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独特的,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来干涉这种自由的意志。
——南希
看见她带来的医疗转介单时,这位医师并没有太大的兴奋或注意,只是例行地安排应有的住院检查和固定会谈罢了。
会谈是固定时间的,每星期二的下午3点到3点50分。她走进医师的办公室,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还有高耸的书架围起来的严肃和崇高,她几乎不敢稍多浏览,就羞涩地低下了头。
就像她的医疗记录上描述的:害羞,极端内向,交谈困难,有严重自闭倾向,怀疑有幻想或妄想。
虽然她低低垂下头了,但还是可以看见稍胖的双颊上带有明显的雀斑。这位新见面的医师开口了,问起她迁居以后是否适应困难。她摇着低垂的头,麻雀一般细微的声音,简单地回答:“没有。”
后来的日子里,这位医师才发现对她而言,原来书写的表达远比交谈容易多了。他要求她开始随意写写,随意在任何方便的纸上写下任何她想表达的文字。
她的笔画很纤细,几乎是畏缩地挤在一起的。任何人阅读时都要稍稍费力,才能清楚识别其中的意思。尤其她的用词,十分敏锐,可以说表达能力太抽象了,也可以说是十分诗意。
后来医师慢慢了解了她的成长过程。原来她是在一个道德严谨的村落长大,在那里,也许是生活艰苦的缘故,每一个人都显得十分地强悍而有生命力。
她却恰恰相反,从小在家里就是极端畏缩,甚至宁可被嘲笑也不敢轻易出门。父亲经常在她面前叹气,担心日后可能的遭遇,或总是唠叨,直接就说这个孩子怎会这么的不正常。
以后她也没有改变过甚至更为严重起来,她陆陆续续接受了一些治疗,直到最后她住进了这家精神病院。
医院里摆设着一些过期的杂志,是社会上善心人士捐赠的。这些杂志有的是教人如何烹饪裁缝,如何成为淑女的;有的谈一些好莱坞影星歌星的幸福生活:有的则是写一些深奥的诗词或小说。她自己有些喜欢,在医院里又茫然而无聊,索性就提笔投稿了。
没想到那些在家里、在学校或在医院里,总是被视为不知所云的文字,竟然在一流的文学杂志刊出了。
医院的医师有些尴尬,赶快取消了一些较有侵犯性的治疗方法,开始竖起耳朵听她的谈话,仔细分辩是否错过了任何的暗喻或象征。家人觉得有些得意,也忽然才发现自己家里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女儿。甚至旧日小镇的邻居都不可置信地问;“难道得了这个伟大的文学奖的作家,就是当年那个古怪的小女孩?”
她出院了,并且凭着奖学金出国了。
这是新西兰女作家简奈特·费兰的真实故事,她是众所公认的新西兰最伟大的作家。
人们的社会从来都没有想像中的理性或科学,只是自认为要有一致的标准,任何超出常态的,便被斥为异常。其实,为什么不可以有异常客?它只不过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