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贤的病情没有半点起色,这段时间,清颜跟素心两人轮流在医院守着,顾学知越想越不对,当日父亲特地交代,局里取来的公文是季家翻案的重要证据,自然是不会随身携带的,那公文包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那天在季家墓地又发生了什么,见过谁?这些谜团一直都在顾学知的脑海中回绕。
素心料想此事定然跟孟筱桂有关,便去了趟绣坊,这几日孟筱桂无心工作,便给绣娘们放了假,家里只剩福伯跟她两人。福伯听见有人敲门,便去探了探。
“顾太太,您怎么来了?”
“福伯,筱桂在吗?”
“在,您请进屋吧!太太这几日没什么心情,一直在佛堂念经,您先坐,我去请太太。”
佛堂设在绣坊偏殿后面的一个房间,供奉着观音还有季明义父子的牌位。
“太太”,福伯敲了敲门,“顾家太太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素心?”孟筱桂知道素心的突然到访定然是为了顾仲贤,“说我身体不适,请她回吧。”
“好,我这就去回了她。”
福伯刚准备转身,孟筱桂叫住了他,“等等!”
孟筱桂打开了佛堂的门,“我去吧,既然她是来质问的,不去倒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了。让她稍等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孟筱桂特地回房脱了身上的素衣,换上一件有花色的旗袍。走到正堂,素心已经等候多时了。
“等很久了吧?”孟筱桂缓缓走进正堂,优雅高贵,“茶都凉了,福伯,上前几日刚到的新茶。”
“不用麻烦了,筱桂,我今天来是有事要问你的,我……”
“嗯?什么?”孟筱桂明知故问。
“我公公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福伯听到这话,手里端着的茶碗一不留神,差点摔倒了地上,福伯赶紧为自己找借口,“看我这,老了不中用了。”
素心看了福伯一眼,知道肯定有事,“筱桂,你知道对不对?”
“知道又怎样?晟希是说过顾仲贤出车祸,天有眼,报应来了。”孟筱桂越想装作若无其事,越显得刻意。
“筱桂,我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爸出车祸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现场?”
孟筱桂还是不愿意坦白,“别把顾仲贤的车祸栽到我头上,是,我是恨他,但也没有害他。”
“爸那天肯定去了季家墓地,你会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他顾仲贤心中有愧,想去坟前忏悔,那是他的事。”
“你……”,素心一脸无奈地看着孟筱桂,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好,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但是真相是怎样的,早晚会水落石出,不只是爸的车祸,也包括当年的惨案。”
素心说完便告辞了,孟筱桂听到这话,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素心回到顾家,把去绣坊的事跟顾学知说了,“筱桂不肯认,可我总觉得她定然知道些什么,如今证据没了,爸又这样,想再往下查,可就更难了。”
“那倒未必,”顾学知降低了分贝,悄悄对素心说,“那份资料是假的,爸早料到会有意外,特地造了假的。”
“那真正的在哪?”
“在我这,爸从北京回来后,就把证据交给了我,以防出现意外,没到公开审案的那天,绝不交出去。”
“虽是这样,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是的,必须要有杨天南的口供。另外,当年申报材料上被抹去名字的人,跟闫厉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闫厉又为什么非得拉季家,而不是其它人?这几年谜团太多了,还得好好查吖!”
闫菲刚回家没几天,觉得无聊就往公司凑,齐雷刚把手上的活干完,正往闫氏交差,无意中撞见林成,便偷偷尾随他到了闫厉的办公室,别的本事不说,窃听齐雷是一流的。趁着闫厉未到,保洁阿姨清扫时,偷偷将窃听器装在了桌子底下,等闫厉进了办公室,就开始收听。
闫厉进门就问,“事情办得怎样了?”
“已经解决了。”
“没有留下什么手尾吧?”
“董事长您放心,我已经再三确认过了。”
“好,解决了杨天南这个祸患,就等于断了翻案的所有可能。顾家那边呢,”
“打听过了,人是救回来了,但也只是留着一口气。”
“你得盯紧点,这老家伙,醒了咬的第一个可就是你。”
“您放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的。”
齐雷听得惊慌失措,这闫厉竟然还是这种角色,这么听来,顾家爷爷的车祸定是他们所害,糟了!杨天南!齐雷赶忙跑去医院通知清颜。
一路狂奔的齐雷,到了病房门口,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清颜见状,问道,“怎么了?大雷子,慌慌张张的?”
“颜……,颜颜~,”齐雷喘咳几口气,“不好了,杨天南,杨天南……”
“杨天南?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刚刚在闫氏听到,林成对杨天南下手了。”
“什么!”
清颜跟墨痕都站了起身,“杨天南是最重要的证人,不能出事。”
“墨痕,走,我们回仙洞村看看。齐雷,帮我照顾爷爷!”
两人二话不说,直奔仙洞村,村里笼罩着一股悲哀的气息,定然出事了,清颜跑到刘爷爷家,却看到屋外悬挂着一排白色风铃,还有一些穿着素衣的村民站在门外,冲进去一看。
刘家奶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刘爷爷正为她梳好发髻,“你说,要我为你穿上仙衣,梳好发髻,我做到了,瞧瞧,多美啊,就像当年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安心地睡吧。”
“爷爷……”,泪水已经浸湿了清颜的眼眶,“奶奶,奶奶她……”
“丫头,你来了!你看,我给你奶奶梳的发髻,好不好看?”刘爷爷强忍着伤心,微笑着。
“好看,好看,奶奶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你的眼光肯定是好的。”
外头进来了人,老爷子帮妻子系上最后一个扣子,向来人示意了一下,进来了四个村民,抬着一张四周铺满紫藤花的竹床,他们把刘奶奶抬到了竹床上,抬出门,一路到了后山。
村民全都到齐了,墓地已经准备好,而旁边还有另一个竹床,躺着的正是杨天南。小雨在旁边已是泣不成声,刘家爷爷以族长之尊,敲响丧钟,向天大喊一声——“上路了!”
而后众人将二人埋于墓地之下,立碑祭拜。待一切结束后,刘爷爷把清颜跟墨痕喊到跟前,“丫头,是不是有话要问爷爷?”
“爷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奶奶,奶奶,还有杨天南,是不是他们害的,是不是?”
“你们走后没几天,一班人来了村里,我瞅着他们不像善类,定是为了杨天南而来,便让老婆子去通知杨天南。没曾想,他们竟派人跟踪老婆子,把杨天南抓了,老婆子是为了救他……”,刘爷爷哽咽,说不下去。
“后来呢?他们还是杀了杨天南?”
“杨天南是自尽的,他们抓了小雨,威胁他,逼他喝下毒药,写下遗书”
“可恶!”墨痕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爷爷,您节哀,奶奶,她不希望您痛苦。”
“我知道,”刘爷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我去帮老婆子收拾东西。”
清颜看着刘爷爷蹒跚的背影,早已哭成了泪人,墨痕安慰着她,把清颜搂进怀里,“哭吧,想哭就哭,不要压抑。”
“为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连奶奶都不放过,为什么,墨痕,我不能让奶奶就这样白白牺牲,我要把这些人揪出来。”
“是,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我会帮你的。”
齐雷一直守在医院,生怕有人对顾仲贤下手,季晟希到医院见不到清颜,便问,“颜颜去哪了?”
“回仙洞村了,怕是杨天南要出事了。”
“什么?”
“嘘!你小声点,墨痕陪着她,应该没事。”
齐雷欲言又止,闫菲是他的未婚妻,闫厉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两家关系匪浅,贸贸然说出去,只怕会节外生枝。
清颜拖着疲惫的心回到医院,季晟希看着觉得不对劲,墨痕悄悄告诉他,“我们赶到的时候,杨天南已经遇害了,还有,刘家奶奶,也去世了。”
“怎么会?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
“别说了,让清颜静静吧。”
季晟希陪着清颜,看着她流泪,看着她入睡,“丫头,好好睡吧,梦里没有悲伤。”
清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枕着季晟希,她慢慢地勾画他的唇,他的眉,好像又回到了仙洞村的夜晚,可如今,刘家奶奶被害,爷爷在季家墓地附近出事,杨天南线索中断,闫厉与季家……,这一切的一切,让清颜的思绪绞成了一团,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季家,闫家,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未知的,而他们俩,未来又会是怎样?所有的一切都烦扰着她。
季晟希的电话响起,来电是母亲孟筱桂,晟希从梦中醒来,“颜颜,你醒了?我先接下电话。”
一听到季晟希在医院,孟筱桂便逼着儿子回家,季晟希无奈,只好回去看看。
“颜颜”
“你妈妈的电话?”
季晟希点了点头。
“没事,你回去吧。”
“颜颜,我…”
“真的没事,你回去看看吧。”
“那好,我晚点再过来,别想太多。”
看着季晟希远去的背影,清颜的心有些空寥寥的,她不愿去想,她宁愿选择逃避,任命运的安排,直到结局到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