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在查当年的事。”闫厉坐在摇椅上,抽着他最喜欢的古巴雪茄。
“是的,一个黄毛丫头,成不了气候。”
“黄毛丫头?切勿掉以轻心,这年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别给我掀出点什么来。”
“董事长您放心,任她再怎么查,结果只有一个,亲孙女查到爷爷头上,这戏,会很好看。”
“你啊,还是谨慎点好,季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切如常,孟筱桂根本不信那丫头的话。”
“这么多年了,都相安无事,这次,你可得给我盯紧点。”
“放心吧,董事长。”
离开绣坊好几天,季晟希才回去看看,想着母亲的气也该消了。
“舍得回来了?”孟筱桂端坐在绣堂喝着她最爱的碧螺春。
“妈~”
“还知道我是你妈呀?我还以为你被勾了魂,连祖宗都忘了。”
“妈~,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是您的亲儿子,怎么能忘了您呢?”
“知道我是你亲妈,就跟顾家人撇清关系,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否则,就别叫我妈,没你这个儿子。”
“妈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我不讲道理,呵~,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说要去英国,我让你去,你说要演戏,我支持你,现在好了,翅膀硬了,学会跟你妈讲道理了,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呦!太太,少爷回来了就好,来,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福伯,别理他,人家有女朋友疼着,哪需要我们照顾!”
“妈,您别总这样,我想跟您好好说,好好商量,您不能这样怄气!”
“好好商量?你想商量什么呀?让我接受顾清颜,还是让我忘了季家的仇?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
“你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季家的仇也与你无关了!你去吧,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娶谁就娶谁,我不管你,不干涉你,以后,你别再叫我,别再进这个家!”孟筱桂气得摔了茶碗,转身回了房。
“妈~,妈~”
“少爷啊!你真是,太太还在气头上,你就忍忍嘛,太太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福伯,这事没那么简单,您是季家的元老,当年的事您清楚吗?”
“我是季老爷子领进门的,承蒙老爷子照顾,才能在季家工作,我是感激不尽啊,老爷子是在局里被抓的,后来我跟太太去牢里看望过一次,没想到啊,竟然是最后一面啊!”
“福伯,那我妈说的那个看守,您认识吗?”
“你说那个看守,他叫李威,是太太的老乡,他的工作还是太太托人帮的忙,所以对季家也是感恩在心的。老爷子跟先生出事,是他报的信,也是他告诉太太,是副市长也就是当年的顾仲贤签的字,他们才让提了人。”
“那他现在还在杭州吗?”
“早些年,他还在杭州,当了头,后来他母亲病重,他便申请调回家乡,后来也没再联系了。”
“福伯,麻烦您帮忙找下他的联系方式,住址。”
“好,你稍等。这是他当年留下的,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搬迁。”
“行,我去一趟,我妈就拜托您照顾了!”
“少爷,是怀疑当年的案件有问题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这里面不简单,顾爷爷亲和善良,我不相信他会害季家。”
“是啊,顾老为人正派,当年与老爷子也是知交好友,当了市长,也没有半点架子,对部下也是极其照顾的。”
“所以我相信,当年肯定有人做了手脚。不管怎样,都得试试,不能让爷爷跟爸爸就这么被冤枉着!我先走了,福伯!”
“恩,少爷小心点!”
李威的家乡在苏州的洪山县的洪阳村,是个僻壤小县城,清颜跟晟希两人一起去了洪山镇,照着福伯给的地址,来到了李威的家乡住址,只是一番打听后,才知道李威的母亲在三年前辞世,后来他就跟家里人搬去了县城,只好折返,去了洪山县城。
“丫头,虽说这县城不大,可要找一个人还是不简单的。”
“不用找,直接去县政府。”
“你就那么确认李威在里面?”
“福伯不是说李威当年是调回家乡吗?一个在杭州市局能有点小官职的人,在县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县城就这么大,权力高度集中的地方,可不就是政府麽?”
“哎呀,丫头,我发现你头脑挺好使的,这侦查能力挺强呀!”
“这都是得益于这些年写的书,没点墨水,怎么敢揽这活,走吧!”
二人的车已到县政府门口,可这守卫森严,没有个正当理由,可也是进不去的。
“丫头,平时你那些小说,应付这种场景,是不是都是飞檐走壁进去的?”
“小说呢,飞檐走壁、穿墙都可以,不过现在嘛,穿墙我是不行的,你可以试试,平日里不是总拍这种神剧麽!”
“我试什么试,那是演戏,假的好么?”
“好啦,不开玩笑,进去吧。”
“不是,你没看那儿有守卫吗?怎么进啊?”
“会开车吗?”
“废话,这不开着呢”
“那就行啦,开进去呗”
“开进去?你说真的?”
“恩,相信我。”
“行,反正要被逮了,也是一起被逮,有你作陪,我不亏!”
车子缓缓开进了县政府的大门,卫兵拦下了车子,季晟希有些慌张了,清颜不紧不慢,从包里拿出来一本证件,那卫兵即刻敬了个礼便放行。
“行啊,丫头!你刚刚那本是啥?”
“爷爷的通行证,出门前我特地拿了。”
“哎呦,早有准备啊你,不早说,害得我冒了一身汗!看来爷爷的官职,不能小瞧啊!”
“得了吧,走,下车,去接待处问问去!”
“顾小姐,请喝茶。”
“谢谢,我想问下你们这有个叫李威的人吗?”
“您说李处,他在开会。”
“李处?”
“是的,李威李处长,去年刚刚上任的。您稍坐一会”
“好的。”
“看来这个李威混得不错嘛。”
等了一会,李威开完会,便到招待室,“你好!是顾小姐吧?”
“李叔叔,您好!我是顾清颜,这位是季晟希。”
“季晟希,难道你就是季老的孙子?”
“是的,季明义是我爷爷。”
“一别十六年啊,当初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了!”
“李叔叔,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一些关于十六年前我爷爷那件案子的。我妈说,您当年还在监狱当差,爷爷出事是您第一时间通知的。”
“是啊,我跟你妈是同乡,当年也是你妈帮忙,我才进了局里当差,季老也是对我照顾有加,他蒙冤,我也是相当痛惜,只是无力挽救。”
“李叔叔,那当年,公文上真的签署了顾仲贤的名字吗?”
“是啊,我是看的真真的,确确实实是顾老签字盖章的,顾老跟季老是兄弟,没想到啊……,当然,我不是说顾老做的不对,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没有对的,我猜想顾老也是出于无奈吧。”
“那公文会不会是造假?”
“不可能,公文上的印章,还有顾老亲笔签的字,我们平日看多了,假的一眼就能瞧出来,错不了。”
李威说的那样肯定,这让季晟希心里对顾仲贤有了怀疑,清颜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倒是坐实了爷爷的罪名。看季晟希的样子,清颜知道季晟希已经开始对爷爷产生怀疑了。
“晟希,你相信爷爷吗?”
“颜颜,我很想相信爷爷,我也愿意相信,可是,李威的证词,确确实实证明爷爷当年是签了字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会那样说,我现在很乱,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
“晟希,我知道这关系到季家的冤屈,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我也无法让你相信,可是我还是相信爷爷,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爷爷说过,他宁愿请辞,也不愿冤枉任何人。”
“颜颜,当时的政局那样混乱,人人自危,难保会为了某些原因而做出自己不想做的选择。你爷爷当年身居高位,我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他无法决定的,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不管是被迫也好,自愿也罢,我爷爷跟父亲,的的确确为了这件事丢了性命。”
“是,我承认,爷爷是身居高位,可并不代表他非清流之辈,即便是再混乱,再无能为力,爷爷也不会残害自己的兄弟。”
“可现在证据摆在眼前,你要我忽视这些,去相信你所相信的一切吗,我做不到。”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没有强迫你去认同我,可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有问题。”
“够了,我不想再谈这件事。”
“为什么你要回避呢,还是你心里已经认定了,爷爷就是害季家的罪魁祸首?那我就是你季晟希的仇人。”
“颜颜,我不是这个意思。”
“晟希,如果爷爷真的害了季家,你觉得我们还能安心在一起吗?即便你妈妈同意,那你呢,你的心,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待爷爷,对待我的家人吗?”
“我~”
“你不能。我想我们还是好好冷静下吧,好好想想,是不是还要继续走下去。”
“颜颜,我不是故意的,我。”
“就到这吧,我自己回去。”
清颜下了车,季晟希也没有再追上去,清颜的话让他陷入沉思,他是不愿意相信顾仲贤就是害自己爷爷和父亲的仇人,可所有的证据都显示,顾仲贤就是刽子手,倘若真是这样,他还能继续跟清颜交往下去吗?
他不能,他是季家的子孙,这辈子都脱不了,而清颜也是一样,倘若季家跟顾家真的有血海深仇,那他跟清颜的缘分,便是要被生生地砍断了,想到这,他害怕了,不知所措,命运让他们相识,相知,却又要他们生生分离,相爱而无法相守,这一刻,他很恨,恨自己为什么是季家的子孙,他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在这一刻动摇了,人心就是如此脆弱,感情可以是最坚牢的,也可以是最薄弱的,没有什么是怀疑摧毁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