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万纹银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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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西游记》的前世今生

吴承恩?

姜檀儿居然遇到了个给中国浩瀚文学史当中的镶嵌上一颗璀璨明珠的文学巨匠,《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没有开玩笑吧?姜檀儿觉得自己善于开玩笑,善于拿自己开涮,但也不及命运给他开的玩笑的其中的万分之一。这脑洞开的委实有些过分。

自称为吴承恩的青年男子见姜檀儿长大嘴巴,神情复杂,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疑惑道:“你可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看着您的书长大的。姜檀儿张了半天的嘴巴,有些酸痛,忙收起来,说道:“久仰大名,我虽不认识你,但却是看着你的书长大的,而且我非常喜欢你的小说。恩,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我是说,你的书是影响了一代人,不对,是很多代人。”

一时激动,便忘了自己从“前世”穿越而来,说多了对了自然也不懂,有些语无伦次。他这话说的真诚,可到了吴承恩那里,却成了讽刺。

在九朝,这个叫做吴承恩的男子,祖上曾在朝廷当过学官,后来家道中落,数代便一直以经营书籍为生,到了他这一辈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书商而已。

他虽自幼饱读诗书,年轻时也尝试过考取功名,奈何屡次不中,人到中年,才勉强得了个岁贡生的称号。岁贡生是何?便算是举人的副榜,朝廷给那些连年考试却中不了举人的而且又上了年纪的中老秀才们的一个委婉的称号。实际上是连举人也不及。

在这个时代,可以写书给人看的,而且还能被大家正大光明地探讨和称赞的,自然是那些士大夫们所制的经典。吴承恩没有功名在身,即便是一身才学,也没那个权威。

况且他虽自幼善于收集一些志怪杂集,还真没写过什么东西。姜檀儿一上来便说看着他的书长大的,不是讽刺又是什么?见眼前少年生的百精百灵一副聪明相,可这嘴巴却忒刻薄了些。想着这些,便说道:“这位小兄,不知道我如何得罪?你却要这样讥讽?”

姜檀儿见他表情有些难看,这才反应过来,那人看模样也就三十多岁、四十出头的光景,四十岁对于常人来讲是而立之年,但对于小说家来讲却还是太年轻,他所见闻的“前世”、“后世”的大文学家,也大多是在五六十岁这个写作的黄金年龄写出的不朽之作的。

这《西游记》之于这个年纪的吴承恩,估计还是个被写在草纸上的短篇小说也说不一定。想起刚才的话,便觉有些唐突,马上又补充道:“先生误会了,我自幼接触过一些周易、玄学,对相术有些了解,见先生这副容貌,一时激动才脱口而出,一不小心泄露了天机。从此副容貌上,便预示着先生乃是大贵之人,会在文学方面有诸多造诣,将来一定会写出不朽的名篇。”

姜檀儿哪里会了解什么相术,纯粹是善意的胡诌八扯,刚才眼瞧着形势不太对劲,将计就计罢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吴承恩听了也没有刚才那样生气了。将他引到座位上,先沏了茶,不在相术上纠结,转移话题道:“听小兄说,可是刘荆原刘先生的朋友?”

“正是。”

刘荆原也是个老秀才,与吴承恩算是个忘年之交,当年是在考场认识的,一提到这个老朋友,便想起曾经仕途坎坷,不由得悠悠叹气,说道:“很久没有拜访过他老人家,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好。”

吴承恩问一句,姜檀儿答一句,半天也弄明白这个少年来这是做什么的。无怪姜檀儿一拖再拖,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把来此的目的给说出来。毕竟坐在自己跟前的可是中国古典小说魔幻现实主义领域里的开创先河和集大成者,说句更通俗的话,乃是古典文学中想象力之巅峰。把自己的还未完成的作品向他推荐,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他不说话乃是心中正做着天人交战。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人家若是瞧不起他的东西,倒也没什么丢人的,好歹也在吴承恩跟前镀过金了,一般人还没这般待遇呢!良久一咬牙,便说道:“我原只为兴趣,便按照真人真事为题材,画了一系列画稿。之后请了刘老阅览斧正,某人不才,倒是得到了刘老先生的称赞,说将此画稿送至吴先生这里来,或许会有机会让世人看到。”

幸亏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联系也不方便,自然没有人会揭穿他的牛皮。不过刚才听吴承恩的言语,他与老秀才之间关系看来也只是泛泛之交,并不那么密切。姜檀儿也不管那么多了,该吹的地方还是得吹。吴承恩作为书商,这种话自然听的多了,不过他倒也没有看人下菜碟的毛病,见眼前少年说的正儿八经,心里也来了兴趣。便问道:“画稿是何意?”

“我这画稿是以人物风景画搭配台词为形式的一种连续故事集。”

“这种形式我倒是鲜少看过,你今天可有画稿带在身上?能观上一观吗?”

姜檀儿便将揣在怀里的一部分画稿拿了出来,先摊开一张在桌子上,吴承恩诗画方面自然也有造诣,待到他摊开画稿一看,首先便是一惊,笔触相当独特,虽然与当代画家所画风格有大大的出入,但却不拘一格,形式也相当自由洒脱。

再看眼前少年的眼神也是变了一变,继续翻到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之时便已经不用姜檀儿翻阅了,吴承恩自己动手,看的津津有味。姜檀儿见他如此神态,心道:或许有戏。这一想,便觉得激动,若果真得到了吴承恩的赏识,那他自己也真的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他这画稿有那么厚一沓,若全看完也要很长时间,某些画面是采用漫画技巧,包括一些心理描写、转场、分格、分镜等技巧,还未姜檀儿亲自讲解,便直接被他拒绝,只说了一句“我懂”就不再需要姜檀儿插手了,自己一张一张这样亲自认真地看了下去。

待到全部看完,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这时吴承恩才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乏地说道:“未完啊!”

姜檀儿说:“只画了这些,是有些心急,不过接下来的故事也快到了尾声,我胸中便早已经有了故事,只是没有着手去画。”良久又接了一句“在先生看来,这画稿如何?有无希望刻印成集?”

吴承恩看了他一样,也未说话,思考了一阵子便说道:“这样以墨代文描述故事的长篇画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管怎样,此等心思,令我佩服。不过至于刻印成集的话,还需从长计议,实不相瞒,我得和几位从事这方面相关的朋友商讨一番。不过我倒有个提议,倒不如在这段时间,你把未完的画稿完结。另外,你是否可有副稿,若不介意的话,可否把副稿留在这里。当然,你放心,我以禹鼎斋多年来的名誉保证,不会有半点毁坏。”

姜檀儿虽然心里生出几分失望,但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对方见他神情,又缓缓说道:“若是以书友的角度来说呢,我倒是有几个想法。”

“洗耳恭听。”

“小兄虽然年纪轻轻,但无论从画功,对叙事的掌控,还有遣词造句方面,堪称收放自如,别具一格,小兄若不是受到指点,想必便是天赋异禀了。这是其一。”他说完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道:“其二:这个故事意义非凡,从画功和塑造上来看,只是在某些方面,难免会有刻意迎合之嫌,实不相瞒,这故事若是被世人看到,或许会受到误解,落人话柄。其三:见你对故事如此熟悉,想那董香怜与你关系也不一般,只是她真的会同意把故事公布于众吗?”

这三点说的含蓄,却像是三把飞刀一样,直至眉心。其实是怀疑姜檀儿是否有代笔或者干脆是他偷来的画稿,也指出这个故事有些地方的塑造有迎合低俗观众之嫌,最后怕故事的主人公并不同意他这样做。

作为书商他这么直言,有些地方的把关是情有可原,但有些地方却是出于人情世故方面的思考,可见其耿直的性格和正直的人品,文学巨匠自然是文学巨匠,一言一行,倒真真让人佩服。

姜檀儿眼下也不少解释什么,也只有把故事的尾声部分画好,再来最后一锤定音吧,待到他辞行出了这禹鼎斋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回忆起这一天的经历,太多离奇古怪,不禁想掐自己几下,看是否从头至尾只是个虚幻的梦境。

吴承恩把人送了出去,只见姜檀儿又像是猛地想到什么似的,出了门又回头问道:“先生可自幼喜欢收集有关于志怪杂集的习惯?”他怎知道自己喜欢收集这些?

作为这个书坊老板的吴承恩不但饱读诗书,也从从小便喜欢听一些奇文传说,倒是被姜檀儿猜对了。不过他自己的这个“坏毛病”自小便经常被长辈斥为旁门左道,对这种事他向来都遮遮掩掩,很少向他人提及过,见对方深问,长脸难免有些羞赧之色,说道:“不瞒你说,从小便养成的一个毛病,原只为好奇,却没想到人到中年反倒愈演愈烈,我这家里的确是收集了很多。”

“那你可听说过玄奘西行取经的故事?”姜檀儿又好奇问道,“前世”世界里《西游记》家喻户晓,原本故事便是出自于唐代高僧玄奘远赴印度取经的真实事件,只不过在这个他穿越而来的这个平行世界里的朝代历史,他了解甚少,只知道盛世大唐的确是存在的,但有没有玄奘法师却是个未知数。

也多亏吴承恩善于收集民间传说,这个唐朝和尚他的确是有听说过一些,只知道是个得道高僧,但年纪不大便得了消渴之症,早早的过世了,哪里有什么西天取经的故事。经姜檀儿这么一问,他顿时也生了兴趣,便说道:“我倒是听说前朝有个得道高僧玄奘法师,却没有听说过有西天取经的故事,是真是假?”

见吴承恩没听说过玄奘有过西行取经的经历,这倒麻烦了。

姜檀儿便说道:“故事是真是假倒也不重要了,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只是听说,觉得这个故事极好,便想说于先生听了”,姜檀儿挠了挠头,理清了一下思绪,又接着说道:“我只是听说这个玄奘法师曾远赴天竺,途中历经坎坷,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才求得真经。不管这个传说真假,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很有传奇性,先生若有兴趣,可以以这个为题材,再填充上你曾收集过的种种志怪传说,若执笔成书,一定会很有意思。”

见到吴承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神情,姜檀儿当下又卖起了关子,又说道:“我看倒不如这样,等我把那画稿完结了之后,我还有些事,下次来了再来拜访,与先生详谈。”

他是吴承恩,不可能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眼下先吊一吊胃口,想必会对他肯刊印自己的画稿有些帮助,说话难免有些要挟的味道。

吴承恩听后手臂向前一伸,说道:“那小兄,请。”

不在此故事纠缠,已经有了送客之意。

近几十年来,书市充斥着大量的低级作品,没有优秀的作者是这个行业最为令人病垢的地方。作为书商的吴承恩,出版书籍向来以严谨著称,并不像同行那样只图利润,所以也导致了书坊现如今门庭冷落的境遇。

耽于乱市,久病成医,他一直都有自己直接执笔著书的想法。等到送走了姜檀儿,回到宅子里便一直在思考那个远赴天竺的玄奘法师,越想越觉得这个故事有了某种独特的魅力,引他去往更深一层的境地去探究,真真是一个极好的题材。

“这画稿委实有些意思。”旁边小童一边翻阅着姜檀儿留下的画稿,一边说道,刚才两人交谈,他一直就在身边,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吴承恩家的一个随随便便书童,也都有着不俗的鉴赏能力。

吴承恩听小童说话,便把画稿给拿了过来,说道:“你小小年纪,不适合看这种风月画集。”那小童却不服气道:“这画稿乍一看满篇风月,但仔细读起来却也不是风月那么简单了。”

“哦?怎么个不简单法?”

“就是不简单,反正我觉得作者是个有心思之人。”

吴承恩见身边书童结结巴巴,虽看出端倪,但也没有说明白。心道,这才是孩童的心思。那姜檀儿刚刚束发,能比身边书童年长几岁?是如何画出这等作品的?那画稿在他看来,满篇风月,流连于艳情,但这些也都是个虚幻的外表,抱狭邪之名,却意在描写刻画九朝平凡妇女的身世命运。可谓是玲珑心思,颇有野心。之前与姜檀儿言谈,感到那少年虽然持重老成,但自己却还是不信画稿是出自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