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泣崖之水,日夜奔流不息,也迎来清晨第一缕曙光。石洞内,乌龙子懵懵懂懂醒来,摇晃着脑袋,却完全不记得酒后情景。草驼老者指着他笑笑,未说什么,只拾起酒葫芦给他,且又为少年走了遍汉针。
“这次咱们出昆仑,可带了牛黄没有?”完针后,草驼老者神色凝重,问。
“自古牛黄为药中稀品,价抵万金,且世面上假者多,正者少。故咱们出门也不带这个。不过……”乌龙子说着,解开腰间网兜,口朝下。顿时,里面锅碗瓢盆,铁铲木柴,大小木匣等器具,都倾囊而出,几乎要挤满整个山洞。
“老仙,看看这个。”乌龙子俯身,自那堆物件内,拣出一嵌银丝兽面纹金瓶来。那瓶玲珑精致,把于手内,则极具趣味。
“紫雪散。”草驼老者眼放异彩,满面惊喜,高兴道:“快盛水来,只要冷的!你老儿真是,也不早说带了这个!”
“倒是你,应该知道的。当时我瞅着这瓶好看,与你要。你只说里面装了药粉,救人的药粉,才不给我。”乌龙子取碗,在滴水处,接了约两三口,端来。
“太多。”草驼老者说着,捻下瓶盖,向碗内撒些药粉,嘱咐道:“化匀后,使他服下。”
“恩。”乌龙子应着,便蹲下搅拌那水。顷刻,碗内变为亮紫色。
草驼老者也蹲着,扶好少年下巴。乌龙子则使汤匙,小心翼翼,凑向少年嘴边。
“这紫雪散,其色呈紫,状似霜雪,性大寒,乃清热解毒之方。虽说无安宫牛黄之奇效,但到底能缓解不时之需了。”
“有它,不过半日,这孩子则能醒来。”草驼老者舒口气,悄悄将瓶儿藏于自己袖内。
乌龙子喂完药起身,又将碗、汤匙、及那堆物件,收回网兜内,问:“今,还去不去寻那千年灵芝?”
草驼老者摇摇头,道:“去山下小镇吧,看能不能凑齐药材。若有牛黄,最好了。”
乌龙子叹道:“有与没有,寻寻吧。这些日子,竟找灵芝,也够了。”
草驼老者道:“欲寻灵芝,需寻着炽岩洞,而知炽岩洞者,唯雪国舞衣了。”
两位老儿说着,前后走出石洞,又随即隐去身形。不多时,崖上几株青草,甚茂盛,却无故东倒西歪,像被人踩过……
山间草木葱郁,未见其人,却有串嬉笑顽皮声,向下飘去……
鬼泣崖之水,日夜奔流不息。崖西之石壁,突兀巍峨,风摧雨残,历经千年不倒。将近正午时,阳光暖和,乌先生突现身于石洞前。他身着暗色阔袖衣袍,容貌也隐藏于帽内,不知如何。他缓缓转身,望望四处无人,忽提掌向石壁打去。那壁轰轰隆隆,震动几下,并有山石掉落,却无洞口出现。
乌先生见状,检查下掌心,并缓缓回头,瞧瞧背后,才又转回头,伏于壁上,细细摸个来回。后他触碰着那白石,用尽力气却无法提起。
“你那有吗?”
“没有!”
“再好好找找!”
山野间有青壮,手持木棒、刀枪等械,寻寻觅觅,沿崖而来。看样子,他们是受宋昭言之命,寻刘启的。
乌先生听见动静,急回身,轻甩袍袖,忽而消失身影,只如道风,触动几片枝叶,摇晃几株草木,飞往别处了。
前头说刘启昏昏沉沉醒来,正要挪动身子接水喝,却适逢二老回来,便又合闭双眼,假装昏迷过去,实则偷听他们要讲些什么。
“依我,就抓了那牛黄。天底下,竟会有那么多假货,也尽让咱们遇着不成!”乌龙子抱怨着,摸出伏萤笼,丢于石地。洞内处处散出荧荧光芒。
“真牛黄,呈金色,上手轻三分,捏则碎三分,擦能透甲;嗅之含清香气,嚼之如泥无渣滓,尝则微苦而甘甜。乌老,你说说,那铺子里的,几分真?”草驼老者解释道。
“七分真,八分真,我瞧着都是真的!”乌龙子辩道。
“难道非得买那牛黄,或浸于水,或泡于醋,或烤于火,如此折腾检验番,你老儿才肯罢休!”
“若真还可;若假,再用另十味药材与之配伍,其中水飞雄黄,豆腐煮珍珠等就极为复杂,四香合用则极为珍贵。这样下来,你不知要费多少药材呢。有这些工夫,倒不如去察看病情。”
草驼老者说着,开始翻看刘启手掌,触探他心口,并诊了他气脉。
“好吧,你是对的。谁让你活了千年,经手经眼的,自然比我们寻常人多。”乌龙子说完,蹲于刘启另侧,又问:“怎么样?”
“咝,脉象渐稳,却为何昏迷不醒?”草驼老者思索道。
“真的,脉象稳便好了。俗语‘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老仙竟不识得此话么?”乌龙子心喜,却反问起草驼老者。
“呵呵呵,你呀!只会做八哥学舌!”草驼老者指指乌龙子,又道:“从铺子里带回的艾段,快拿来,咱们做些正事。”
“恩恩。”乌龙子应着,掏出带柄铜壶,又取出纸包药草,打开,捏些艾塞入铜壶,点燃,待徐徐烟雾透出,便递于草驼老者。
草驼老者接过,先灸刘启百会,后移至他腰间,轻道:“气海,关元。”
乌龙子会意,解开刘启裤带,露出脐下部位,但见草驼老者寻着那**,也灸起来。
刘启装作昏迷,极力强忍着,不肯动弹,不敢高声喘气。开始他觉有股温和气流,暖暖透进头顶,舒坦舒服。后他裤带被解,灸于脐下时,感觉甚痒,却忍不住发出“嘿嘿”笑声。
“你?”草驼老者问。
“不。”乌龙子摇摇头。
“他!”二老异口同声,惊喜道。
“娃娃,娃娃。”乌龙子轻抚刘启面庞,和蔼道。
“要等我灸完,再醒么?”草驼老者道。
“水。”刘启强忍不住,装作咳嗽下,柔弱念道。
“哦哦,娃娃来。”乌龙子忙取碗接了水,扶刘启坐起,小心翼翼喂他。
“不可多,几口便罢。”草驼老者嘱咐道。
刘启缓缓吞咽着,觉那水极为熟悉,确是鬼泣崖之水,自嗓子处,至心底,都透着丝丝甘甜,清凉舒坦。
“这是哪,我怎么在这?”刘启问。
“娃娃,这还是鬼泣崖,炽岩洞。”乌龙子答。
“我说呢。鬼泣崖是我极熟悉的,却为何不识此洞。瞅二老相貌清奇,乃世外高人无疑了。”
“我刘启三生有幸,尽逢遇些好人。多,多谢救命……”刘启说着,气息微弱,不觉又咳嗽几下。
“娃娃,快别说了。你只躺下,好生歇歇吧。”乌龙子忍不住,满眼泪水,又扶刘启躺下。
“今日不吃别的,先做些汤水给他。待会行针喂药。”草驼老者停下艾灸,收拾着铜壶,静道。
“恩恩。”乌龙子应着,开始忙碌不停。
刘启静静躺着,听洞外水声,虽渺茫却气势磅礴。他微微转头,见几处放有草团似的物件,散发出荧荧之火,竟将大半石洞,照个透亮。他又见那秃顶华发者,已收拾完毕,正稳坐闭目闲思。那乌老儿,顶上尽是白发,长如三千丈,稠密杂乱,缠绕不尽,忙忙碌碌中,寻求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