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同人小说匹马西风之续神雕侠侣
3486500000007

第7章

萧靖抱拳道:“在下姓萧名靖,关外人氏,平生最好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文天祥颔首道:“两位少侠功夫了得,何不随我回京,为国家效力?”南宫琳大喜道:“莫不是要封我们做大官么?”文天祥微笑道:“凭二位这样的本事,文山可保举你们在军中做骁骑营都尉,以后再依功升赏。”南宫琳正欲问他骁骑营都尉是多大的官,萧靖已抢先说道:“多谢文大人美意。奈何萧某是粗野之人,做不来官。还请大人见谅!”

文天祥皱眉道:“萧少侠是嫌官小么?”萧靖道:“萧某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自身习性散漫,不愿受军规约束。”文天祥叹道:“既然萧少侠执意不肯仕官,文山也不勉强。圣上如今正为元军所困,文山还要赶去救援,只得与二位就此告别,他日再叙!”萧靖道:“文大人且慢!想来大人日间行走匆忙,身边未曾带足银两。此去临安,路途遥远,凭大人足力,何日才能抵达?萧某这里还有些碎银子,便送与大人买匹良驹代步。”文天祥慨然说道:“萧少侠,文山敬重你是条汉子,就权且收下你的银子,他日定当双倍奉还。后会有期!”接过银两,大踏步而去。

萧靖指着他的背影,道:“琳儿,这人也是条好汉。”南宫琳从路旁花簇中折下几支映山红,漫不经心地道:“是么?”萧靖忽地低声道:“琳儿,文大人又回来了。”说着,已快步迎了上去。南宫琳奇道:“文大人,你又遇上元兵了么?”文天祥摇头道:“不是。文山是怕他日与二位厮见,没有凭证相认。文山身边现有折扇一把,上面录有鄙人近作,送给二位。他日,二位可凭此物,上临安丞相府找我。”萧靖却待推迟,南宫琳早一把抢过,笑嘻嘻地道:“我也就不客气收下了。多谢文大人!”文天祥抱拳告辞,道:“二位,他日临安再会!”萧靖二人连忙答礼,道:“文大人,慢走!”

南宫琳目送文天祥身影消失在林木间,忍不住问道:“大胡子,人人都想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业。你为何却独独不愿做官呢?”萧靖笑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喜欢无拘无束,游侠江湖。”南宫琳撅着小嘴,道:“我才不信哪。你又在骗我!”忽地想道:“也不知文大人那折扇上写着甚么?”展开扇来,萧靖凑近看时,只见扇上字迹刚劲,浑若金钩铁划,乃是文天祥亲笔书写的一首词《酹江月》:“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英杰。那信江海余生,南行千里,属扁舟齐发。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元灭。睨柱吞羸,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南宫琳咋舌惊叹,道:“看不出这文大人生得文弱,似乎手无缚鸡之力,胸中却有此般豪情壮志!”萧靖颔首叹道:“刚才,我也说他是条好汉哪。大宋尚有文大人这般忠义之士,元军若想一举拿下中原,断然是痴心妄想。”南宫琳把折扇扔还萧靖,打着呵欠道:“昨晚一夜没睡,我好犯困哦!不如就近找家客栈歇息一下,养足精神,晚上再探半闲庄。”萧靖道:“松柏镇到处都是元兵,住客店太危险了。出了这片林子,再过去四五里,有一个小山谷,四季如春,唤做桃花坞,我有个相识住在那里。我们就去那里歇息罢!”南宫琳扮了个鬼脸,嘻笑道:“是,我的萧大侠。”萧靖笑骂道:“你这小鬼头,别疯了。走罢!”

两人出了槐树林,只见林子尽头,一条丈许宽的小溪,曲曲折折,顺着山势缓缓流将下来,溪水潺潺,宛若仙乐奏鸣,绿水青草间,零零许许飘浮着几片桃花。南宫琳噗嗤笑道:“大胡子,我知道怎么去桃花坞了。”萧靖奇道:“你以前去过?”南宫琳摇头道:“没有。”萧靖道:“那你怎地知道如何去桃花坞?”南宫琳指着溪面,笑道:“你没看见桃花么?桃花坞肯定就在这溪水上游。”萧靖哈哈大笑道:“算给你蒙对了。”两人沿着溪水缓缓而上。

南宫琳笑眼盈盈地问道:“大胡子,你这个相识到底是甚么人啊?”萧靖道:“我也不知如何来形容他。总之,这人视礼法如粪土,行为装束十分怪异。”南宫琳秀眉微蹙,道:“哦,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萧靖道:“那是在两年之前,我追踪鹿一鸣到此,无意间闯进了桃花坞,被他缠住,大战了五六十回合,渐处下风。他却愈打愈高兴,苦苦相逼,不肯放手。从清晨一直打到黄昏,直待月上梢头,肚子饿了,才停下来喝酒吃肉,定要吃饱喝足了,再挑灯夜战。我苦苦推辞。他却突然发火,说他囚在桃花坞十余年,没人陪他说话打架,几乎闷死了,好不容易碰到我,怎肯轻易放过,非得留我住下,陪他个把月才肯放行。”

南宫琳奇道:“后来,你是怎么出桃花坞的?”萧靖道:“我打那怪人不过,只好在酒桌上大力奉承,称赞他武功天下无敌,把他捧得晕乎乎的,再用酒灌醉,趁夜偷偷溜走。”南宫琳拍手大笑道:“哈哈,大胡子,想不到你也有逃命之时!”萧靖微笑道:“那怪人武功端的出神入化,超凡脱俗,就连八思巴和亦怜真联手,也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南宫琳撅着小嘴道:“我才不信哪。你在吹牛!天底下哪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萧靖也不加辩解,指着前方淡淡地道:“那片桃花林中,便是那怪人的家了。”过了青石桥,向右拐过几道弯,眼前忽地闪现出了一大片的红,铺天盖地,层层叠叠,仿若云天绯霞,竟是百来亩盛开的桃花。南宫琳惊得半天合不拢嘴,由衷赞道:“好美的桃花啊!”

两人穿过桃林,破破旧旧三两间茅草屋耀入眼帘,风声涑涑。萧靖笑道:“看来老怪物这会儿还没起床呢!”猛听得头顶有人懒懒地吟道:“大梦谁先觉,贫僧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萧靖一听大喜,朗声道:“老怪物,有人来找你打架了。”桃花林中,忽地清啸声大作,落红纷下,有若彩蝶飘舞。南宫琳一抬头,只见身侧桃树,一枝拇指粗细的横干上躺着一人。这人大耳圆脸,肥头肥脑,虽是晚春清晨,却只穿一件敝胸短褂,胸露寸许黑毛。正在心惊,那人一声长笑,飞身落地。

那肥胖和尚睁着怪眼,道:“大胡子,是你找我打架么?”萧靖笑道:“不是。”那肥胖和尚回头将南宫琳上下打量一番,咧开嘴来,嘻嘻笑道:“莫不是你的小媳妇儿?”南宫琳脸上一阵发热,晕生双颊,偷眼瞧了萧靖一眼,连忙低下头去,隐隐约约地觉得内心深处甜如蜜糖。萧靖忙道:“老怪物,这位姑娘不是我的媳妇儿。她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那肥胖和尚愠道:“不是你,也不是她。那会是谁?”

萧靖道:“昨日,我在谷外遇到了一个老和尚。他自称武功天下第一,打遍中原无敌手。我不服,前去挑战,却被他十招内打败。我说,你打败了我,还算不得天下第一,有本事就去桃花坞找一位高人打,若打嬴了他,我才心服口服。那老和尚却说,哼,桃花坞有甚么高人,我三两拳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那肥胖和尚气得捶胸顿足,哇哇大叫:“气死我了。这个臭和尚到底是甚么来头?快把他叫来,与我比试!”萧靖道:“那老和尚说来却大有来头,乃是金轮法王的师弟,现任西藏萨迦派掌教、蒙古护法帝师,名唤大宝法王八思巴,金刚般若掌威震天下,就连大理段皇爷也不是他的对手。那老和尚还说,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伯通,他尚不放在眼里,何况你这等无名小卒,还不值得他上门讨教。”那肥胖和尚怒吼道:“他住在哪里?”萧靖道:“就在谷外半闲庄。”南宫琳眼前一花,已不知那肥胖和尚去向,正欲发问,身边疾风吹动,桃花纷落如雨,那肥胖和尚又踅身回来了。

萧靖笑道:“老怪物,你怎么又不去了?莫不是害怕被人家敲破脑袋?”那肥胖和尚怒道:“谁害怕来着?我忽然记起,自己曾在眉儿墓前发过毒誓,此生不再离谷半步。我不能违背誓言!”南宫琳奇道:“你好端端的为甚么要发毒誓哪?”那肥胖和尚恨得直牙痒痒,怒道:“还不是眉儿怕我见了那负心汉,忍耐不住,一怒之下杀了他,便要我发下誓言,此生永不能出谷。”南宫琳愈听愈糊涂,忍不住发问:“眉儿是谁啊?为甚么怕你一怒之下杀了负心汉?”那肥胖和尚盘膝坐地,喟然一声长叹,将其中因果娓娓道来。

原来,这肥胖和尚乃是白云宗前教主孔清觉,江湖上人送外号人厨子,仗着嫁衣神功和摧心蚀骨掌,纵横天下,素无敌手。膝下养有一女,名唤眉儿,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美丽乖巧,孔清觉自小疼爱有加,呵护备至。不想眉儿长成后,竟然爱上了北狂令狐樵,并且不顾孔清觉反对,下嫁此人。令狐樵嗜武如痴,婚后仍四处找人决斗,对家中娇妻丝毫也不曾怜惜。眉儿难产弥留时,令狐樵正东渡扶桑,上幕府执政北条时宗的将军府,找东忍春野峻决斗。孔清觉一气之下,要广撒白云宗夺命骷髅令,追杀令狐樵。眉儿苦苦劝住,并让孔清觉发下毒誓,辞去教主之职,永住桃花坞,终身不得出去。

南宫琳听罢,眼中泪花闪闪,心道:“孔眉儿真的太傻了!”萧靖叹道:“老怪物,既然此间尚有如此缘故,我便不激你出谷了。”孔清觉一跃而起,道:“我虽不出谷,但你可以代我前去,打败那甚么八思巴,以消我心中之恨。”萧靖摇手道:“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孔清觉白眼一翻,道:“我可以将此身功力尽数传与你。”萧靖连连摆手相辞,道:“这怎么可以?”孔清觉冷冷地道:“大胡子,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传功也是有条件的。”萧靖慨然道:“只要不违背侠义之道,纵有所托,不管事情难易、路程远近,萧某便是粉身碎骨也定将其办到。只是传功一事切莫再提!”

孔清觉道:“我当年一手创办了白云宗,作恶甚多,如今想来,很是后悔。想让你前去白云宗总坛,找到现任教主谢沧客,传我命令,要他驯化教徒,弃恶从善。若他不从,你便尽灭白云五恶,毁了白云宗总坛。”萧靖道:“在下答应便是。”孔清觉仰天大笑,连声道:“好,好,好。那你快去快回!至于这位小姑娘,就留在此地陪我几个月。”身子倏地腾空跃起,左手成“饿虎捕食”式,抓向南宫琳脑门。

南宫琳只见眼前尽是掌影,分不清哪是虚,哪是实,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叫道:“大胡子救我!”萧靖疾呼道:“老怪物,手下留情!”左腿紧紧迈上一步,右手掌心向上,势挟风雷,朝孔清觉后心一掌拍出。孔清觉清啸冷冷,将左掌活生生收回,复身扭腰,与萧靖对了一掌,道:“大胡子,这下可由不得你了。”萧靖只觉对方掌心炽热如炭,白烟缭绕,已将自己右掌死死吸住,急往后撤掌时,却脱身不得,慌乱之中,左手运力千均,从右腋下斜斜穿出,拍向孔清觉左腕。

孔清觉腰身左拧,放过萧靖这记重掌,不待他收手回护,右掌疾出,早将萧靖左手掌心紧紧贴住。萧靖只觉全身内力源源不断地被对方掌心吸去,不由惊呼道:“嫁衣神功!”孔清觉哈哈大笑道:“大胡子,算你有眼力!”南宫琳见情势危急,喝道:“老怪物,撤手!”一剑飞扬,由下而上撩出,挑向孔清觉右臂“曲池穴”,正是全真剑法第三十三式“大绅倒悬”。此招乃全真教前教主长春子丘处机所创,专用于攻敌手腕,救援己方被执之人。

孔清觉眉头微蹙,向右拧转腰身,回肘外撞,撞开南宫琳手中碧痕剑,道:“小姑娘,我在传功与大胡子。你不要在此碍事,待一边凉快去罢!”萧靖仿若抽干了的皮球,全身酥软无力,双腿一软,就要滑跌下去,忽觉一股灼热的内力从对方掌心,绵绵不断地传了过来,刹那间便走遍了全身大穴。孔清觉喝道:“大胡子,不要分神,随着我内力运气!我助你打通任督二脉。”萧靖连忙凝神运气,只觉一股热烘烘的真气在腹内四处游走,所过之处,奇痛难忍,当下咬紧牙关,额头登时汗如雨下。

南宫琳见他脸色赤红,呼吸急促,不由万分担忧,紧张地问道:“大胡子,你没有事罢?”孔清觉厉声喝斥:“小丫头,别吵!再这般吵闹,没事也变有事了。”南宫琳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骂:“死老怪!”却也不敢再言语说话。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萧靖觉得腹内那股真气渐渐变得柔和,呼吸也顺畅起来。孔清觉忽道:“大胡子,好了。收掌罢!”萧靖双掌回撤,孔清觉猛地向后跌倒。萧靖急待上前搀扶。孔清觉摆了摆手,倚着棵大桃树坐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道:“我休息几天便没事了。你快去将那藏僧打败,以消我心中恶气。”萧靖大声应道:“老怪物,你好生保重。萧某即刻便去。”南宫琳急道:“我也去。”

萧靖抬手为她理顺额头上被风撩乱的刘海,柔声道:“老怪物身子虚弱,还需要人照顾。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他罢!”南宫琳嘟哝着小嘴,道:“我才不和这死老怪待在一起哪!”萧靖正要出言相劝,孔清觉早已顿足捶胸,气呼呼地嚷道:“我还能照顾自己,不要人相伴。”萧靖道:“老怪物,那你好生保重!萧某定会打败八思巴,凯旋而归。”说罢,抱拳告辞。孔清觉哼道:“你们快去快回。莫让我久待!”

到了松柏镇镇上,萧靖忽地在恒安客栈前停住脚步,道:“琳儿,你昨晚一夜没睡,身心很是倦怠,就在这里歇息下罢!”南宫琳追问道:“大胡子,那你呢?”萧靖道:“我去半闲庄找八思巴。”南宫琳道:“那我也去。”萧靖劝道:“此去危险重重。我尚且自顾不遐,哪有余力照顾你?”南宫琳撅着嘴道:“我能照顾好自己。”萧靖脸色一沉,道:“琳儿,听话!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南宫琳气呼呼地道:“谁是小孩子来着?你比我又能大多少了?”一句话尚未说完,眼中却早已泪光晶莹。

萧靖见她这般委屈,心中颇为难过,但又不得不狠下心肠,铁青着脸道:“你这小姑娘,性子怎地这么倔呢?”南宫琳哭嚷道:“是呀,我打小就性子倔。你管得着我么?”萧靖默然地看着她那张如雨后梨花般的泪脸,缓缓地道:“江湖险恶,不是你小姑娘家能待的地方。早点回终南山去罢!”说完,扭头就走。只听得南宫琳在身后大声地嚷道:“大胡子,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萧靖仰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吁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行之不远,萧靖闻见酒香扑鼻袭来,抬眼一看,前面不远处便是松柏镇最好的酒店醉仙楼,这才想起,自己已很长时间没喝酒了,右手不由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原来那羊皮袋子在萧靖先前坠崖时便已掉落江水。

萧靖摇头苦笑,掀开帘子闯进醉仙楼大堂。店小二见是萧靖,已先吃了一惊,忙道:“客官,打多少酒?”萧靖道:“给我上一坛状元红,再切三斤牛肉。”坐下不久,店小二便送上饭菜:“客官,你慢用!”萧靖手抚酒坛,呆呆出神,万般心绪一齐涌上心头,不由黯然神伤,眼中竟然滚出几滴泪水。旁侧桌子上,一个女子忽地低声道:“娘,你看那大汉哭了。”另外一个女子忙道:“柳娘,低头吃饭。别多管闲事!”

萧靖连忙抬袖拭去脸上泪花,寻声看去,只见东边墙角下,一桌坐了两人。正对着自己而坐的是一个少女,十八九岁年纪,容颜清雅秀丽,楚楚动人,穿淡黄缎子的绵袄,头上斜插一只凤头玉钗。另一个女子,年约四旬,容貌十分憔悴,穿灰色缎子的绵袄,坐在少女侧面。萧靖一见少女,惊为天人,心道:“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见萧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少女脸上红晕阵阵,连忙低下头去。

忽听得马蹄声响,几骑马急奔而至,停在醉仙楼门口。掌柜的躬身迎道:“几位军爷,请楼上坐!”只听得一人挥动马鞭,“啪”的一声,抽在掌柜的身上,叱道:“废话!我们是坐楼下的主么?”说着翻身下马,“噔噔噔”闯上楼来。萧靖见是五名骁骑营元兵,眉头不由一皱,捧着酒坛“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那对母女神色更是大变,低垂下脑袋,不敢再出声说话。那五名元兵,就近霸了一张大桌坐下,要了上好的酒菜,喝五叫六,喊起酒令来,倾刻间便将半坛烈酒喝下肚去。那对母女匆匆结了酒钱,低头便往外走。

蓦地,那少女一声惊叫:“娘!”萧靖推开酒坛一看,只见一名元兵扯住她的衣角,醉眼迷离地道:“宝贝,别走!陪爷们喝几杯。”那少女的母亲抢身拦在女儿面前,陪笑道:“军爷,我们娘俩还有急事,改天有空再陪军爷喝酒。”那名元兵把她使劲往外一攘,道:“你有事就快走!你闺女得留下伺候爷们。”那少女眼中泪光晶莹,道:“身在我大宋境内,你们怎能如此无礼?”

那名元兵哈哈大笑道:“大宋,甚么狗屁大宋?只要草原雄鹰能飞到的地方,都属于成吉思汗的子孙。”使劲一拽,将那少女拉入怀中,端起满满一碗酒,道:“来,宝贝,喝!”那少女的母亲抢道:“军爷,柳娘不会喝酒,妾身代饮此杯。”那名元兵怒道:“老婆子,滚一边去!你再在这里聒噪,爷把你剁了!”端起酒碗便要灌那少女。那少女死命挣扎,哭叫道:“娘,救我!”那几名元兵哈哈大笑起来。

萧靖怒火中烧,单手托了酒坛,走到那几名元兵桌前,“砰”的一声,将酒坛掼在桌上。那几名元兵俱各吃了一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要发怒。萧靖沉声道:“你们要真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就和我喝。你们喝一碗,我就陪着喝五碗。谁先喝倒,谁就是狗熊!”那五名元兵齐腾腾全站了起来,道:“好,有胆色,像我们蒙古汉子。来,小二,筛酒!”店伙拿过六只大碗,一一斟满了酒,然后退到一旁。萧靖首先端起一碗,道:“请!”那五名元兵互相使了个眼色,捧起各自面前酒碗,齐道:“请!”三巡酒下来,已先撩倒了四个元兵,剩下那个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地指着萧靖,赞道:“好酒量!比得上咱蒙古雄鹰真金太子。札木合万分钦佩!”身子一软,滑跌到桌下下面去了。

萧靖面不改色,回头对那少女说道:“姑娘,你们没事罢?”那少女欠身道了个万福,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文嫣然,不敢请教大侠尊姓大名?”文母也连声道谢,拉着女儿的手,道:“我们还是快些走罢!”文嫣然却并不忙着走,只是把眼来看萧靖,乌黑有如点墨的眸子里,透着万般旖旎柔情。萧靖微微一笑,道:“在下姓萧名靖。二位一路小心!”

文嫣然跟着母亲出门而去,走到门口时,却忽地回首嫣然一笑。萧靖满脑子都是她的笑靥音容,不由呆呆出神,好半天才返过神来,文嫣然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萧靖追出店来,举目四眺,哪里还有文嫣然的身影,仿佛便从人间蒸发了似的。那掌柜的在身后怯怯地喊道:“萧大侠,你的酒钱?”萧靖哑然失笑,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随手向掌柜的抛去。那掌柜的哪里敢接,任那银子擦身而过,深深地嵌在身旁墙面上。他捉住银子的一个小角,双腿紧蹬着墙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拔将出来,却连银带人向后跌了出去。店中客人登时哄堂大笑。

萧靖继续前行,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半闲庄外,却见庄子早已被大火烧成灰烬,只剩几面断壁颓垣,矗立在夕风残照里。萧靖大惊失色,连忙向躺在路边搔虱挠痒的一个老乞丐打听。那老乞丐白眼朝天,未曾听见萧靖问话似的,自言自语道:“天道变了,天道变了,这江山不再是那江山了。”萧靖见他举止疯疯癫癫,知道问不出甚么所以然来,轻吁了一口气,转身待走,猛听得那老乞丐冷冷地道:“阁下昨晚干的好事!”萧靖吃了一惊,回身仔细打量那老乞丐,只见他裤管下摆空荡荡的在晚风中飘舞,双腿竟是齐膝而断,身上一袭破旧棉袄,满是补丁,腰间缠着数条麻布口袋。

萧靖数了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九条,心道:“丐帮中,仅有执法、传功、掌棒、掌钵四大长老,有资格佩带九条麻袋。执法、掌钵二位长老已在磨难滩遇难,而掌棒长老又是净衣派弟子,那么此人定然就是传功长老了。”不由肃然起敬,连忙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辈萧靖见过丐帮传功长老。”那老乞丐哈哈大笑道:“萧少侠果然见识过人!老乞丐正是丐帮传功长老葛行空。”萧靖问道:“不知前辈可知晓元兵烧庄离去的个中缘由?”

葛行空叹道:“昨晚,你们闯庄救走无色大师等人,八思巴一怒之下,便灭了半闲庄慕氏满门,将庄子烧了,投临安而去。”萧靖惊道:“无色大师他们已被救走了?”葛行空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请萧少侠到鄙帮湖广分堂一叙!”萧靖拱手道:“麻烦葛长老在前带路。”葛行空左掌按地,身子借势弹起,头下脚上,倒立而起,道:“萧少侠,走罢!”双手连环交替,向前纵跃,每一下出去都是老远。萧靖武功颇有根底,再加上孔清觉所传内力,已然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初时还勉强跟得上葛行空,到得后来,已然遥遥落后。

萧靖跟着葛行空走街穿巷,出了小镇,再往前行了数里,最终来到一座破庙外。萧靖气喘吁吁地问道:“就是此处么?怎地不见一个人影?”葛行空道:“萧少侠进去便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破庙。萧靖抬头一看,只见正殿内玉皇大帝神像残损不全,两廊神将仙家身上亦满是蛛网、灰尘。葛行空单掌着地,右手食、拇二指紧扣如环,敲了敲供桌下青石板,喏唱道:“飞雪连天射白鹿。”唱声甫歇,蓦地从青石板下传来一缕游丝般的声音,忽远忽近,低声应道:“笑书神侠倚碧鸳。”

猛听得玉皇大帝神像后轧轧声响,转出一道暗门,一个中年乞丐探出头来,见是葛行空,连忙施了一礼,道:“葛长老,你回来了。”葛行空点了点头,问道:“薛可成,帮主夫人和你家史堂主哪?”那中年乞丐薛可成毕恭毕敬地答道:“帮主夫人身子不太舒服,回后堂休息去了。史堂主正在大厅侯你老回来啦。”葛行空领着萧靖进了暗门,转过几条甬道,来到大厅前。

大厅门口,两个小乞丐正在赌钱,见葛行空二人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葛长老。”葛行空两眼翻白,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径直闯了进去。大厅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听见说话声,起身迎了出来,大笑道:“葛长老,你可回来了。”咦,这位少侠是……”葛行空道:“这位是昨夜闯庄救人的萧靖萧少侠。”那老乞丐道:“萧少侠,老叫化子有失远迎,尚望见谅。快请上座!”萧靖抱拳道:“史堂主客气了。”三人分宾主坐下,早有小乞丐端上茶水来。

史堂主道:“萧少侠力战八思巴,神威盖世,老叫化子至今想来仍是钦佩得紧啊。”萧靖摇头苦笑道:“萧某昨夜无功而返,甚是惭愧。却不知是何人将史堂主救出缧绁?”史堂主道:“此事说来还多亏萧少侠你。昨天晚上,慕氏双侠趁你和少庄主拦住八思巴之机,杀奔地牢,劈断牢门大锁,将我等放了出去。此时,白莲教杜教主、泗水渔隐楚大侠、全真教苗道长等人,正好挖了一条地道进来,便将我们接应了出去。只可惜两位慕庄主拦在地牢门口,鏖战鞑子兵,最终为国捐身,少庄主也被八思巴抓去,而半闲庄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皆遭屠杀。”

萧靖叹道:“原来却是如此。苗道长他们呢?”史堂主道:“他们赶去临安救少庄主去了。”萧靖起身道:“那萧某也不便久待,就此告辞。”史堂主道:“萧少侠,何不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行?”萧靖道:“我有一位朋友正在镇上等候。在下因此不便久留!”葛行空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留了。老叫化子便送你一程。”萧靖道:“不敢劳动葛长老、史堂主大驾。萧某自去便是!”葛行空道:“那老叫化子就不远送了。萧少侠一路珍重。”萧靖道:“葛长老、史堂主,后会有期!”葛行空二人齐道:“后会有期!”

离了破庙,萧靖找到半闲庄外那对老夫妇,取回南宫琳和自己的随身衣物,然后快步赶到恒安客栈,进去一打听。那掌柜的道:“琳儿姑娘独身一人,气冲冲地不知投哪里去了。”萧靖追问道:“她往哪个方向去的?”那掌柜的指着路口,说了一席话。萧靖听罢,神色登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