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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割袖断席

他的手突然重重地落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只听得“喀啦”一声木头的脆响,那桌子居然因为承受不了他的怒气而四分五裂,粉碎在他的面前。

“干爹!”被吓了一跳的汪敖连忙开口劝阻他。

“太过分了!”他移开步子,随手又击碎了另一把椅子。

“干爹,不要这样!”汪敖上前拦住了他。

他却一把提起了汪敖,“那你要我怎样?居然敢借我的名义去打劫?!我最恨人家盗用我的名义了。”

“船主,你快点儿把汪大哥放下来吧!”十七等人连忙劝阻他。

汪直这才将汪敖朝一边地上丢去,转身如困兽般烦躁地走来走去。

“干爹你怎么了?我已经很久没见你生这么大的气了。”汪敖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之前船主不也说徐海他们做得有准备,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中埋伏,现在……怎么自己又这么生气?”最后几个字十七被他的目光看得头不住地朝下低去,几乎算是哼出来的。

汪直冷冷一哂,自言自语地开口:“那个胆小鬼!”

“再说我们反正也没办法回去了,即便他盗用干爹的名义又如何,只要咱们在这儿过得好好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干爹被官兵误会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汪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开口。

“我不是说过了,”他冷笑一声开了口,“我最讨厌那种盗用我名义的人,简直不可原谅!”

“那干爹你想怎么做?”汪敖迟疑地看着他。

“怎么样?”他微微一扯唇角,“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干爹,你是说……”汪敖顿时怔住。

“打回去!”他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

“干爹,那我们的生意怎么办?”汪敖疑惑地看向他。

“放那里一天两天没有关系。”他丝毫不为所动,“再说松浦君也会帮我们看着那么一点儿的。”

“但是这一切毕竟都是我们自己的成果啊。”汪敖想提醒他。

“我知道,”他淡淡瞄一眼汪敖,“敖儿,是不是不准备听干爹的话了?”

“敖儿不敢。”汪敖连忙低头。

他却又冷笑,“那些百姓也真是愚蠢,居然被别人一糊弄就相信了,亏我以前还想着帮他们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儿,既然他们不想好好过,那就随便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好了。”

汪敖与十七他们的视线相互交织在一起,最后一致地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汪敖的眼里透露着浓浓的疑惑,为什么他觉得之前的干爹似乎又回来了?

“我倒想看看,徐海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居然敢冒充我并且打我们商船的生意?”汪直噙起一抹冷笑,看向院门外。

“干爹……”汪敖还是觉得哪里不妥,只好再次开口。

“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找时间我一定好好会会徐海!”他伸手制止了汪敖的劝阻。

众人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口。

就这样让他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众人在他身后相互示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过去跟他开口说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做,只是因为大家好不容易才过上安定的日子,不想再拿起刀又砍又杀。

“船主,你的信!”门外有个人跑了过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他,连忙飞奔了过来。

“信?”他疑惑地开口询问。

谁会写信给他?

那人手里除了信还有一个包裹,听到他开口,连忙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有人送过来的,放下东西就走了。”

“没有说什么吗?”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对面的人摇头,“没有,什么话也没说。”

汪直疑惑地接过他手里的信,抽出来后打开看了起来。

片刻后,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过分的东西,他的手突然抖了那么几下,随即就见他满面怒火地将那封信揉成一团,恨恨地丢在地上才了事,又或许是还是觉得不解气,索性又踩了两脚上去,随即打开了那个包裹,众人看过去,才惊觉那包裹里居然是套女人衣服。

汪直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到了极点,汪敖连忙上前,“干爹……”

“走开!”他大喝一声,伸手抓起那衣服嚓嚓嚓几下撕了个粉碎,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干爹,你去哪里?”汪敖跟在后头喊了一声。

“杀人!”他冷冷回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汪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七疑惑地看向汪敖。

汪敖轻轻摇了摇头,看到地上那张被踩扁了的信后,拿起来打开看了两眼,随即叹了口气将那封信塞给他们,“徐海写信来讥笑干爹是个胆小鬼……”

“怪不得船主气成这个样子!”十七磨牙不已。

“那家伙送女人的衣服来,无非是嘲笑干爹像女人一样,做事有太多顾虑,但是他懂什么,咱们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贸然去和别人打起来的话,之前的努力说不定就白费了。”汪敖再次叹了口气。

“这个徐海也太过分了!”十七为之愤恨不已,“要是我是船主我也会找他算账。”

汪敖无奈地皱眉,“若是干爹受这么一激,只怕之前的很多努力都白费了。”

徐海恐怕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达到目的,但是该怎么劝服干爹呢?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连他都没有办法把想要说的话让干爹听到心中去……

对了!

衣姑娘!

十七惊讶地跟在他身后喊:“汪大哥,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去六本木找衣姑娘,你们去找找看看干爹去了什么地方吧。”他一边回答一边头也不回地朝六本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到了六本木旅馆,汪敖很顺利地就见到了衣秀峰,然后立即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衣姑娘,这事情可就拜托你了,如果你没办法的话,我们可就真的黔驴技穷了。”

衣秀峰为难地看着一边的栏杆,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告诉他此刻的汪直已经不是汪直了?

只怕换了另外一个人也不会相信的吧?

“衣姑娘?”汪敖见她没反应,只好又喊了她一声。

“汪敖,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她只好无奈开口。

“你去劝劝干爹好不好,要他不要去跟徐海逞一时之气,不然的话,就算徐海拿我们没办法,我们也会损失不少,这根本就不划算。”汪敖皱着眉毛开口。

“我说了,他就会听吗?”衣秀峰咬住唇,因为她根本不想再见到那个“汪直”。

“但是总得试试吧,毕竟衣姑娘对干爹来说,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汪敖再次开口请求。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在没有把纪川救出来之前,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打交道。

“衣姑娘,就算是为了其他商户,你也该开口劝劝干爹对不对?”汪敖连忙开口。

衣秀峰蹙起了眉。

好不容易西都能走到今天,全是纪川辛苦得来的结果,如果真的因为汪直的关系而被糟蹋得不成样子,那样的话纪川也不会甘心的吧?

她抬起头看向汪敖,“好,我跟你去见他,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去。”

“行!”汪敖爽快地点了头。

他根本不理她,兀自埋头做自己的事。

“你很忙吗?”衣秀峰皱眉看着他。

“是啊,”汪直点头,“我正在忙着调配人手,准备找机会教训一下徐海。”

他说完话终于抬起头看着她笑了一下,眼神里没有带半分温度。

“你明知道徐海是故意的不是吗?又何必和他赌这一口气?”她朝他跟前走了两步。

“那又如何?既然他开头挑衅,我要是不陪他玩下去,不是很扫兴?”他笑笑地看着她。

“玩?你这是拿诸多商户的利益来陪他一起开玩笑吧?”衣秀峰咬唇看向他。

“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偶尔损失一下子没关系的,反正以后还可以赚回来。”他根本没拿她的话当一回事。

“可是现在大家明明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你又何必这样?”衣秀峰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对着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说话。

“我怎样?”他站起身来,手撑在案几上,身子朝前倾向她,“难道你要我当缩头乌龟,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在那儿嚣张?”

“我并没有说让你做缩头乌龟,但是徐海他……”她顿了一下,及时地闭上了嘴,没有把一些不该让他知道的事情说漏嘴。

“他怎样?”他警觉地看向她。

“没什么,”她吐了口气,“难道你不能再考虑一下吗,这不是儿戏,你要想清楚一点儿。”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抬眼看她,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笑容,“倒是你,在六本木好好待着吧,没事儿不要出来,有时间了,我自然会去看你。”

她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几乎都被他那句话说得起来排排站了,“汪直,你不能这么做!”

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地挥霍纪川辛辛苦苦得来的劳动成果?

他到底把纪川当做什么?

毫不在意的替身?或者是一个随时可以把命卖给他的傀儡?

她的心忍不住尖锐地刺痛起来,怪不得纪川脸上常常露出那样漠然的表情……

“我要怎么做,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邪气的微笑。

她被他的话堵得一窒,但是随即又开口:“即便不需要,你也不能这么做。”

“有什么不可以?”他伸手摊开,视线在四周肆意打量,“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力?”

“这似乎不是权力大小的问题吧?”她再次把眉毛打成了结。

“那是什么问题?”他笑笑地开口。

“好,我告诉你是什么问题,”她咬牙,“如果你做了这次的事情,你就会发现拳头比其他一切会让利益来得快,然后你会喜欢上武力,或许你会选择用武力得到利益,直到最后,你可能会不再采用贸易的方法得到合法的利益,改行去抢劫,然后就会因此而成为众人眼中的倭寇,最后朝廷就会派官兵来镇压,你看,本来大家可以好好过日子的,但是就因为这样,他们不得不躲躲藏藏……”

“我的事,你少管!”他冷冷开口,“朝廷算什么,官兵算什么?我不怕!”

“你是不怕,你可以继续逃,但是其他被你无辜牵连的商户呢?”她压抑住怒气反问他。

“那是他们的命,被我连累也只能认命了!”他傲然地抬起了下巴。

“你……”她被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几乎气得想咬他两口。

“我怎样?”他一笑开口,“门在那边,看不惯的话请便,至于我要做什么事,以后你少管!”

看着那张与纪川相似的脸,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两个男人的不同,索性冷冷开口:“好,我走!以后这样的事,我也不会再问了,你想要怎样,就怎样,但是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衣姑娘……”一旁半天都没说话的汪敖急了。

衣秀峰看了汪直一眼后,倦怠地开口:“果然,历史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衣姑娘……”汪敖看她抬脚朝外走,试图想留下她。

衣秀峰抬起头看了他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你以后多保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干爹,你怎么用这种态度对待衣姑娘?”汪敖皱起了眉毛看他。

“我什么态度?”他冷笑着开口,随即便继续忙他所谓的事情,根本不理会他的感觉。

“你惹衣姑娘生气了。”汪敖提醒他。

“她生气就让她生气去,女人家懂什么。”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汪敖疑惑地看着他,“干爹……”

“好了,没事的话就出去吧,别在这里妨碍我。”他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挥手叫他离开。

汪敖只好无奈地退出门外。

干爹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连衣姑娘都不管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浦津渡口。

汪敖、十七、陆绩夫等人正在不停地劝说汪直。

“干爹,不能让那帮人来我们这儿。”汪敖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船主,如果真的收留他们,我们就真的变成乱臣贼子了。”十七虽然看起来不够机灵,但是脑袋却不笨。

“汪船主,请听老夫一言,这里实在不该是他们的久留之地,长此下去,只怕会酿成祸事。”陆绩夫同样满脸焦急。

“不要说了,等下人就来了,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汪直给了他们冷冷的一瞥以示警告。

“船主……”众人还想要劝说。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他淡淡开口,“看不惯的话可以回去,我不勉强。”

众人被他的话堵得都是脸上神色一变,陆绩夫见他如此固执,索性拱手一礼,“老夫身体不适,还是先行一步了。”

“陆老板……”汪敖连忙开口挽留,但是他却还是转身而去。

汪直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站在岸边等待着他的客人来到,见他如此,又有一些一起来迎接客人的商户陆续走掉。

“干爹,你最近是怎么了?”汪敖着急地看着那些走掉的商户,又看看汪直,简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我最近好好的,再好不过了。”汪直回头一笑,唇角扯出一个莫测高深的弧度,看在汪敖眼里,居然不自觉地感觉到了陌生。

怎么会这样?

自松浦津走掉的人陆续到了六本木旅馆,纷纷指名要见老板娘衣秀峰。

“衣姑娘,你同船主关系非同一般,难道就不能劝劝船主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收留那些自称为建文帝后裔的人,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可是杀头的大罪啊!”陆绩夫愁眉苦脸地看向了衣秀峰。

“我能有什么办法?”衣秀峰苦笑着开口,“我上次已经被他骂回来了。”

“不是吧,难道他连衣姑娘的劝告听不进去吗?”众人吃惊地看向了她。

“我算什么呢?”她笑了笑,“大家还是一起想想怎么阻止他才是。”

“但是无论怎么说,汪船主他就是不听,坚持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众人几乎被愁得发眉了。

“为什么汪船主会产生这么大的转变?”这是陆绩夫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人怎么可能产生那么大的转变呢?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问为什么汪船主会有所改变,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那群什么皇子王孙后裔在这里留下来才是。”衣秀峰皱眉开口。

“我看很难,汪船主根本就是有意要让他们住在这里,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有人叹息着开口说话。

“那怎么办?”其他人纷纷闹了起来。

“大不了,他们住在这里,我们走!”说话的商户大声嚷嚷着开了口。

“就是,他们留下来的话,我们就走!”其他商户顿时纷纷附和他的话。

“诸位,先不要这么想好不好?西都是因为大家的一起努力,才变成如今这么繁华的地方,如果大家这么一走,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衣秀峰连忙开口拦下愤怒中的商户们。

众人沉默了,终于,陆绩夫开了口:“衣姑娘说得是,西都是我们辛苦维持的,干吗是我们走而不是不该来的人走呢?”

“所以,大家先回去好好想想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好不好?”衣秀峰一边说话一边看向众人,见他们的神情略有松动,便开始劝他们回去,“诸位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还是回去继续做生意吧。”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这才纷纷告辞出了六本木。

将客人送走之后,衣秀峰站在门口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转身走进店内。

“老板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三四郎跟在她身后亦然步亦趋。

“没事。”她伸手在三四郎头上拍了一下。

三四郎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明明就有事,你不要再骗我了,虽然我还不是大人,但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是,老板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吴婶也担忧地开了口,“矢吹和上杉被松浦大人叫回去了,而蒲生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许也是被松浦大人叫走了,现在店里就咱们几个,汪船主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现在脾气又变得那么奇怪……”

“老板娘,咱们这个店不是开不下去了吧?”岑夫子担忧地抱着算盘看着她。

衣秀峰笑了一下,“放心,开不下去的话,我也保证你们的遣散费会按时发的。”

“老板娘,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吴婶瞪了她一眼。

衣秀峰看着她微微弯了下唇,“我也是说真的,即便真的开不下去,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们还好,但是三四郎是个孤儿,让他一个人生活,老板娘你放心吗?”吴婶立即想到很遥远的前景去了。

衣秀峰怔了一怔,“那你们想怎么样?”

“即便开不下去了,老板娘,你也不能丢下我们。”三四郎皱眉看着她。

衣秀峰突然笑了,“傻瓜,六本木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放心,会没事的。”

“真的?”他们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她。

“真的。”她用力点了点头,“好了,我回木楼去了,有事喊我。”

众人目送她的身影走回木楼,这才收回视线。

衣秀峰走得很快,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做。

面对眼前的状况,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赶紧把纪念川救出来,只要他是安全的,她相信,大家也一定会安全的,而且他绝对可以想出解决事情的好办法来。

只可惜,蒲生明男不知道上哪里去了,要不然现在倒是用到他的大好时机,可惜……

那么现在看来,她只能靠自己才能救得了纪川了。

她决定把纪川救出来,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长谷川千代多要一个通讯器,直接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走。

但是最难办的事情却是如何把通讯器交到纪川手里,看来,她只好重跑一趟上次见到纪川的那个大宅子。

这次不需要汪直的领路,她自己就已经轻车路熟地摸到了那个宅子的后墙。

深呼吸一口,她顺着靠近墙壁的那棵树再次攀了上去,随即翻墙入内。

纪川,你一定要好好地等我来救你!

心跳得飞快,她动作迅速地把自己掩藏在一处假山之后,避开了两个浪人装束的男人。

顺着记忆中的途径往上次见到纪川的房间里慢慢矮身行去,她紧张得手心里几乎都冒汗了,因为白天不方便,所以她只好晚上来,这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宅子里的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似的,时不时就会让她有被人抓包的机会出现。

一个纪川而已,有必要费那么多事派那么多人来看着他吗?

真是过分!

再一次靠花草遮掩了身形的衣秀峰几乎是趴在地上了,没办法,这一处看守的两个人跟木头一样,动也不敢动,但是想到纪川,她也只好以龟速朝前运行。

“啪”的一声脆响。

“什么人?”一声冷喝顿时传来,因为她很不幸地压折了一根树枝。

耳听着脚步声即将走到自己这边,如果她再不跑的话只怕就要被抓到了,但是忽然奇迹般地从她旁边跳过去一只野猫,“喵呜”一声从花草丛中蹿了出去,随即就听到男人互相取笑的声音以及对那猫的咒骂声。

她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细细喘息了两声,随即轻手轻脚离开。

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随即绕过一座小院子,来到与那个院子相邻的另一处庭院,最里面倒数第三间房,里面隐约的灯火将窗户上的人影映得明白无误,她心下一喜,随即闪身开门隐入房内。

“纪川……”她大步走了过去,那坐在灯光旁的人看着她笑,下一秒却突然欺近她制住了她。

“你不是纪川?!”她被钳住了双手,只好放弃无谓的挣扎。“你能分辨得出来吗?”制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汪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被抓住,但是她却还是很镇定,所以立即开口反问他。

“如果连我自己的地盘被人侵入了,我还不知道,那我不是很蠢?”他冷冷一笑,“不过,老板娘,你能找到这里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纪川呢?”她同样冷淡地开口。

“就那么关心他?”他的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把自己的脸微微仰起来,“你看清楚了,这张脸,可是跟他的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无论再怎么一样,你们也是不一样的人。”她鄙夷地扬起了嘴角,“你的所作所为,只能害死大家,多几个人给你陪葬而已。”

“我做得有什么不对?我们那么多弟兄们死在官兵手里,我为他们复仇有什么不对?徐海抢了我们的货,我去追回来有什么不对?至于明朝后裔……大明朝的江山本来是就是属于他们的,皇上凭什么霸着不放?”他忍不住冷笑连连。

“你们本来做的就是违反大明律的生意,官兵镇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你坚持与徐海结仇,只怕日后他会更加想要对付你;至于江山之说,你又不是官家人,你管他江山是谁的,何必为了一时之气,结果害得大家一起跟着你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衣秀峰皱着眉看他。

“妇道人家懂什么?”汪直不屑地开口,“男人在世,便要活得像个男人,怎么能任人欺压取笑?至于那些明朝后裔,你以为他们能利用到我吗?怎见得不是我在利用他们?”

“总而言之,你就是要一意孤行!”衣秀峰看着他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只觉得满腔无奈。

汪直却又突然扬唇,“既然你来了,也就不要走了,正好给他做个伴儿,免得他总觉得我薄待他……”

他拍了下手掌,随即就见内室有两三个人带着纪川走了出来。

“纪川,如何?”汪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怕你寂寞,我还找个人当你的伴儿。”

“你想做什么?”纪川焦虑地看了一眼衣秀峰,随即对着汪直开口。

“只是不希望你们出来坏我的事而已。”他无可无不可地挥挥手,对着看守纪川的人开口,“记得把这位美丽的小姐也锁起来。”

“你不可以锁着她!”纪川愤怒地看着他。

“不锁着她,由着她这样乱跑吗?如果没有她的话,或许那些人会很顺利地接受我的做法。”他笑了,“虽然说,锁着她我也比较心疼。”

他说完话居然伸手在衣秀峰的下巴上捏了一把。

“住手!”纪川更加愤怒,用力地挣扎,身上的铁链顿时哗啦作响。

“生气了?”汪直哈哈大笑一声,对着看守他们的人开口,“把人给我看紧了,少了一个我拿你是问!”

立即有人拿了东西把衣秀峰锁了起来,把她粗鲁地推到了纪川身边。

汪直再次开口:“纪川,无论怎样,你该感谢我……”

他大笑着走了出去,纪川瞪着他的背影,却拿他无可奈何。

看守他们的人将他们推到室内,随即带了门守在门外。

“你怎么这么傻,又跑来做什么?”纪川皱着眉低声问他。

“我来救你。”她低声在他耳边开口。

“我们这个样子怎么能逃得了?”纪川为之摇头,“你应该找帮手来的。”

“没关系,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准备的,你不用担心我,”她看着他,“倒是你,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他留着我还有用呢,不会轻易就把我丢开的。”纪川沉默地低下了头。

“纪川,我们离开日本好不好?”她突然开口了,“因为你和他这样的存在,所以我想了很多,或许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历史的不可逆改性,而我们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就可以安稳地活下来做个最普通的人。”

他抬眼看着她,“离开日本……”

“对,我们到别的地方去,也许可以去我所生活的时代,如果你不习惯,我们也可以坐船到别的地方去也可以,南洋如何?或是诸如葡萄牙之类的西方国家?”她征求着他的意见。

“可是……”他突然觉得有点像做梦似的感觉。

“你是在担心其他人吗?”衣秀峰会意地看向他。

他点了点头,“如果他果真和你给我看历史资料上的结局一样,那么其他没有记载的人,我希望可以让他们远离他,免得受牵连。”

“嗯,”她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秀峰,谢谢你。”

“傻瓜,跟我道什么谢,”她微微一笑,把一个镯子形状的金属圈给他,“把它戴到手上吧,等下不论你看到什么东西,都请保持安静好不好?”

“好。”他点头,却又突然微微侧脸,在她颊上一吻,“我真高兴,可以遇到你。”

汪直回到住所的时候,汪敖正在等他。

“找我有事?”他看了汪敖一眼,随口问他。

“嗯,”汪敖应了一声,“这次回去做生意,需要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他又看了他一眼。

“干爹,我们这次出海,为什么要带那么多军火,难道你真的想……”汪敖欲言又止。

“敖儿,有些事情,没发生前不必问那么清楚,麻烦。”汪直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

“那我们真的明天一早就走?为什么这么急?”汪敖只好把上一个问题暂时按下不提。

“没什么原因,你做好明天出发的准备就好了。”汪直回答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汪敖摇了摇头。

“那你就回去休息吧。”汪直淡淡地开了口。

“干爹……”汪敖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汪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说……不论干爹想做什么、怎么做,只要是干爹做的决定,我一定支持到底,”汪敖的声音低了下去,“虽然我不知道干爹为什么想要这么做,但是我相信干爹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

汪直惊讶地看着他,“敖儿……”

“所以,干爹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怪衣姑娘好不好?”汪敖开口请求。

汪直笑了,“放心,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过衣姑娘。”

汪敖这才松了口气,“时候不早了,干爹,你也早点休息吧。”

六本木旅馆。

蒲生明男的归来让三四郎激动得又是叫又是跳,兴奋得不得了,还好有其他人拦着,不然的话真会让人怀疑蒲生明男会不会被他吓得扭头就走。

“秀峰小姐呢?”蒲生明男疑惑地四处搜寻。

“不知道,傍晚的时候就出去了。”吴婶应了一声。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蒲生明男又问了一句。

“没有。”吴婶摇了摇头。

“蒲生君,你最近跑到哪里去了?”三四郎好奇地询问。

“松浦大人让我帮他办点事情去了。”他笑着开口,却有点心不在焉。

“怪不得。”三四郎叹了口气,“你走的这些时间里,我们无聊死了。”

“怎么了?”蒲生明男好奇地开口。

“汪船主和老板娘都变得好奇怪,我们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三四郎叹了口气,“尤其是最近,老板娘变得更是古怪。”出了什么事吗?

蒲生明男疑惑地皱起了眉毛,“你是说,秀峰小姐突然变得好古怪?”

“是啊,没事就躲在木楼里,既不出来也不跟我们打招呼。”三四郎再次叹气,随即却又笑眯眯地看向他,“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就最好了,去和老板娘斗嘴吧。”

蒲生明男笑了一下,随即又把眉皱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没办法,继续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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