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唐七言律:
夜深闷到戟门边,却绕行廊又独眠。
明月满庭池水绿,疏帘相伴宿风烟。
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闺中只是空相忆,魂归溟漠魄归泉。
话说浪子一日在路上走过,忽有人叫道:“相公那里去。”回头转来,打一看时,不是别个,却是钱婆与这素秋侍女。道:“正没寻相公处哩,却好在此遇着。”浪子道:“有甚言语,姐姐可会好么。”婆子道:“且到相公家里说话者。”三人即便走到家里,三个坐定,只见婆子拿一小幅画儿道:“是娘子自家描写的真容,特地将来送与相公,叫相公收藏好者。”浪子接过看时,却与素秋一般的,比着旧时更觉清媚,带着病容,执一枝红杏花,看着一双飞燕,上面有绝句道:
为郎憔悴意难灭,懒看双双燕子飞。
自古佳人多薄命,一枝红杏又相违。
笔法清丽可爱,浪子看罢道:“委实好像又好绝句,但似永诀之辞,这是怎的。”两个道:“相公不知,自那日与相公分别,便成此病,不觉日沈一日,忽一日打个镜儿一照,不觉泪下道:‘这般模样,怎好陪着梅郎也。’却便悲哀不止,那时还思陪着相公哩。隔了一日,不觉病体越重,自叹道:“吾不能够见着梅郎也。”便讨描笔儿,对着镜子,画这像儿,又自题这四句,叫吾送与郎君,于此永诀,叫郎君收藏,时常展看,犹如看见妾也。”浪子闻言,泪如涌泉。道:“不想一别便是如此,不知可得一见否。”两个道:“亲戚盈门。人眼众多,那里去得。”浪子便放声大哭,这两个也自流泪不止。停了一回,各自分别。却说两个回家,私自回覆素秋道:“画儿已梅相公收讫,梅相公道,自从一别,不想便是如是,他又欲图一见,我说见不得了,他便放声大哭,吾每各自散了。”素秋闻言,不胜悲哀,流泪涟涟扼腕而死。临死对着亲戚道:“吾这金簪,是吾平日所爱的,入棺时节,将此簪为殉。”亲戚也共依她殡殓不题。讣至,浪子挂着真容,备祭遥奠,大哭一回,方才收了,闷闷不悦,在家排遣不题。一日只见春娇走来,浪子道:“你来必有缘故。”春娇道:“娘娘叫我对相公说,族长处已打了关节,叫相公到晚领人搬运物件。”浪子道:“吾理会了。”春娇便时归去。当晚浪子领着数人,将细软物件,尽数搬回,明日叫人到族长处求亲。就送二百锭银子与族长。族长受了银子,即便快活道:“这节事有吾在内一力保成。”媒人回覆浪子,浪子拣择吉日,纳了聘礼。家中没有好卧房,便叫匠工动作。费着几万缗,别造个好宅第。假山石池,楼台亭榭,室中奇物,无有不备赛过王侯禁院。买十个绝色女人做侍婢,那十个女子名甚道:
疏烟、轻霞、袅袅、如云、可人、
妙人、仙仙、庭桂、楚玉、盈盈、
不一日娶这文妃归了,文妃又带着八个丫鬟,这八个丫鬟名甚道:
倩可、冉冉、风动、春娇、
奚儿、玉寿、媛妹、清扬、
文妃父母又添着许多妆奁,王监生家中物件,族长作主也都送来。
当下浪子喜喜欢欢打扮作新郎也。正是:
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毕竟从来却又怎生活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又玄子曰:死的自死,活的自活,但不知浪子何以谢素秋耳,虽然数世之后,犹谆谆再三,掩其填墓,则浪子少缘法耳,诚非无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