,使不僵仆道路,岂非教法之本意乎?请相度一报如何?即令人制衣物去。此人虽不审其性行,然决是读书应举之人。垂死穷途之士,百念灰冷,必无为恶之理。幸望慈悯摄受,不罪!不罪!

“舍幡帖”

祖母蓬莱县太君史氏绣幡二,其文曰“长寿王菩萨”、“消灾障菩萨”。祖母没三十余年,而先君中大夫孝友之慕,至老不衰,每至忌日,必捧而泣。今先君之没,复二十四年矣。某以谓宝藏于家,虽先君之遗意;而归诚于佛,盖祖母之本愿。乃舍之金山以资冥福。

“付龚行信”

辩禅师与余善,常欲通书,而南华净人,皆争请行。或问其故。曰:“欲一见东坡翁,求数字,终身藏之。”余闻而笑曰:“此子轻千里求数字,其贤于蕺山姥远矣。固知辩公强将下无复老婆态也。乾明法煮诃梨勒,闻之旧矣,今乃始得尝,精妙之极,岂非中有曹溪一滴水故耶?”偶病不得出,见书此为谢。

“与文玉十二帖(之一)”

榜下一别,遂至今矣。辱书,感叹。且喜尊体佳胜。到岸,即上谒。可假数卒否?余当面既,不宣。

“与文玉十二帖(之二)”

昨辱教,不即答,悚息!悚息!经宿尊体佳胜,见召,敢不如命。然疮疖大作,殆难久坐,告作一肉饭,竟日移舟池口矣。山妇更烦致名剂,某感戴不可言。谨奉启布谢,不宣。

“与文玉十二帖(之三)”

久留治下,以道旧为乐,而烦乱为愧。数日,尊体如何?漕车即至,不少劳乎!永日如年,念公盛德不去心。所要作字,为疮肿大作,坐卧楚痛,容前路续寄也。不罪!不罪!郑令清苦无援,非公谁复成就之。某造次!造次!疮病无聊,不尽意,惟万万以时自重。

“与文玉十二帖(之四)”

昨辱惠书,伏承别后起居佳胜。某到金陵,疮毒不解,今日服下痢药,羸乏殊甚,又不敢久留来人,极愧草略。余热,万万为时自重。

“与文玉十二帖(之五)”

书已领,跋尾剪去,极不妨,然何足取也。愧!愧!通判大夫甚欲写一书,乏力不果,乞道区区。

“与文玉十二帖(之六)”

去岁人还,奉状必达。尔后行役无定,遂缺驰问。比日,不审起处何如?某忝命过优,非许予之素,何以及此。无缘面谢,重增反侧。酷暑,更祈顺时为国自重。谨奉手启,不宣。

“与文玉十二帖(之七)”

寓白沙,须接人而行,会合未可期。临书惘惘。见张公翊,出《清溪图》甚佳。谢生殊可赏,想亦由公指示也。曾与公翊作《清溪词》,热甚,文多,未暇录去,后信寄呈也。睿达化去,极可哀,虽末路蹭蹬,使人耿耿,然求此才韵,岂易得哉!云巢遂成茂草,言之辛酸。后事想公必一一照管也。匆匆,挥汗,不复尽意耳。

“与文玉十二帖(之八)”

冗迫,久不上问。辱教,承起居佳胜,感慰兼集。违去忽两岁,思仰不忘。每惟高才令望,尚滞江湖,岂胜怅惘。不肖忝冒过分,重承笺教,礼当占词布谢。数日,以病在告,使者告回甚速,故未暇也。不罪!不罪!酷暑方炽,千万为时自重。

“与文玉十二帖(之九)”

伏蒙赐教,恩勤曲折,有骨肉之爱,蒙世不比数,何以奉承此欢,怀藏愧感,大不可言。累日聒聒溷烦,仰荷眷与,不见瑕疵,又饮食之,及其行,饷酒分醯,蒙被无已之惠,益多愧耳。谨奉状称谢。春寒,伏冀调护眠食,以须宠光。

“与文玉十二帖(之十)”

道出贵郡,乃获淹观风度,实慰从来。伏蒙大雅开接甚厚,小人何以得此!薄晚奉被赐教承问,幸甚。拙于谋生,至烦地主饷米,感愧。匆匆称谢,不宣。

“与文玉十二帖(之十一)”

经宿,伏惟尊候万福。比欲奉承,勤款教谕,属以风静江平,伯氏坚约来日解舟,不审能曲听否?得指挥,今日得券给米,来旦得护兵听行,以慰伯氏之意,何幸如之。谨咨禀左右,惶恐!惶恐!

“与文玉十二帖(之十二)”

昨夜风静,遂解舟泊清溪口,道远不能入城,观随车歌舞之盛,徒对月举酒,想见风度耳。经宿,不审尊候何如?伏惟万福。未申间泊铜官,古县萧索,尤思仰绪论。谨奉状承动静,率易,惶恐!

“与滕兴公三首(之一)”

向者假守,得依仁贤分光借润,为幸多矣。不谓纯孝罹此哀疚,匆遽别去,为恨可量。某罪大责轻,忧愧交集,狼狈南迁,岂敢复自比缙绅,尚蒙记录委曲存抚,感激深矣。旦夕出江,愈远詹奉,惟万万顺理自将,无致毁也。

“与滕兴公三首(之二)”

某久当废逐,今荷宽恩,尚有民社,又闻风土不甚恶,远近南北亦无所较,幸不深念。示喻《坛记》,新以文字获罪,未敢秉笔也。匆遽,不尽区区。

“与滕兴公三首(之三)”

近晚访闻一事,请贷粮者几满城郭,多请不得,致有住数日所费反多于所请者。吾侪首虑此事,非不约束,而官吏惰忽如此,盖有司按劾之过也。切请兴公速为根究。为邑官告谕期会不明耶?为仓官不早入晚出、支遣乖方所致耶?切与根究取问施行。病中闻之,甚愧!甚愧!某手启。

“与徐安中”

宠禄过分,烦致人言,求去甚力,而圣主特发玉音,以信孤忠,故未敢遽去,然亦岂敢复作久计也。老兄淹留如此,终不能少为发明,愧负何已。宛丘春物颇盛,牡丹不减洛阳,时复一醉否?辱书,伏承起居佳胜,知辞还,少缓思仰,日劳贤者,当进而久留,不肖当去而不可得,两失其安,可胜叹耶?人还,匆冗不宣。

“与曾子开”

经宿起居佳胜。来日欲同钱穆父略到池上扈驾,还便往,公能来否?别无同行。穆父甚喜公来,可携帽子凉伞行也。可否,示谕。不宣。

“谢唐林夫”

数日不接,思仰可量。阴寒,伏惟起居佳胜。生日之礼,岂左右所当屈致。又辱高篇借宠,衰病,感悚并集。日夕走谢,奉启,不宣。

祭文七首

“祭刘原父文”

呜呼。古称益友,多闻谅直。有一而已,罔全其德。惟公兼之,霈然有余。惟其至明,以有众无。譬如监然,物至而受。罔有不照,斯以为富。先民之言,久远绝微。继以百家,其多如茨。众人劬劳,有不能获。公徐收之,其赢则百。潴之为渊,放之为川。抽之无穷,循之无端。有听其言,茫然自失。如江河注,漂荡汩。有读其书,释然解颐。纷纭杂乱,咸得其归。其博无际,其辩无偶。既博既辩,又以约守。昔公在朝,议论绝伦。挺然不回,其气以振。谈笑所排,讽谕所及。大夫庶士,敛衽以服。自公之亡,未几于兹。学失本原,邪说并驰。大言滔天,诡论蔑世。不谓自便,曰固其理。岂不自有,人或叹嘻。孰能诵言,以告其非。公自平昔,灼见隐伏。指レ讥诮,俾不克立。公归于原,谁与正之。酌以告哀,莫知我悲。

“祭韩献肃公文”

在昔仁祖,清净养民。维时忠献,秉国之钧。盛大蕃衍,启其后人。公暨叔季,文武彬彬。公相神宗,重厚有体。心存社稷,辅以《诗》、《礼》。博陆堂堂,扶阳济济。公将于外,戚钺雕戈。虔共匪懈,柔惠不苛。韩侯奕奕,申伯番番。大明既升,克绍圣考。介圭来朝,黄发元老。帝曰汝留,王躬是保。公勇于退,连章告归。三公就第,大政是咨。五福具有,谓当期颐。天弗遗,哲人其萎。哀动两宫,士夫涕Д。维此僚き,拜公京师。从容暇日,引陪燕私。诏言在耳,已哭于帷。在公已矣,邦国之悲。灵盾启行,宅兆有期。寓焉涂车,立列参差。举觞一恸,与公长辞。

“祭范夫人文”

惟夫人妇德茂于闺门,母仪形于里。笃生贤子,绰有令名。将期百年,兼享五福。而天不亮孝子之志,神不善人之门。变故之来,旬日相继。尚有余庆,钟于后昆。某忝与外姻,局于官守。聊驰薄奠,远致哀诚。

“祭老泉焚黄文元丰元年”

乃者熙宁七年、十年,上再有事于南郊,告成之庆,覃及幽显,我先君中允赠太常博士累赠都官员外郎。轼、辙当奔走兆域,以致天子之命。王事有程,不敢言私。谨遣人赍告黄二轴,集中外亲,择日焚纳,西望陨涕之至。

“祭伯父提刑文治平元年”

呜呼。昔我先祖之后,诸父、诸姑,森如雁行。三十年间,死生契阔,惟编礼与伯父,千里相望。宦游东西,奔走四海,去家如忘。至有生子成童而不识者,兹言可伤。方约退居卜筑,相与终老,逍遥翱翔。呜呼伯父,一旦舍去,有志弗偿。辛丑之秋,送伯西郊。淫雨萧萧,河水滔滔。言别于槁,屡顾以招。孰知此行,乃隔幽明。呜呼伯父,先竟何为。勤苦食辛,以律厥身。知以为民,不知子孙。今其云亡,室如悬筐。布衣练裙,冬月负薪。谁为优孟,悲歌叔孙。惟有斯文,以告不泯。

“祭迨妇欧阳氏文”

昔先君与太师文忠公恩义之重,宜结婚姻,以永世好。故予以中子迨求婚于汝。自汝之归,夫妇如宾,娣姒谐睦,事上接下,动有家法。谓当百年,治我后事。云何奄忽,一旦至此,使我白首,乃反哭汝,命也奈何!呜呼哀哉。以吉月良日殡汝于京城之西惠济之僧舍。汝之魂识,复反于家,尚克朝夕受于奠馈。凡汝服用,皆施佛僧。

“祭古冢文”

闰十二月三日,予之田客,筑室于所居之东南,发一大冢,适及其顶,遽命掩之,而祭之以文,曰:

茫乎忽乎,寂乎寥乎,子大夫之灵也。子岂位冠一时,功逮宇内,福庆被于子孙,膏泽流于万世,春秋逝尽而托物于斯乎?意者潜光隐耀,却千驷而不顾,禄万钟而不受,岩居而水隐,云卧而风乘,忘身徇义而遗骨于斯乎?岂吾固尝诵子之诗书,慕子之风烈,而不知其谓谁欤?子之英灵精爽,与周公、吕望游于丰、镐之间乎?仰其与巢由、伯夷相从于首阳、箕颍之上乎?砖何为而华乎?圹何为而大乎?地何为而胜乎?子非隐者也,子之富贵,不独美其生,而又有以荣其死也。子之功烈,必有石以志其下,而余莫之敢取也。昔子之姻亲族党,节春秋,悼霜露,云动影从,享祀乎其下。今也,仆夫樵人,诛茅凿土,结庐乎其上。昔何盛而今何衰乎?吾将徙吾之宫,避子之舍,岂惟力之不能,独将何以胜夫必然之理乎?安知百岁之后,吾之宫不复为他人之墓乎?今夫一岁之运,阴阳之变,天地盈虚,日星殒食,山川崩竭,万物生死,及飘忽,若雷奔电掣,不须臾留也,而子大夫,独能遗骨于其间,而又恶夫人之居者乎?嗟彼此之一时,邈相望于山河。子为土偶,固已归于土矣。余为木偶漂漂者,未知其如何。魂而有知,为余阿。

尚书解十首

“乃言底可绩”

巧言令色,帝之所畏也。故以言取人,自孔子不能无失。然圣贤之在下也,其道不效于民,其才不见于行事,非言无自出之。故以言取人者,圣人之所不能免也。纳之以言,试之以功,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也。尧将禅舜也,曰:“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底之为言极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可谓极矣。君子之于事物也,原其始不要其终,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其偏不见其全,则利害相夺,华实相乱,乌能得事之真、见物之情也哉!故言可听而不可行,事可行而功不可成,功可成而民不可安,是功未始成也。舜、禹、皋陶之言,皆功成而民安之者也。呜呼!极之为至德也久矣。箕子谓之皇极,子思谓之中庸。极则非中也,中则非极也,此昧者之论也。故世俗之学,以中庸为处可否之间,无过与不及之病而已,是近于乡原也。若夫达者之论则不然。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非舜、禹、皋陶之成功,其孰能与于此哉!故愚以谓穷理尽性,然后得事之真,见物之情。以之事天则天成,以之事地则地平,以之治人则人安。此舜、禹、皋陶之言,可以底绩者也。

“谗说殄行”

《书》云:“朕谗说殄行。”传曰:君子之所为,为可传、为可继也。凡行之不可传、继者,皆殄行也。尧舜之所也。世衰道丧,士贵苟难而贱中庸,故邪慝者进焉。齐桓公欲用竖刁、易牙、开方三子。管仲曰:“三子者自刑以近君,去亲杀子以求合,皆非人情,难近。”桓公不听,卒以乱齐。齐桓,贤主也。管仲,信臣也。夫以贤主而不用信臣之言,岂非三子者似忠而难知也欤?甚矣,似之乱真也。故曰“恶紫”:谓其夺朱也;“恶莠”:谓其乱苗也;“恶乡原”:谓其乱德也。孟子忧之,故曰:“君子反经而已矣。”君子之所贵,必其可传、可继者也。是以谓之经。经者,常也。君子苟常之为贵,则彼苟难殄行,无为为之矣。苟难者无所获,殄行者无所利,则庶民并兴,巧者不能独进,拙者可以自效。吾虚心而察之,贤者可事,能者可使,而天下治矣。

“视远惟明听德惟聪”

甚矣,耳目之为天下祸福也。《洪范》五事,为皇极之用,治乱之所由出,狂圣之所由分,风雨之所由作,五福六极之所由致。故颜渊间仁,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夫视听期于聪明而已,何与于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礼也,何与于仁。曰:视听不以礼,则聪明之害物也其于聋瞽。何以言之?明之过也,则无所不视,掩人之私,求人之所不及;聪之过也,则无所不听,浸润之谮,肤受之或行焉。此其害,岂特聋瞽而已哉!故圣人一之于礼,君臣上下,各视其所当视,各听其所当听,而仁不可胜用也。太甲之复辟也,伊尹戒之曰:“视远惟明,听德惟聪。”何谓远?何谓德?孔子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夫惟小之为知,又乌能及远哉。探夜光于东海者,不为鲵桓而回网罗;求合抱于邓林者,不以径寸而枉斧斤。苟志于远,必略近矣。故子张问明,孔子既告之以明,又告之以远。由此观之,视不及远者,不足为明也。梁惠王问利于孟子,孟子告以仁义。曰:“王何必曰‘利’。”夫言利者,其言未必不中也,然君子不听,曰“言利者,必小人也。”听其言必行其事,行其事必近其人,小人日近,君子日疏,求国无危,不可得也。凡言苟出于利,虽中,小人也,况不中乎。苟出于德,虽失,犹君子也,况不失乎。由此观之,听不主于德者,非聪也。

“终始惟一时乃日新”

《易》曰:“天下之动,正夫一者也。”夫动者,不安者也。夫惟不安,故求安者而托焉。惟一者为能安。天地惟能一,故万物资生焉。日月惟能一,故天下资明焉。天一于覆,地一于载,日月一于照,圣人一于仁,非有二事也。昼夜之代谢,寒暑之往来,风雨之作止,未尝一日不变也。变而不失其常,晦而不失其明,杀而不害其生,岂非所谓一者常存而不变故耶!圣人亦然。以一为内,以变为外。或曰:圣人固多变也欤?不知其一也,惟能一故能变。伊尹戒太甲曰:“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新与一,二者疑若相反然。请言其辨。物之无心者必一,水与鉴是也。水、鉴惟无心,故应万物之变。物之有心者必二,目与手是也。目、手惟有心,故不自信而托于度量权衡。己且不自信,又安能应物无方日新其德也哉。齐人为夹谷之会,曰:孔丘儒者也,可劫以兵。不知其戮齐优如杀犬豕。此岂有二道哉,一于仁而已矣。孟子曰:“天下定于一,孰能一之?曰:不嗜杀人者。”愚故曰圣人一于仁。

“王省惟岁”

论尧、舜之德者,必曰无为。考之于经,质之于史,尧、舜之所为,卓然有见于世者,盖不可胜计也,其曰无为,何哉?古人有言曰:“除日无岁。”又曰“日一日劳考载曰功。”若尧、舜者,可谓功矣。岁者,月之积也。月者,日之积也。举岁则兼月,举月则兼日矣。日别而数之,则月不见,月别而数之,则岁不见。此岂日月之外,复有岁哉。日月之各一,人臣之劳也。岁之并考,人君之功也。故《书》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此上下之分,烦简之宜也。禹之平水土,稷为之殖百谷,契为之敷五教,伯夷为之典三礼,皋陶为之平五刑,羲和为之历日月。尧舜果何为哉。今夫三百有六旬,分之以四时,配以之以六甲,位之以十二子,散之以二十四气,裂之以七十二候,昼不可以并夜,寒不可以兼暑,则气果安在哉。惟其无在而不可名,寄之于人而已,不有此,所以为王省之功也。日不立则月不建,月不建则岁不成,师尹不官,则卿士不治,卿士不治,则王功废矣。故曰:“庶民惟星。”星者,日月之所舍,所因以为寒暑风雨者也。民者,上之所托,所因以为号令赏罚者也。日月不自为风雨寒暑,因星而为节;君不自为号令赏罚,因民而为节。上执其要,下治其详,所谓岁月日时无易也。文王不兼庶狱,陈平不治钱谷,邴吉不问斗伤,此所为不易者也。秦皇衡石程书,光武以吏事责三公,此易岁月而乱日时者也。治乱之效,亦可以概见矣。

“作周恭先作周孚先”

周之将兴,必有断天之王,建都邑,立藩辅,以定天命而宅民心,为子孙之师。亦必有命世之臣,考礼乐,修法令,以定国是而正风俗,为卿大夫之宗。然后可以世世垂拱仰成,虽有中主弱辅,而不至于乱。故曰:“孺子来相宅,其大典商献民,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予旦以多才,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国之所恃者,法与人也。《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故周公以谓典而用贤,可以定国,后之言恭者必稽焉。傅说有言:“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今不师古,后不师今。故周公以谓我当与卿大夫士笃前人成烈,以答众心,则后之言信者必师焉。夫以成王之贤,周公之圣,其所以为后世先者,不过于恭与信而已。《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闵马父曰:“古之称恭者,曰自古,曰在昔,曰先民,其严如是。”愚以是知恭之大者,盖尧之允恭,孔子之温恭,非独恭世子之恭、楚共王之恭也。成王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大有上吉。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又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信之为德也,重于兵而急于食,周公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

“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

毫末之木,有合抱之资,滥觞之水,有稽天之势,不可谓无是理也。理固有是,而物未必然。此众人之所以不信也。子思有言:“君子之道,始于夫妇之所能,其至也,虽圣人有不能。”故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人之能为尧舜,历千载而无有,故孟子之言,世未必信也。众人以迹求之,故未必信,君子以理推之,故知其有必然者矣。孔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下移。”而《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此二言者,古今所不能一,而学者之所深疑也。请试论之。滥觞可以稽天,东海可以桑田,理有或然者。此狂圣念否之说也。江湖不可以徒涉,尺水不可以舟行,事有必然者。此愚智必然之辨也。夫言各有当也,达者不以失一害一,此之谓也。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使太甲粗可以不乱者,伊尹不废也。至于废,则其狂也审矣。然卒于为商宗。周公曰:“兹四人迪哲。”盖太甲与文王均焉。明皇开元之治,至于刑措,与夫三代何远。林甫之专,禄山之乱,民在涂炭,岂特狂者而已哉。由此观之,圣狂之相去,殆不容发矣。

“庶言同则绎”

《书》曰:“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虞之为言度也,出纳之际,庶言之所在也,必得我师焉。夫言有同异,则听者有所考:言其利也,必有为利之道;言其害也,必有致害之理。反复论辩廷议,而众决之:长者必伸,短者必屈焉;真者必遂,伪者必窒焉。故邪正之相攻,是非之相稽,非君子之所患。君子之所患者,庶言同而已。考同者莫若绎,古者谓由绎,由丝者必求其端,究其所终。《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君陈》之所谓绎者,《太甲》之所谓求也。孙宝有言:“周公大圣,召公大贤,犹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晋王导辅政,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责之曰:“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衽谢之。古之君子,其畏同也如此。同而不绎,其患有不可胜言者矣。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

天下之事,古略而今详,天下之官,古寡而今众。圣人非有意于其间,势则然也。火化之始,燔黍捭豚,以为靡矣。至周而醯醢之属至百二十瓮。栋宇之始,茅茨采椽,以为泰矣。至周九尺之室,山节藻。圣人随世而为之节文,岂得已哉。《周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圣人不以官之众寡论治乱者,以为治乱在德,而不在官之众寡也。《礼》曰:“夏后氏官五十,商二百,周三百。”与周官异,学者盖不取焉。夫唐虞建官百,简之至也。夏后氏安能减半而办,此理之必不然也。孔安国曰:“禹、汤建官二百,不及唐虞之清要。”荣古而陋今,学者之病也。自夏、商观之,则以官百为清要。自唐虞而上云鸟纪官之世而观之,则官百为陋矣。未岂然哉。愚闻之叔向曰:“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故子产铸《刑书》,而叔向非之。夫子产之《刑书》,末世之先务也。然且得罪于叔向。是以知先王之法亦简矣。先王任人而不任法,劳于择人而佚于任使,故法可以简。法可以简,故官可以省,古人有言,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至矣。

“道有升降政由俗革”

武王克商,武庚禄父不诛矣,而列为诸侯。周公相成王,武庚禄父叛,殷之顽民,相率为乱,不诛也,而迁之洛邑。武王、周公,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商之工臣,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非至德能如是乎。是以商之臣子心服而日化,至康王之世三十余年矣。世变风移,士君子出焉。故命毕公曰:“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劝。”始则迁其顽者而教之,终则择其善者而用之。周之于商人也,可谓无负矣。夫道何常之有,应物而已矣。物隆则与之偕升,物污则与之偕降。夫政何常之有,因俗而已矣。俗善则养之以宽,俗顽则齐之以猛。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也。故齐太公因俗设教,则三月而治。鲁伯禽易俗变礼,则五月而定。三月之与五月,未足为迟速也,而后世之盛衰出焉。以伯禽之贤,用周公之训,而犹若是,苟不逮伯禽者,其变易之患可胜言哉!

论语解二首

“观过斯知仁矣”

孔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自孔安国以下,解者未有得其本指者也。《礼》曰:“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闻之于师曰:此《论语》之义疏也。请得以论其详。人之难知也,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配其险,浮云不足以比其变。扬雄有言:“有人则作之,无人则辍之。”夫苟见其作,而不见其辍,虽盗跖为伯夷可也。然古有名知从者,其效如影响,其信如蓍龟,此何道也。故彼其观人也,亦多术矣。委之以利,以观其节,乘之以猝,以观其量,伺之以独,以观其守,惧之以敌,以观其气。故晋文公以壶飧得赵衰,郭林宗以破甑得孟敏,是岂一道也哉。夫与仁同功而谓之仁,则公孙之布被与子路之袍何异,陈仲子之螬李与颜洲之箪瓢何辨。何则?功者人所趋也,过者人所避也。审其趋避而真伪见矣。古人有言曰:“Θ违命也,推其仁可以托国。”斯其为观过知仁也欤!

“君使臣以礼”

君以利使臣,则其臣皆小人也。幸而得其人,亦不过健于才而薄于德者也。君以礼使臣,则其臣皆君子也。不幸而非其人,犹不失廉耻之士也。其臣皆君子,则事治而民安。士有廉耻,则临难不失其守。小人反是。故先王谨于礼。礼以钦为主,宜若近于弱,然而服暴者,莫若礼也。礼以文为饰,宜若近于伪;然而得情者,莫若礼也。哀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不有爵禄刑罚也乎,何为其专以礼使臣也!以爵禄而至者,贪利之人也,利尽则逝矣。以刑罚而用者,畏威之人也,威之所不及,则解矣。故莫若以礼。礼者,君臣之大义也,无时而已也。汉高祖以神武取天下,其得人可谓至矣。然恣慢而侮人,洗足箕踞,溺冠跨项,可谓无礼矣。故陈平论其臣,皆嗜利无耻者,以是进取可也,至于守成,则殆矣。高帝晚节不用叔孙通、陆贾,其祸岂可胜言哉。吕后之世,平、勃背约,而王诸吕几危刘氏,以廉耻不足故也。武帝踞厕而见卫青,不冠不见汲黯。青虽富贵,不改奴仆之姿,而黯社稷臣也,武帝能礼之而不能用,可以太息矣。

孟子解一首

“以佚道使民以生道杀民”

使民为农,民曰:“是食我之道也。”使民为兵。民曰:“是卫我之道也。”使民为城郭沟池。民曰:“是域我之道也。”虽劳而不怨也。曰:“盘庚之民,何以怨?”“民可与乐成而不可与虑始,盖终于不怨也。”《诗》曰:“昼尔于茅,宵尔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可谓劳矣。然民岂不思之,曰:“上之人果谁为也哉!”若夫田猎之娱,宴好之奉,上之人所自为为之者,君子盖不以劳民也。古者水衡少府,天子之私藏。大司农钱,不以给共养劳费,共养劳费一出少府,为是也。孟子曰:“以佚道使民,劳而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以佚道使民,可也,以生道杀民,君子盖难言之。《易》曰:“古之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季康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曰:“子为政,焉用杀?”夫杀无道就有道,先王之所不免也,孔子讳之。然则杀者,君子之所难言也。

庄子解一首

“广成子解”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崆峒之山,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

道固有是也。然自是为之,则道不成。

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

得道者不问,问道者未得也。得道者无物无我,未得者固将先我而后物。夫苟得道,则我有余而物自足,岂固先之耶。令乃舍己而问物,恶其不情也。故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言其情在于欲己长生,而外托于养民人、遂群生也。夫长生不死,岂非物之实,而所谓养民人、遂群生,岂非道之余乎?

“自而治天下也,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

天作时雨,山川出云。云行雨施,而山川不以为劳者,以其不得已而后雨,非雨之也。春夏发生,秋冬黄落,而草木不以为病者,以其不得已而后落,非落之也。今云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虽天地之精,不能供此有心之耗,故荒亡之符,先见于日月,以一身占之,则耳目先病矣。

“而佞人之心,翦翦者,又奚足以语至道?”

真人之与佞人,犹谷之与稗也。所种者谷,虽瘠土堕农,不生稗也。所种者稗,虽美田疾耕,不生谷也。今始学道,而问已不情。佞伪之种,道何从生!

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间居三月,复往邀之。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

弃世独居,则先物后己之心,无所复施,故其问也情。

广成子蹶然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汝至道。”

广成子至此,始以道语黄帝乎?曰:否。人如黄帝而不足以语道,则天下无足语者矣。吾观广成子之拒黄帝也,其语至道已悉矣。是以间居三月而复往见,蹶然为之变,其受道岂始于此乎?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窈窈冥冥者,其状如登高望远,察千里之毫末,如临深俯幽,玩万仞之藏宝也。昏昏默默者,其状如枯木死灰,无可生可然之道也。曰:道止于此乎?曰:此窈冥昏默之状,乃致道之方也。如指以为道,则窈冥昏默者,可得谓之道乎?人能弃世独居,体窈冥昏默之状,以入于精极之渊,本有不得于道者也。学道者患其散且伪也,故窈窈冥冥者,所以致一也,昏昏默默者,所以全真也。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

自此以上,皆真实语,广成子提耳画一以教人者。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则无为也。心无所知,则无思也。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则无欲也。三者具而形神一,形神一而长生矣。内不慎,外不闭,二者不去,而形神离矣。或曰:广成子之于道,若是数数欤?曰:谷之不为稗,在种者一粒耳,何数不数之有。然力耕疾耘,不可废也。

“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

窈冥昏默,长生之本。长生之本既立,亦必有坚凝之者。二者如日月水火之用。所以修炼变化,坚气而凝物者也,盖必有方矣。然皆必至其极,不极不化也。

“天地有官,阴阳有藏。”

广成子以窈冥昏默立长生之本,以无思无为无欲去长生之害,又以至阴至阳坚凝之,吾事足于此矣。天地有官,自为我治之,阴阳有藏,自为我蓄之。为之者在我,成之者在彼。

“慎守汝身,物将自壮。”

言长生可必也,物岂有稚而不壮者哉。

“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尝衰。”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广成子曰:来,余语汝。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

物本无终极,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物未尝有死,故长生者物之固然,非我独能。我能守一而处和,故不见其分成与毁尔。

“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见土。”

皇者其精也,王者其粗也,生者明,死者幽,幽者不知明,明者不知幽。

“今天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故余将去汝,入无穷之门,人其尽死而我独存呼!”

“盖将有以示化去世形解入土之意也欤?”

“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缗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

南荣AA66挟三人以见老子,老子诃之,则矍然自失,人我皆丧。夫挟人以往固非也,人我皆丧亦非也。故学道能尽死其人独存其我者寡矣。可见、可言、可取、可去者,皆人也,非我也。不可见、不可言、不可取、不可去者,真我也。近是则智,远是则愚,得是则得道矣。故人其尽死而我独存者,此之谓也。古今虽异,吾不知缗之所谓也。以文意求之,其犹曰明也欤?

书后五百六首

“书鲍静传”

鲍静字太玄,东海人。五岁语父母,云:“本曲阳李氏子,九岁堕井死。”父母以其言访之,皆验。静学兼内外,明天文河洛书。为南海太守行部入海,遇风,饥甚,煮白石食之。静尝见仙人阴君受道诀,百余岁卒。

阴真君名长生。予尝游忠州酆都观,则阴君与王方平上升处也。古松柏数千株,皆百围,松脂如酥乳,不烦煮炼,正尔食之,滑甘不可言。二真君皆画像观中,极古雅,有西晋时殿宇,尚存也。戊寅九月十一日夜坐书。

“书单道开传后”

葛稚川与单道开皆西晋人,而没于东晋,又皆隐于罗浮。使稚川见道开,必有述焉。而《抱朴·内篇》皆不及道开,岂稚川化时,道开尚未至罗浮也?稚川乞岣嵝令游南海,遂入罗浮,按本传在升平三年以后,相去盖三十余年,必稚川先化也。绍圣元年九月,始予至罗浮,问山中人,则道开无复遗迹矣,亦不知石室所在。独书此《传》遗冲虚观道士邓守安,以备山中逸事。

“书陶淡传”

《晋史·隐逸传》:陶淡字处静,太尉侃之孙也。父夏,以无行被废。淡幼孤,好导养之术,谓仙道可祈。年十五六,便服食绝谷。不娶。家累千金,僮客百数,淡了不营问。好读《易》,善卜筮。于长沙临湘山中,结庐居之。养一白鹿以自随。人有候之者,辄移渡涧水,莫得近。州举秀才,淡遂逃罗县埤山中,不知所终。

陶士行诸子皆凶暴,不独夏也,而诸孙中乃有淡,曾孙中乃有潜。潜集中乃有仲德、敬通之流,皆隐约有行义,又皆贫困,何也?淡高逸如此,近类得道,与潜近亲,而潜无一言及之,此又未喻也。戊寅九月七日,阅《晋史》,偶录之以俟知者。儋州城南记。

“书渊明孟府君传后”

陶渊明,孟嘉外孙,作《喜传》云:“或问听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何也?”曰:“渐近自然。”而今《晋书》乃云“渐近使之然”,则是闾里少年鄙语。虽至细事,然足以见许敬宗等为人。

“书南史卢度传”

余少不喜杀生,然未能断也。近来始能不杀猪羊,然性嗜蟹蛤,故不免杀。自去年得罪下狱,始意不免,既而得脱,遂自此不复杀一物。有见饷蟹蛤者,皆放之江中。虽知蛤在江水无活理,然犹庶几万一,便使不活,亦愈于煎烹也。非有所求觊,但以亲经患难,不异鸡鸭之在庖厨,不忍复以口腹之故,使有生之类,受无量怖苦尔,犹恨未能忘味食自死物也。《南史·隐逸传》:“始兴人卢度,字彦章。有道术。少随张永北侵魏,永败,魏人追急,淮水不得过。自誓若得免死,从今不复杀生。须臾见两,流来接之,得过。后隐居庐陵西昌三顾山,鸟兽随之,夜有鹿触其壁。度曰:‘汝勿坏我壁。’鹿应声去。屋前有池,养鱼,皆名呼之,次第取食。逆知死年月,竟以寿终。”偶读此书,与余事粗相类,故并录之。

“书刘昌事(昌事见杜牧宋州宁陵县记)”

今日过宁陵,闻县令言,前令晏昙立刘昌庙。昌事迹见杜牧集,甚壮伟。宋子京独不信,以为无有。子亦信李蘩记其父泌、崔胤记其父慎由事,皆以伪为真,独不信杜牧记昌事,可笑也。李蘩作《家传》,记其父居鬼谷,并与仙接。子京亦曰:“蘩所记浮侈不可信,姑摭其实者如上。”崔胤记其父晚无子,遇浮屠生胤,乃名继。

“记孙卿韵语”

孙卿子有韵语者,其言鄙近,多云“成相”,莫晓其义。《前汉·艺文志·诗赋类》中有《成相杂词》十一篇,则成相者,盖古讴谣之名乎?疑所谓“邻有丧,舂不相”者。又乐记》云:治乱以相。亦恐由此得名,当更细考之。

“记徐陵语”

徐陵多忘,每不识人,人以此咎之。陵曰:“公自难记,若曹、刘、沈、谢辈,暗中摸索,亦合认得。”诚哉是言。

“记欧阳论退之文”

韩退之喜大颠,如喜澄观、文畅之意,了非信佛法也。世乃妄撰退之与大颠书,其词凡陋,退之家奴仆亦无此语。有一士人于其末妄题云:“欧阳永叔谓此文非退之莫能。”此又诬永叔也。永叔作《醉翁亭记》,其辞玩易,盖戏云耳,又不以为奇特也,而妄庸者亦作永叔语,云:“平生为此最得意。”又云:吾不能为退之《画记》,退之又不能为《醉翁记》。此又大妄也。仆尝谓退之《画记》近似甲名帐耳,了无可观,世人识真者少,可叹亦可愍也。

“跋嵇叔夜养生论后”

东坡居士以桑榆之末景,忧患之余生,而后学道,虽为达者所笑,然犹贤乎已也。以嵇叔夜《养生论》颇中余病,故手写数本,其一赠罗浮邓道师。

“书渊明述史章后”

渊明作《述史九章》,《夷齐》、《箕子》盖有感而云。去之五百余载,吾犹知其意也。

“跋退之送李愿序”

欧阳文忠公尝谓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一篇而已。余亦以谓唐无文章,惟韩退之《送李愿归盘谷》一篇而已。平生愿效此作一篇,每执笔辄罢,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独步。”

“书子由君子泉铭后(孟君名震,郓人,及进士第,为承议郎)”

子由既为此文,余欲刻之泉上。孟君不可,曰:“名者,物之累也。”乃书以遗之。元丰六年十一月九日题。

“跋赤溪山主颂”

达与不达者语,譬如与无舌人说味。问蜜何如,可云蜜甜。问甜何如,甜不可说。我说蜜甜,而无舌人终身不晓。为其不可晓,以为达者语应皆如是,问东说西,指空画地,如心疾,如睡语,听者耻不知,从而和之,更相欺谩。

昔张鲁以五斗米治病,戒病者相语不得云“未差也”,若云尔者,终身不差也。故当时以张鲁为神。其事类此。然亦不得以此等故疑其真。余得赤溪山主颂十一篇于其子昶,问其事于乐全先生张安道,知其为达者无疑,为书其末。熙宁九年正月望日。

“书子由超然台赋后”

子由之文,词理精确,有不及吾,而体气高妙,吾所不及。虽各欲以此自勉,而天资所短,终莫能脱。至于此文,则精确、高妙,殆两得之,尤为可贵也。

“书李邦直超然台赋后”

世之所乐,吾亦乐之,子由其独能免乎?以为彻弦而听鸣琴,却酒而御芳茶,犹未离乎声、味也。是故即世之所乐,而得超然,此古之达者所难,吾与子由其敢谓能尔矣乎?邦直之言,可谓善自持者矣,故刻于石以自儆云。

“书文与可超然台赋后”

余友文与可,非今世之人也,古之人也。其文非今之文也,古之文也。其为《超然》辞,意思萧散,不复与外物相关,其《远游》、《大人》之流乎?熙宁九年四月六日。

“跋王氏华严经解”

予过济南龙山镇,监税宋宝国出其所集王荆公《华严经解》相示,曰:“公之于道,可谓至矣。”予问宝国:“华严》有八十卷,今独解其一,何也?”宝国曰:“公谓我此佛语深妙,其余皆菩萨语尔。”予曰:“予于藏经取佛语数句置菩萨语中,复取菩萨语置佛语中,子能识其是非乎?”曰:“不能也。”“非独子不能,荆公亦不能。予昔在岐下,闻阳猪肉至美,遣人置之。使者醉,猪夜逸,置他猪以偿,吾不知也。而与客皆大诧,以为非他产所及。已而事败,客皆大惭。今荆公之猪未败尔。屠者买肉,娼者唱歌,或因以悟。若一念清净,墙壁瓦砾皆说无上法,而云佛语深妙,菩萨不及,岂非梦中语乎?”宝国曰:“唯唯。”

“跋荆溪外集”

玄学、义学,一也。世有达者,义学皆玄,如其不达,玄学皆义。近世学者以玄相高,习其径庭,了其度数,问答纷然,应诺无穷。至于死生之际一大事因缘,鲜有不败绩者。孔子曰:“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世无孔子,莫或叩之,故使鄙夫得挟其空空以欺世取名,此可笑也,荆溪居士作《传灯传》若干篇,扶奖义学,以救玄之弊。譬如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无常羊也。

“书子由黄楼赋后”

子城之东门,当水之冲,府库在焉。而地狭不可以为瓮城,乃大筑其门,护以砖石。府有废厅事,俗传项籍所作,而非也。恶其淫名无实,毁之,取其材为黄楼东门之上。元丰元年八月癸丑,楼成。九月庚辰,大合乐以落之。始余欲为之记,而子由之赋已尽其略矣,乃刻诸石。

“书珠子法后”

李公择见传如此,云得之于一武官,缘感恩而传,必不妄。公择与轼,亦尝试之。

“书拉杂变”

司马长卿作《大人赋》,武帝览之,飘飘然有凌云之气。近时学者作拉杂变,便自谓长卿,长卿固不汝嗔,但恐览者渴睡落床难以凌云耳。

“书温公志文异圹之语”

《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古今之葬皆为一室。独蜀人为一坟而异藏,其间为通道,高不及肩,广不容人。生者之室,谓之寿堂,以偶人被甲执戈,谓之寿神以守之,而以石瓮塞其通道。既死而葬则去之。轼先夫人之葬也,先君为寿室。其后先君之葬,欧阳公志其墓,而司马君实追为先夫人墓志,故其文曰:“蜀人之也,同垅而异圹。”君实性谦,以为己之文不敢与欧阳公之文同藏也。东汉寿张侯樊宏,遗令棺柩一藏,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子孙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藏。光武善之,以书示百官。盖古亦有是也。然不为通道,又非诗人同穴之义,故蜀人之葬最为得礼也。

“跋张希甫墓志后”

余为徐州,始识张希甫父子。元年之冬,李夫人病没,徐人多言其贤,至于死生之际无所留难。而天骥出其手书数十纸,记浮屠、道家语,笔迹雅健,不类妇人,而所书皆有条理。是时希甫年七十,辟谷道引,饮水百余日,甚瘠而不衰,目瞳子炯然。余知其无苦,而不忍天骥之忧惧,乃守而告之,人生如寄,何至自苦如是,愿以时饮酒食粱、肉,慰子孙之意。希甫强为予食,然无复在世意。后二年,余谪居黄州,闻希甫没,既葬,天骥以其墓铭示余,余知其夫妇皆超然世外矣。

“书四戒”

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浓,命曰“腐肠之药”。此三十二字,吾当书之门窗、几席、缙绅、盘盂,使坐起见之,寝食念之。元丰六年十一月,雪堂书。

“书所获镜铭”

元丰四年正月,余自齐安往岐亭,泛舟而还。过古黄州。获一镜,周尺有二寸,其背铭云:“汉有善铜出白阳,取为镜,清而明,左龙右虎亻甫之。”其字如菽大,杂篆隶,甚精妙。白阳,疑南阳白水之阳也。其铜黑色,如漆。其背如刻玉。其明照人微小。旧闻古镜皆然,此道家聚形之法也。

“跋司马温公布衾铭后”

士之得道者,视死生祸福,如寒暑昼夜,不知所择,而况膏粱脱粟文绣布褐之间哉!如是者,天地不能使之寿夭,人主不能使之贵贱,不得道而能若是乎,吾其敢以恭俭名之。仲尼以箪瓢得之颜子,余于温公亦云。

“跋子由栖贤堂记后”

子由作《栖贤堂记》,读之便如在堂中,见水石阴森,草木胶葛。仆当为书之,刻石堂上,且欲与庐山结缘,他日入山,不为生客也。

“题伯父谢启后”

天圣中,伯父中都公始举进士于眉,年二十有三。时进士法宽,未有糊名也。试日,通判殿中丞蒋希鲁下堂,观进士程文,见公所赋,叹其精妙绝伦。曰:“第一人无以易子。”公力自言年少学浅,有父兄在,决不敢当此选。希鲁大贤之,曰:“君子成人之美。”乃以为第三。明年登乙科。此则其亲书启事谢希鲁者也。公殁后十三年,得之宜兴人单君锡家,盖希鲁宜与人也。又八年,乃躬自装缥,而归公之第二子子明兄,使宝之以无忘公之盛德云。元丰五年七月十三日,第六侄责授黄州团练副使轼谨志。

“跋柳闳楞严经后”

众生当以是时度,佛菩萨则现是身,身无实相,然必现是,意其所入者易也。《楞严》者,房融笔受,其文雅丽,于书生学佛者为宜。吾甥柳辟,孝弟夙成,自童子能为文,不幸短命。其兄闳为手写此经。闳既已识佛意,则辟亦当冥受其赐矣。

“跋张益孺清净经后”

佛言作、止、任、灭,是谓四病。我言作、止、任、灭,是谓四法门。无尽居士若见法门,应无是语。

“题僧语录后”

佛法浸远,真伪相半。寓言指物,大率相似。考其行事,观其临祸福死生之际,不容伪矣。而或者得戒神通,非我肉眼所能勘验,然真伪之候,见于言语。吾虽非夔、旷,闻弦赏音,粗知雅曲。子由欲吾书其文,为题其末。

“书黄道辅品茶要录后”

物有畛而理无方,穷天下之辩,不足以尽一物之理。达者寓物以发其辩,则一物之变,可以尽南山之竹。学者观物之极,而游于物之表,则何求而不得。故轮扁行年七十而老于斫轮,庖丁自技而进乎道,由此其选也。黄君道辅讳儒,建安人。博学能文,淡然精深,有道之士也。作《品茶要录》十篇,委曲微妙,皆陆鸿渐以来论茶者所未及。非至静无求,虚中不留,乌能察物之情如此其详哉?昔张机有精理而韵不能高,故卒为名医,今道辅无所发其辩,而寓之于茶,为世外淡泊之好,此以高韵辅精理者。予悲其不幸早亡,独此书传于世,故发其篇末云。

“书咒语赠王君”

王君善书符,行天心正一法,为里人疗疾驱邪。仆尝传咒法,当以传王君。其辞曰:“汝是已死我,我是未死汝,汝若不吾祟,吾亦不汝苦。”

“书李志中文后”

元丰七年,轼舟行赴汝海,自富川陆走高安,别家弟子由。吾月九日,过新吴,见县令李君志中,同谒刘真君祠,酌丹井饮之。明日夏至,游宝云寺此君亭,观李君之文,求其本而去。眉阳苏轼书。

“跋邓慎思石刻”

轼在黄州,见邓慎思学士扶护先太夫人丧,归葬长沙。饮食起居哀慕之节,皆应古礼,凡可以显扬前人者,君必尽力求之,期得而后已。呜呼,可谓孝矣!今复观此石刻,益嗟叹之不足。元元年十二月日,眉山苏轼书。

“跋送石昌言引”

右嘉元年九月十九日先君《送石昌言北使》文一首。其字则轼年二十一时所书与昌言本也。今蓄于陈履常氏。昌言名扬休,善为诗,有名当时,终于知制诰。彭任字有道,亦蜀人,从富彦国使虏还,得灵河县主簿以死。石守道尝称之,曰:“有道长七尺,而胆过其身。一日坐酒肆,与其徒饮且酣,闻彦国当使不测之虏,愤愤推酒床,拳皮裂,遂自请行,盖欲以死扦彦国者也。”其为人大略如此,然亦任侠好杀云。元三年九月初一日题。

“跋鲁直李氏传”

李如埙之妹,既笄发病,见前世冤对,日夜笞之,遂归诚佛法。梦中见佛与受戒,平遣冤者。李因蔬食不嫁,黄鲁直为记,仆题其后云。

“跋进士题目后”

元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上御延和殿,奏端明殿学士范镇所进新乐,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皆侍。时西夏方遣使款延州塞,而边臣方持其议,相与往返未决也。故进士作《延和殿奏新乐赋》、《款塞来享诗》云。翰林学士苏轼记。

“跋邢敦夫南征赋”

邢敦夫自为童子,所与游皆诸公长者。其志岂独蕲以文称而已哉。一日不见,遂与草木俱尽,故鲁直、无咎诸人哭人,皆过时而哀。今观此文,亦足少慰。旧尝见江南李泰伯自述其文曰:“天将寿我欤?所为固未足也;不然,斯亦足以藉手见古人矣。”吾于敦夫亦云。元四年四月十六日。

“书破地狱偈”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惟心造。”近有人丧妻者,梦其妻求《破地狱偈》,觉而求之,无有也。问荐福古老,云:“此偈是也。”遂举家持诵。后见亡者宝衣天冠,缥缈空中,称谢而去。轼闻之佛印禅师,佛印闻之范尧夫。

“记佛语”

佛告阿难,使汝流转心目之罪人,能降伏此两物,即去道不远矣。心既降伏,目亦自定,不须双言,但此两物常相表里。故佛云尔也。佛云:三千大千世界,犹如空华乱起乱灭。而况我在此空华起灭之中,寄此须臾贵贱、寿夭、贤愚、得丧,所计几何,惟有勤心修善果以升辅神明,照遣虚妄,以识知本性,差为着身要事也。

“跋刘咸临墓志”

鲁直事佛谨甚,作《刘咸临墓志》。咸临不喜佛,而其父道原尤甚。道原之真茹茶、啮雪竹、折玉裂也,终身守之而不易,可不谓戒且定乎!予观范景仁、欧阳永叔、司马君实皆不喜佛,然其聪明之所照了,德力之所成就,皆佛法也。梁武帝筑浮山堰灌寿春以取中原,一夕杀数万人,乃以面牲供宗庙,得为知佛乎!以是知世之喜佛者未必多,而所不喜者未易少也。

“书松醪赋后”

予在资善堂,与吴传正为世外之游。及将赴中山,传正赠予张遇易水供堂墨一丸而别。绍圣元年闰四月十五日,予赴英州,过韦城,而传正之甥欧阳思仲在焉,相与谈传正高风,叹息久之。始予尝作《洞庭春色赋》,传正独爱重之,求予亲书其本。近又作《中山松醪赋》,不减前作,独恨传正未见。乃取李氏澄心堂纸,杭州程奕鼠须笔,传正所赠易水供堂墨,录本以授思促,使面授传正,且祝深藏之。传正平生学道既有得矣,予亦窃闻其一二。今将适岭表,恨不及一别,故以此赋为赠,而致思于卒章,可以超然想望而常相从也。

“书六赋后”

予中子迨,本相从英州,舟行已至姑熟,而予道贬建昌军司马惠州安置,不可复以家行。独与少子过往,而使迨以家归阳羡,从长子迈居。迨好学知为楚词,有世外奇志,故书此六赋以赠其行。绍圣元年六月二十五日,东坡居士书。

“跋所书东皋子传”

绍圣二年正月十六日,方读《东皋子传》,而梅州送酒者适至,独尝一杯,径醉,遂书此纸以寄谭使君。

“跋子由老子解后”

昨日子由寄《老子新解》,读之不尽卷,废卷而叹。使战国时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孔、老为一;晋、宋间有此书,则佛、老不为二:不意老年见此奇特。

“跋张广州书”

张广州与妹仁寿夫人书云:“广州真珠香药极有,亦有闲钱,但忝市舶使,不欲效前人自污尔。有唐三百年,惟宋、卢奂、李朝隐治广以廉洁称,吾宋无闻焉。方作钦贤堂,绘古之清刺史,日夕思仰之,吾妹贤而知理,必喜闻也。”洁廉,哲人之细事也,而古今边患常生于贪。守边得廉吏,则夷夏人安,岂细事哉。张说作《宋遗爱碑》,其文曰:“昆仑宝兮四海财,几万里兮岁一来。”《书》曰:“不宝远物,则远人格。”盖致远莫若廉。使张公久于帅广,如四海之物,皆可致也。呜呼!元符三年七月十一日。

“题所作书易传论语说”

孔壁、汲冢竹简科斗,皆漆书也。终于蠹坏。景钟、石鼓益坚,古人为不朽之计亦至矣。然其妙意所以不坠者,特以人传人耳。大哉人乎!《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吾作《易、书传》、《论语说》,亦粗备矣。呜呼!又何以多为。

“书罗汉颂后”

佛弟子苏轼自海南还,道过清远峡宝林寺,敬颂禅月所画十八大阿罗汉。元符三年十一月十四日。

“跋石钟山记后”

钱唐、东阳皆有水乐洞,泉流空岩中,自然宫商。又自灵隐下天竺而上至上天竺,行两山间,巨石磊磊如牛羊,其声空磬然,真若钟声,乃知庄生所谓天籁者,盖无所不在也。建中靖国元年正月五日,自海南还,过南安,司法掾吴君示旧所作《石钟山记》,复书其末。

“题刘壮舆文编后”

今日晨起,减衣,得头风病,然亦不甚也。取刘君壮舆文编读之,失疾所在。曹公所云,信非虚语。然陈琳岂能及君耶?建中靖国元年四月十二日书。

“书四适赠张鹗”

张君持此纸,求仆书,且欲发药。不知药,君当以何品?吾闻《战国策》中有一方,吾尝服之,有效,故以奉传。其药四味而已,一曰“无事以当贵”,二曰“早寝以当富”,三曰“安步以当车”,四曰“晚食以当肉”。夫已饥而食,蔬食有过于八珍。而既饱之余,虽刍豢满前,惟恐其不持去也。若此可谓善处穷者矣。然而于道则未也。安步自佚,晚食自美,安以当车与肉为哉?车与肉犹存于胸中,是以有此言也。

“跋李氏述先记”

东坡居士曰:贼以百倍之众临我,我无甲兵城池,虽慈父孝子,有不能相保者。李君独能锄棘矜,相率而拒之,非其才有所足恃,德有所不忍违,恶能然哉?余恨不得其平生行事本末,当有绝人者,非特此耳。士居平世,徼幸以成功名者,何可胜数,而危乱之世,豪杰之士湮没而无传者,亦多矣,悲夫!

“书苏李诗后”

此李少卿赠苏子卿之诗也。予本不识陈君式,谪居黄州,倾盖如故。会君式罢去,而余久废作诗,念无以道离别之怀,历观古人之作辞约而意尽者,莫如李少卿赠苏子卿之篇,书以赠之。春秋之时,三百六篇皆可以见志,不必己作也。

“书鸡鸣歌”

余来黄州,闻黄人二三月皆群聚讴歌,其词固不可分,而其音亦不中律吕,但宛转其声,往反高下,如鸡唱尔。与庙堂中所闻鸡人传漏,微有相似,但极鄙野耳。《汉官仪》:“宫中不畜鸡,汝南出长鸣鸡,卫士候朱雀门外,专传鸡鸣。”又应劭曰:“今《鸡鸣歌》也。”《晋太康地道记》曰:“后汉固始、阳、公安、细阳四县,卫士习此曲于阙下歌之,今《鸡鸣歌》是也。”颜师古不考本末,妄破此说,余今所闻岂亦《鸡鸣》之遗声乎?土人谓之山歌云。

“记阳关第四声”

旧传阳关三叠,然今歌者,每句再叠而已,通一首言之,又是四叠。皆非是。或每句三唱,以应三叠之说,则丛然无复节奏。余在密州,有文勋长官,以事至密,自云得古本阳关,其声宛转凄断,不类向之所闻,每句皆再唱,而第一句不叠。乃知唐本三叠盖如此。及在黄州,偶读乐天《对酒》诗云:“相逢且莫推辞醉,新唱阳关第四声。”注:“第四声:‘劝君更尽一杯酒。’”以此验之,若第一句叠,则此句为第五声矣,今为第四声,则第一不叠审矣。

“书孟东野诗”

元丰四年,与马梦得饮酒黄州东禅。醉后,诵孟东野诗云:“我亦不笑原宪贫。”不觉失笑。东野何缘笑得原宪?遂书此以赠梦得。只梦得亦未必笑得东野也。

“题孟郊诗”

孟东野作《闻角》诗云:“似开孤月口,能说落星心。”今夜闻崔诚老弹《晓角》,始觉此诗之妙。

“书渊明饮酒诗后”

“颜生称为仁,荣公言有道。屡空不获年,长饥至于老。虽留身后名,一生亦枯槁。死去何所知,称心固为好。客养千金躯,临化消其宝。裸葬何必恶,人当解意表。”此渊明《饮酒》诗也。正饮酒中,不知何缘记得此许多事。元丰五年三月三日,子瞻与客饮酒,客令书此诗,因题其后。

“书渊明羲农去我久诗”

余闻江州东林寺,有陶渊明诗集,方欲遣人求之,而李江州忽送一部遗予,字大纸厚,甚可喜也。每体中不佳,辄取读,不过一篇,惟恐读尽,后无以自遣耳。

“题渊明诗二首(之一)”

陶靖节云:“平畴返远风,良苗亦怀新。”非古之偶耕植杖者,不能道此语,非余之世农,亦不能识此语之妙也。

“题渊明诗二首(之二)”

“秋菊有佳色,露掇其英。泛此无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聊独进,杯尽壶自倾。日入群动息,飞鸟趋林鸣。啸傲东窗下,聊复得此生。”靖节以无事自适为得此生,则凡役于物者,非失此生耶?

“题渊明咏二疏诗”

此渊明《咏二疏》也。渊明未尝出,二疏既出而知返,其志一也。或以谓既出返,如从病得愈,其味胜于初不病,此惑者颠倒见耳。

“题鲍明远诗”

舟中,读鲍明远诗,有字谜三首。飞泉仰流者,旧说是井字。一云乾之一九,只立无耦,坤之六二,宛然双宿,是桑字。一云头如刀,尾如钩,中间横广,四角六抽,右畔负两刃,左边属双牛,当是龟字也。

“题温庭筠湖阴曲后”

元丰五年,轼谪居黄州。芜湖东承天院僧蕴湘,因通直郎刘君谊,以书请于轼,愿书此词而刻诸石,以为湖阴故事。而鄂州太守陈君瀚为致其书,且助之请。七年六月二十三日,舟过芜湖,乃书以遣湘,使刻之。汝州团练副使员外置苏轼书。

“书李白十咏”

过姑孰堂下,读李白《十咏》,疑其语浅陋。见孙邈,云闻之王安国,此乃李赤诗,秘阁下有赤集,此诗在焉,白集中无此。赤见《柳子厚集》,自比李白,故名赤。卒为厕鬼所惑而死。今观此诗,止如此,而以比白,则其人心恙已久,非特厕鬼之罪。

“书李白集”

今太白集中,有《归来乎》、《笑矣乎》及《赠怀素草书》数诗,决非太白作。盖唐末五代间贯休、齐己辈诗也。余旧在富阳,见国清院太白诗,绝凡。近过彭泽唐兴院,又见太白诗,亦非是。良由太白豪俊,语不甚择,集中往往有临时率然之句,故使妄庸辈敢尔。若杜子美,世岂复有伪撰者耶?

“记太白诗二首(之一)”

“湘中老人读黄老,手援紫ぱ坐碧草。春至不知湘水深,日暮忘却巴陵道。”唐末有见人作此诗者,词气殆是李谪仙。余在都下,见有人携一纸文书,字则颜鲁公也,墨迹如未乾,纸亦新健。其首两句云:“朝披梦泽云,笠钓青茫茫。”此语亦非太白不能道也。

“记太白诗二首(之二)”

“人生烛上花,光灭巧妍尽。春风绕树头,日与化工进。惟知雨露贪,不念零落近。昔我飞骨时,惨见当涂坟。青松霭明霞,缥缈上下村。既死明月魄,无彼玻璃魂。念此一脱洒,长啸登昆仑。醉着鸾凤衣,星斗俯可扪。”“朝披云梦泽,笠钓青茫茫。寻丝得双鲤,中有三元章。篆字若丹蛇,逸势如飞翔。归来问天姥,妙义不可量。金刀割青素,灵文烂煌煌。燕服十二环,想见仙人房。暮跨紫鳞去,海气侵肌凉。龙子喜变化,化作梅花妆。遗我累累珠,靡靡明月光。劝我穿绛缕,系作裾间。揖余以辞去,谈笑闻余香。”余顷在京师,有道人相访,风骨甚异,语论不凡。自云:“常与物外诸公往还。”口诵此二篇,云:“东华上清监清逸真人李太白作也。”

“书学太白诗”

李白诗飘逸绝尘,而伤于易。学之者又不至,玉川子是也,犹有可观者。有狂人李赤,乃敢自比谪仙,准律,不应从重。又有崔颢者,曾未及豁达李老,作《黄鹤楼诗》,颇类上士游山水,而世俗云李白,盖当与徐凝一场决杀也。醉中聊为一笑。

“书诸集伪谬”

唐末五代,文章衰尽,诗有贯休,书有亚栖,村俗之气,大率相似。如苏子美家收张长史书云:“隔帘歌已俊,对坐貌弥精。”语既凡恶,而字无法,真亚栖之流。近见曾子固编《太白集》,自谓颇获遗亡,而有《赠怀素草书歌》及《笑矣乎》数首,皆贯休以下词格。二人皆号有识知者,故深可怪。如白乐天赠徐凝、退之赠贾岛之类,皆世俗无知者所托,尤不足多怪。

“书退之诗”

韩退之《游青龙寺》诗,终篇言赤色,莫晓其故。尝见小说,郑虔寓青龙寺,贫无纸,取柿叶学书。九月柿叶赤而实红,退之诗乃寓此也。

“记退之抛青春句”

韩退之诗曰:“百年未满不得死,且可勤买抛青春。”《国史补》云:“酒有郢之富春,乌程之若下春,荥阳之士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剑南之烧春。”杜子美亦云:“闻道云安麴米春,才倾一盏便醺人。”近世裴作《传奇》,记裴航事,亦有酒名松醪春。乃知唐人名酒多以春,则“抛青春”亦必酒名也。

“辨杜子美杜鹃诗”

南都王谊伯《书江滨驿垣》,谓子美诗历五季兵火,舛缺离异,虽经其祖父公所理,尚有疑阙者。谊伯谓“西川有杜鹃、东川无杜鹃、涪万无杜鹃、云安有杜鹃”,盖是题下注。断自“我昔游锦城”为首句。谊伯误矣。且子美诗,备诸家体,非必牵合程度侃侃然者也。是篇句落处,凡五杜鹃,岂可以文害辞、辞害意耶?原子美之意,类有所感,托物以发者也。亦六义之比兴、《离骚》之法欤?按《博物志》,杜鹃生子,寄之他巢,百鸟为饲之。今江东所谓“杜宇曾为蜀帝王,化禽飞去旧城荒”是也。且禽鸟至微,犹知有尊,故子美云:“重是古帝魂。”又云:“礼若奉至尊。”子美盖讥当时之刺史,有不禽鸟若也。唐自明皇已后,天步多棘,刺史能造次不忘于君者,可一二数也。严武在蜀,虽横敛刻薄,而实致职以资中原,是“西川有杜鹃”。其不虔王命负固以自抗,擅军旅,绝贡赋,如杜克逊在梓州,为朝廷西顾忧,是“东川无杜鹃”耳。至于涪、万、云安刺史,微不可考,凡其尊君者为有也,怀贰者为无也,不在夫杜鹃之真有无也。谊伯以为来东川,闻杜鹃声繁而急,乃始疑子美诗跋嚏纸上语,又云子美不应叠用韵,何耶?子美自我作古,叠用韵,无害于为诗,仆所见如此。谊伯博学强辩,殆必有以折衷之。

“记子美八阵图诗”

仆尝梦见一人,云是杜子美,谓仆:“世多误解予诗。《八阵图》云:‘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世人皆以谓先主、武侯欲与关羽复仇,故恨不能灭吴,非也。我意本谓吴、蜀唇齿之国,不当相图,晋之所以能取蜀者,以蜀有吞吴之意,此为恨耳。”此理甚近。然子美死近四百年,犹不忘诗,区区自明其意者,此真书生习气也。

“书子美自平诗”

杜子美诗云:“自平宫中吕太一。”世莫晓其义,而妄者至以为唐时有自平宫。偶读《玄宗实录》,有中官吕太一叛于广南。杜诗盖云自平宫中吕太一,故下有南海收珠之句。见书不广而以意改文字,鲜不为人所笑也。

“书子美云安诗”

“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此老杜云安县诗也。非亲到其处,不知此诗之工。

“书子美骢马行”

余在岐下,见奏州进一马,げ如牛,颌下垂胡侧立,颠倒毛生肉端。蕃人云:“此肉げ马也。”乃知《邓公骢马行》云:“肉骢畏连钱动。”当作骢。

“书子美黄四娘诗”

子美诗云:“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东坡云:此诗虽不甚佳,可以见子美清狂野逸之态,故仆喜书之。昔齐鲁有大臣,史失其名,黄四娘独何人哉,而托此诗以不朽,可以使览者一笑。

“书子美屏迹诗”

“用拙存吾道,幽居近物情。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村鼓时时急,渔舟个个轻。杖藜从白首,心迹喜双清。晚起家何事,无营地转幽。竹光团野色,山影漾江流。废学从儿懒,长贫任妇愁。百年浑得醉,一月不梳头。”子瞻云:“此东坡居士之诗也。”或者曰:“此杜子美《屏迹》诗也、居士安得窃之?”居士曰:“夫禾麻谷麦,起于神农、后稷,今家有仓廪。不予而取辄为盗,被盗者为失主。若必从其初,则农、稷之物也。今考其诗,字字皆居士实录,是则居士诗也,子美安得禁吾有哉!”

“记子美陋句”

“减米散同舟,路难思共济。向来云涛盘,众力亦不细。呀帆忽遇眠,飞橹本无蒂。得失瞬息间,致远疑恐泥。百虑视安危,分明曩贤计。兹理庶可广,拳拳期勿替。”杜甫诗固无敌,然自“致远”以下句,真村陋也。此取其瑕疵,世人雷同,不复讥评,过矣!然亦不能掩其善也。

“记子美逸诗”

《闻惠子过东溪》诗云:“惠子白驴瘦,归溪唯病身。皇天无老眼,空谷滞斯人。岩密松花熟,山杯竹叶春。柴门了无事,黄绮未称臣。”此一篇,予与刘斯立得之于管城人家叶子册中,题云《杜员外诗集》,名甫字东美。其余诸篇,语多不同。如“故园杨柳今摇落,安得愁中却尽生”之类也。凤翔魏起兴叔云:“天与人掘得此诗石刻,与此少异:‘岩密松花古,村醪竹叶春。柴门了生事,园绮未称臣。’”

“评子美诗”

子美自比稷与契,人未必许也。然其诗云:“舜举十六相,身尊道益高。秦时用商鞅,法令如牛毛。”此自是契、稷辈人口中语也。又云:“知名未足称,局促商山芝。”又云:“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愿闻第一义,回向心地初。”乃知子美诗外尚有事在也。

“书子美忆昔诗”

《忆昔》诗云:“关中小儿坏纪网。”谓李辅国也。“张后不乐上为忙。”谓肃宗张皇后也。“为留猛士守未央。”谓郭子仪夺兵柄入宿卫也。

“杂书子美诗”

《悲陈陶》云:“四万义军同日死。”此房之败也。《唐书》作“陈涛邪”,不知孰是?时临败,犹欲持重有所伺,而中人邢延恩促战,遂大败。故次篇《悲青坂》云:“焉得附书与我军,留待明年莫仓卒。”

《北征》诗云:“桓桓陈将军,仗钺奋忠烈。”此谓陈元礼也。元礼佐玄宗平内难,又从幸蜀,首建诛杨国忠之策。

《洗兵马行》:“张公一生江海客,身长九尺须眉苍。”此张镐也。

明皇虽诛萧至忠,然常怀之。侯君集云“蹭蹬至此”,至忠亦蹭蹬者耶?故子美亦哀之云:赫赫萧京兆,今为时所怜。

《后出塞》云:“我本良家子,出师亦多门。将驱益愁思,身废不足论。跃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见幽州骑,长驱河洛昏。中夜间道归,故里但空村。恶名幸脱免,穷老无儿孙。”详味此诗,盖禄山反时,其将校有脱身归国而禄山杀其妻子者,不知其姓名,可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