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却从不说她是卓烈的女人,她只是隔三差五地来住住,制造一堆的垃圾。
还有,男人。
发现泡泡有另外的男人是在一周过后。卓烈打泡泡的电话经常关机,一个女人经常关机的意思是,她不方便接电话。
然后她又出现了,张牙舞爪的活泼。可是卓烈再也不能在她身上领略水的柔情了。泡泡长得小巧娇媚,可她一点都不像《炊事班的故事》里那个成都姑娘小张,像小张那样的成都姑娘,大约也没剩多少了吧。
卓烈无法确定发现泡泡的男人和发现伍一姗的男人,心情上有什么不同,好像前者更加理所当然一点。那个男人搂了泡泡在楼道里接吻,亲够了还不肯走,赖在走廊上和泡泡聊天。
男人问,房租他能按时给么?
泡泡说,怎么不能。
男人问,他一点都没发觉那其实是你自己的房子?
泡泡说,关你屁事。
卓烈就在这一刻僵在楼梯口。然后他很想抽烟,摸遍全身却找不着打火机。
5
泡泡给卓烈丢下的一句话是,我不过是让你认识到男女关系的残酷。
泡泡总是可以为自己找到借口,而且当她被揭穿时,一点尴尬的样子都没有。然后她光着脚在自己的房子里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泡泡说,这房子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住过,因为它是从一个男人手里骗来的。
他骗了我,我就骗他的房子。我从男人那里骗来很多东西,唯有一样东西不骗人,也不被骗,那就是爱情。
我的母亲教我从小学习西餐礼仪,钢琴以及书法,可是我仍然长成了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当然这谁都不怪,要怪就怪我不如伍一姗幸运,没有在一开始就遇到像你这样的男人。
泡泡对卓烈的评价让卓烈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泡泡会如此高看自己,然后感觉一股污浊不堪的气体从身体里缓缓地释放出来,让他无所循形。
然后泡泡将脸凑过来,僵硬的假睫毛直直地逼近他,说,去找她吧,那天她来讨伐我,那样生气,摔桌子踢板凳的,唯有你那个万米长跑冠军的奖杯,被她拿起了,看了看又放下,如果一个女人不爱你,是不会心疼你最在乎的东西的。
她说,好好对她吧,趁她还有爱一个人的力气。
白炽灯悬在屋顶很高的位置,灯光因而又软又暗,没有穿透力,可卓烈分明看见了泡泡的眼神,特别地真诚。
6
伍一姗黑了瘦了,可是更精神。看到卓烈时她正在小超市帮忙下货,穿了高跟鞋一步裙,抱个大箱子,每走一步就有重心不稳的危险。
卓烈赶快上去搭了把手,伍一姗很自然地将箱子往他面前一递,然后自己去搬另一个。这种自然和妥贴,似乎从来就长在骨头里,无从剔除。
卓烈在这时却想起了那个买牛的比喻。其实农民要是想买一头牛,非要比较了又比较,权衡了又权衡,付出许多的辛苦和精力,怎么可能干脆,又怎么可能麻木?
卓烈不用开口,伍一姗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对一个重新回来了的男人,你要他说什么呢?伍一姗的好处就在于,她永远不会让男人难堪。可是伍一姗自己却有话要说。她左手叠着右手,又用右手叠着左手,一字一字地说出来的是,其实你走后,我也和别人交往过的。
伍一姗说,只是我心里进不去。来来回回挣扎了几遍,就是进不去。
伍一姗是工科出身,语言表达不怎么好,可是她执意要讲,却被卓烈一把揽过来。越过伍一姗的肩,卓烈看见街的尽头有一幅巨大的楼盘广告牌,震撼价5700,配以开发商骄傲的广告语:成都伊甸园,最后一块爱情圣地,不可复制。
一个人不能主宰自己,就是一个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