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前,刘繇军大将张英大破惠衢、孙贲、吴景联军,一路追亡逐北,不但将袁术势力彻底赶出了丹阳郡,而且还顺势渡江,攻占了江北重要渡口横江津和当利口。
惠衢胡乱插手导致孙贲指挥不灵之事,张英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立下了不世战功。想那孙贲,早年跟随孙坚南征北战,颇有善战之名,可在他张大将军面前,还不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啊。
是孙贲太弱吗?错!张英志得意满,是我张大将军太强!
“我的志向,是横扫天下名将,是比肩卫青、霍去病,不,是超越卫霍,成为大汉有史以来第一名将!孙贲?那已经是我手下败将了,不值一提,我接下来的目标是袁术,是兖州吕布、曹操,是河北袁绍、公孙,我将辅佐刘扬州,扫平群丑,中兴大汉!”
张英大胜之后,是这样对身边将士说的。他的战绩和志向,也受到了汉室宗亲、青州名士、扬州刺史刘繇刘正礼的高度赞赏。这不,刘扬州已经上表朝廷,表他为奋威将军了,而且不是孙贲那种挂一个“行”字的。
张英当然也对刘使君感恩戴德,乐于效死。可惜刘繇还没做好全面北伐的准备,毕竟丹阳郡新收复,暂时还要稳一稳,压服郡内豪族,理顺各方利益关系。所以大军返回南岸要塞牛渚,只在两个渡口各留了三千人,张英亲自坐镇当利口,横江津则交给校尉于麋。
要说张英最近有什么不爽的,那就是樊能这家伙赶来了。樊能和他一样,都是刘繇麾下大将,两人素不和睦。前段时间樊能大病一场,江东几个名医都束手无策,张英原本暗中欢喜,哪知道华佗门下的樊阿竟然是樊能的同族,一来就药到病除。
原本,张英是偏将军,樊能是裨将军,现在张英升了一级,樊能怎不眼红?他身体一恢复,立即就跑来跟他添堵。原本从牛渚到江北,刘繇军全部由张英指挥,可樊能一来,立刻把江北两个渡口分走一个,美其名曰互为犄角之势,其实呢?樊能不来,于麋听命张英,那才真的是犄角之势,两处守望互助。现在樊能一来,往好听说是互相竞争,往难听说是互相扯后腿。
张英正在思考怎样把樊能赶走,忽然亲兵来报,西北有数骑快马而来。
“什么,孙辅?他来求见……让他进来。”
张英和孙贲交战多次,和孙贲之弟孙辅也正面交过手。
“什么?孙策和你哥哥大战?孙策不是袁术手下吗?你哥哥也听命袁术的啊……你哥哥杀了惠衢,和袁术决裂了?想要投我家主公?哼,该不会是诈降计吧?谅你也不敢。哦,你哥哥血书,嗯,拿来……”
孙辅也是孙家优秀子弟,做起戏来毫不含糊,身上带伤,眼中含泪,言语中对袁术和孙策充满愤怒,对刘繇饱含景仰,对张英更是大拍马屁,先说自家大哥天下无双,再把击败大哥的张将军捧到天上去了……
血书之中,孙贲详述袁术对他的提防和打压,如何如何不公;又说孙策如何如何不顾同族之情;接着同样大拍马屁,并立下种种誓言,非但要效忠刘使君,还要追随张将军……
“张将军,现在我大哥正坚守历阳城,只要您出兵救援,历阳就是您的了……张将军,袁术正准备北上争夺兖州、徐州,九江郡的兵力都调到北部数县了。您一旦出兵,可不仅仅是历阳一县啊,顺势而上,至少能得到九江郡三成地盘,这是不世之功啊!”
张英最是贪功,孙贲的死活他毫不在意,但历阳县乃至九江郡三成地盘,这还是至少,如果更顺利,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抢占半个郡……虽说刘使君并没有做好全面北伐的准备,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何况他既然以天下名将自诩,当然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大将吗,就该临机决断,如果事事请示刘扬州,那只是庸将!
细问历阳战况、孙策兵力后,张英让人将孙辅带下去,好酒好菜招待着软禁起来,让孙辅的随从回去联络。然后派出斥候探查,一旦情况属实,他张英就要临机决断了。
…………
横江津,樊能听说当利口张英部竟然出动,往历阳县城而去,不由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使君说要等安定丹阳郡之后,才会北伐,他张英竟然擅自出征?荒唐!胡闹!这个蠢货!”
并非樊能谨慎,他也不是对刘繇的命令就会完全遵从,仅仅是因为他看不顺眼张英,张英无论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愚蠢之举。
樊能带着于麋等人,飞马赶到当利口,只见渡口营寨之内,只有一屯士卒留守,张英竟然倾巢而出了!
啪的一声,樊能马鞭毫不犹豫地甩在那个屯长脸上:“说,怎么回事?”张英樊能并为大将,樊能要逼问一个小小屯长,实在轻而易举,若是不说,说不定当即就会斩了。
得了消息,又去看了看被软禁的孙辅,樊能顿时急了:“于麋,我们赶快回营,点起大军追。”
“将军,莫非您识破了敌人诡计,要把张将军追回来?”
“蠢货。”于麋本就是他部将,樊能骂起来毫不客气,“我看这事不像假的,孙辅是孙贲唯一的弟弟,听说他们兄弟情深,若是诈降计,怎么舍得让他弟弟来?万一真是诡计,我们败退回来,可是会拿孙辅开刀的。而且张英都已经派斥候探查过了,历阳确实在交战。”
“可是,万一……”
“不用担心。”樊能大手一挥,压低声音道:“真要有万一,中计败退,刘使君责怪起来,我们也可以说是张英先出动,我们是为了救援张英才不得不跟上。有罪是张英背,若是没有万一,那杀过去就是抢功,不能让张英独占大功啊。”
两个渡口不到十里,樊能快马来回,急急忙忙点了大军跟上,留守横江津的,同样只有一屯。
张英一路赶到历阳城时,远远就听到喊杀之声,又有战鼓急擂,显然战况正酣。他正要下令突击,身边一个军司马忽然拉住他,惊慌地叫道:“将军且慢,属下眼力好,看那城上城下,似乎不像真打。”
张英大吃一惊,斥候无能,早知道让这个军司马去当斥候兵了。他急急忙忙掉转马头,正待下令撤退时,已经晚了。
旁边一土丘后面转出一军,远处一树林中冒出一军,城门大开又杀出一军,再加本在城外的一军,齐声呐喊,冲杀而来。尤其是树林中那一军,横过来便挡住了张英往东南方向的退路。
“孙贲小儿,竟然诈我!”张英还以为是孙贲在算计他,“快走,随本将军突围。”
孙策大军毕竟还未整编完毕,配合默契不够,而张英所部则是刘繇军精锐,虽然身陷重围,难逃惨败,但还是被张英杀了出去。只是跟在张英身后没有掉队的,已经不满五百。
刚出重围,迎面就撞上了樊能。
“樊能,你怎么也来了?糟了,渡口怎么办?”
“张英,我是来救你的。哼,有什么责任,全部你来承担。”
“废话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抢功的啊?功劳没有,这罪责我们一起担。”
后面孙策大军掩杀而来,两人边骂边逃。从历阳城到江岸边,张英的五百人已经只剩两百,樊能的三千人也丢了大半。
“孙贲可恶,我要把他弟弟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张英一边骂着,一边要进入当利口,却见前面营寨忽然一阵呐喊,栅栏之后冒出两百多士卒,其中一人大喝道:“吕蒙在此,张英,速速投降。”
却是吕蒙早引所部,悄悄潜至,突袭了当利口。
“可恶,从没听过的无名小卒,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张英勃然大怒,只是眼前虽然只有两百多兵,而他和樊能还有千余,但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夺回当利口的信心了。
“走,去横江津。”
“不行,将军。”又是那个军司马,“当利口既然被夺取了,横江津多半也已失守。我们只能沿江岸向东逃,彻底逃脱后再抢渡船渔船过江。”
看着张英、樊能一路东去,吕蒙才转过身来,对孙辅道:“今日之战,孙校尉甘冒大险,说动张英,当是大功啊。”
孙辅在孙贲属下时,挂着校尉头衔,现在归顺孙策,这个官职也受到孙策的承认。
吕蒙之计可以让孙辅得到大功,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陷孙辅于险地,比如刚才,如果留守那一屯刘繇军被突袭时,先把孙辅宰了,吕蒙也只能救之不及。现在虽然安全了,但如果孙辅是心理阴暗之辈,说不定就要记恨吕蒙。
对于那些孙氏的死忠派,吕蒙并没有刻意交好的准备,任其自然便是。但对于孙辅之辈,他却处心积虑地想要打好关系。恭维、奉承、结交、送礼,之前孙辅诈降,身上自己划了几道伤口,此时吕蒙亲自为他敷上伤药……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