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酒过三巡,偏殿中开始吵嚷起来,毕竟君上淳烅不必出席婚宴,有些年长者不必守礼,渐渐暴露本性。
“少君怎的还不出来?”
“莫不是已去入洞房了?”
众魔一阵笑。
“听说新妇都害喜了,少君怎么还这样耐不住性子。”
“哈哈哈哈哈……”
“在背后说我什么呐。”
“哎哟,少君,您可算来了,我们都说您英勇神武呢!”
“既然如此,来来来,走一个。”
一众魔徒都一海碗一海碗地喝起来。
午霖昨日翻看过魔族礼法一书,有这样一条规矩——在皇族婚典的酒席上,新郎需在三日内将众宾客全灌醉方显皇族威严。
如今时间宝贵,可没功夫再耗这三天。午霖自认在南岱没学成什么本事,唯独在酒这方面有所成就,除了酿制美酒,在解酒上也有所研究,那回因雪女误降酒雪就醉倒的事午霖记忆犹新,当时便参阅许多古籍研究解酒妙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让午霖炼制出了有奇效的解酒丸。
不过,午霖不轻易使用解酒丸,原因是午霖觉得,与人饮酒服解酒丸有作弊之嫌,加上午霖对自己的酒量略有自信,所以鲜有解酒丸的用武之地,这回终于派上了用场,只要一颗,就算淳煌在酒席上牛饮三车也无大碍。
当夜子时,两偏殿已皆是醉倒的宾客,侍从们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府上。
第二日,淳煌在魔界成了酒神一样的存在,淳煌仅用数个时辰便喝倒两殿宾客的事迹也成了魔族的一个传奇,此是后话。
淳煌一进午霖所在的长兴宫,侍女护卫都识趣地退下了。
香炉中溢出袅袅香气,有丝丝甜味。
殿中眉眼如画的女子换了身烟罗紫的衣裙,依旧是曳地的长裙,侧身躺着,流云髻稍稍松散,别有一番韵味。
跟淳煌想的一样,午霖果然已经入睡,看得出她原来本是在床沿看书,无奈困意袭来就那样睡去了。
淳煌轻手轻脚地脱去午霖的绣鞋,扶着她的肩将她的睡姿摆正,在这一刻,午霖忽然睁开了眼。
初醒来恍惚的眼神慢慢有了焦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也观察到现下略显暧昧的姿势,午霖瞧着淳煌道:“你做甚呢?”
淳煌的表情也像是将将睡醒,放开午霖的肩,道:“自然是就寝了,夫人。”说着便行云流水地放下两侧床幔。
午霖一下子坐起来:“就什么寝,你去干正事!”
“好,听夫人的,干、正、事。”淳煌一字一顿地重复,一边宽衣解带,笑得如四月春风。
“你…”午霖一时语塞,换做普通人必定对眼前景象普通姑娘必定被眼前景象吓得花容失色,午霖明显不在普通姑娘一列,转瞬就低声镇静道:“别开顽笑了,好不容易淳烅的眼线不跟着你了,趁现在赶紧研究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
老魔君归天有数百年了,传位给了第三子淳烅。登基大典时,魔族皇室本应全数在场,可当初魔君第七子淳煌因谋逆之罪被流放未归,所以缺席了大典。而根据魔族惯例,新君登基大典后,其亲手足及叔伯一辈需离开珞夜城,以防有皇族因觊觎大位而谋逆。如此一来,淳煌这个已被废去少君封号的前魔君之子应当永远不再出现在珞夜才对,可在三四个月前,新君淳烅突然将淳煌接回了魔都宫殿,准确来说是劫回了珞夜,并恢复其少君的封号,赐了淳煌入住珞夜宫中的权力。
此番淳烅的做法令很多魔族中人很是不解,有人猜是因即将与仙族开战,所以请回淳煌少君,为魔族添一分胜算。
午霖清楚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在南岱就听闻关于魔族新君淳烅的传言,其暴戾多疑人尽皆知,这样的人登上大位又如何会留一个威胁其君位的亲兄弟在身边。
彼时淳煌对着午霖说他急需一个妻子的时候,午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听了淳煌解释后才明白了一些。
老魔君当初罚淳煌到玉屏山思过时,给了淳煌一箱子书,说让他在山中好好看书修身养性。淳煌自然是没碰那箱子书,三四个月前,淳煌去寻破塔而出的午霖的路上,被淳烅的几个大将强行自南岱抓来了珞夜。
被抓回来后,淳煌住进了幼时所住的宫殿长兴宫,而宫中的侍从无时无刻不跟着淳煌,他们并不限制淳煌在珞夜走动,只是不能出魔族地界,说是侍从,倒不如说他们是眼线。
淳煌开始时一直看不透,这个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几次的哥哥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直到偶然发现在自己离开后书柜被翻动过,才联想到自个儿老爹当初絮絮叨叨要自己好好研读的那箱子书,老魔君定是留下了什么重要物什在书箱里。
说来也巧,原本那箱子书是放在玉屏山的,可淳煌在听到老魔君归天的那个夜晚感到十分惆怅,便当夜特特去了趟玉屏山将箱子取回,权当对老魔君的一个念想,从那时起淳煌就将那箱子书置入了虚鼎随身携带。
淳煌纵然知道了那箱中应该有些什么,因淳烅的眼线时刻盯着,也没机会打开查看。淳煌思索过,有什么时刻是淳烅的眼线也不好打扰的呢?那时瞧着忽然到来的午霖,想到个让自己都拍案叫绝的高招——眼线再敬业,会连夫妻行房事时都在旁看着吗?答案是不会,魔族之人也是有廉耻心的。
淳煌再三思虑后向午霖提出了这个请求,午霖本就有求于淳煌,此举不仅可以找回钟衡魂魄,也救朋友于困境中,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更何况淳煌还拿出了可以暂时续命的药丸,这样午霖也不必担心自己还未寻到钟衡的魂魄就猝然长逝了。
床幔围绕在床四周,只穿着寝衣的淳煌弯了弯唇角,桃花眼里浸着夜色,挪到午霖身边躺下,侧身撑头瞧着午霖:“除了你我,没有人知道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对吧?”
午霖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但相对于眼下状况而言,说对或不对都不大对劲,突然想起一说书先生故事中说到的话——婚姻大事轻忽不得,应该添一句,假婚姻也轻忽不得。
原本午霖不觉得假装嫁给淳煌此举有何不妥,两方都落落大方,但午霖在看到淳煌行云流水般自然地宽衣解带的那刻却忽然大方不起来了,神情可以镇定,可心中不由慌了一下。
午霖正不知说什么时,淳煌已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就开始干正事了。”
淳煌自虚鼎中取出一个楠木箱子,轻放至床上。和淳煌说的一样,这个书箱真的很大,幸而床也够大才容得下它。
午霖轻声道:“我在床幔外放哨,你好好查看。”
淳煌拉住要起身的午霖:“不用,若你在床外守着,有人进来看到不更惹怀疑?我新换了这种材质的床幔,外面是看不出里面光景的。”
午霖点头:“有道理,那我便放心睡觉了,药丸今日的效力像要用尽了。”
淳煌温声道:“睡吧。”
午霖安心睡去,好像是自己多虑了,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淳煌总喜顽笑,早应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