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宋元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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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横浦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2)

凡物之形于外者,常有以泄吾之真。吾逆知其形而不为之泄,则物初无柰我何,而我固自若也。为之凶恶暴横以泄吾之怒,为之谀佞倩盼以泄吾之喜,为之厄穷憔悴以泄吾之悲,为之放旷快逸以泄吾之乐,此皆不明乎道而与物为徒者也。至于有所养者,则喜怒哀乐初不足以动其心,而付之喜怒哀乐而已,我何容心哉!

人之念虑欲静,要须尽穷理之学。理之不穷,而欲念静,事来无处,则愈扰矣。若见得到底,往往常觉静,理定故也。亦有顽懒人,自会顿置闲事,不挂思虑者,然亦不可应物。

顷尝见邵德升《分定录》,凡神告梦谶,为人耳目闻见者,历数其详,且以警贫愚不安分之人,丧廉耻图侥幸以至死亡而不悔,于名教亦有补矣,然此理亦甚易晓。不学而求名,无货而为商,不耕而欲食,虽三尺之童知无此理。然其间亦有偶然成名,无货得赀,游手坐食,则往往舍其正而求其幸,苟其得而忘其生,忽其所不可而觊其所或可,此皆暗于理故耳。胡先生序《春秋说》,有云:「君子以义断命,而不委之于命;以理合天,而不委之于天。」此说又有造化,不止于能安分而已。

(梓材谨案:洲所录《横浦心传》五十八条,今移为《附录》者四条,移列于忠甫传后者一条,移入《古灵四先生学案》者一条,移入《百源学案》者一条,移入《伊川学案》者一条。)

横浦日新

为善者常受福,为利者常受祸。心安为福,心劳为祸。

曾子曰:「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学者欲识中道,试以此求之。(补。)

道非虚无也,日用而已矣。以虚无为道,足以亡国。以日用为道,则尧,舜、三代之勋业也。

用明于内者,见己之过;用明于外者,见人之过。见己之过者,视天下皆胜己也;见人之过者,视天下皆不如己也;此智愚所以分与﹖

幼喜放,壮喜囗,老喜忧。(补。下同。)

学文者多忌,学道者多退。(退谓退逊。)

己以为是,众以为非;己以为非,众以为是;吾将何从﹖曰:学而已矣。学而明乎善,则是非不愧乎圣贤矣。否则是非皆私心耳,奚择焉!

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若曰「不发」,是无喜怒哀乐也。若曰「已发」,此乃和尔,亦非中也。惟言「未发」,所以见子思之精微。

君子之学,岂志在取一第,效一官而已!饮食起居,皆宰相事业也。

一念之善,则天神地祇、祥风和气皆在于此。一念之恶,则妖星厉鬼、凶荒札瘥皆在于此。是以君子慎其独。(补。)

人皆有此心,何识之者少也﹖傥私智消亡,则此心见矣。此心见,则入孔子绝四之境矣。

观大节必于细事,观朝廷必于平日。平日趋利避害,他日必欺君卖国矣。平日负约失期,他日必附下罔上矣。

君子为善,期于无愧而已,非可责报于天也。苟有一毫觊望之心,则所存已不正矣,虽善犹利也。

士大夫以气为主。气一不振,则阿匼苟容,无不为矣。(补。)

巧不如拙,明不如晦,动不如静,进不如退。(补。)

(梓材谨案:《横浦日新》,洲所录十二条,今移入《伊川学案》一条,移入《龟山学案》一条。移入《刘李诸儒》一条。谢山补录八条,移入《明道学案》二条。)

附录

先生夙学天成,八岁默诵《六经》,通大旨。父积书坐旁,命客就试,公答如响,且置卷敛衽曰:「精粗本末无二致,勿谓纸上语不足多。下学上达,某敢以圣贤为法。」诸老惊叹曰:「真奇童子也!」十岁善文,时侪称雄。十四游郡庠,闭阁终日,寒折胶,暑铄金,不越户限。比舍生穴隙以视,则敛膝危坐,对寘大编,若与神明为伍,更相惊服而师尊之。

射策集英殿,略曰:「祸乱之作,天所以开圣人。愿以刚大为心,毋遽以惊忧自沮。」又曰:「臣观金人有必亡之势,而中国有必兴之理,特在陛下何如耳!」又曰:「今日待敌之计,当先用越王之法以骄之,使侈心肆意,无所忌惮,天其灭之。将见权臣争强,篡夺之祸起矣。」又曰:「陛下之心,臣得知之。方当春阳昼敷,行宫别殿,花气纷纷,窃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尘沙漠漠,不得共此融和也,其何安乎!盛夏之际,风窗水院,凉意凄清,窃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拥蔽,不得共此疏畅也,亦何安乎!澄江泻练,夜桂飘香,陛下享此乐时,必曰:『西风凄劲,两宫得无忧乎﹖』狐裘温暖,兽炭春红,陛下享此乐时,必曰:『朔雪袤丈,两宫得无寒乎﹖』至于陈水陆,饱珍奇,必投而起曰:『雁粉腥羊,两宫所不便也,食其能下咽乎﹖』居广厦,处深宫,必抚几而叹曰:『穹庐瓯脱,两宫必难处也,居其能安席乎﹖』今闾巷之人,皆知有父兄妻子之乐,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以金人之故,使陛下冬不得温,夏不得清,昏无所定,晨无所省,问寝之私,何时可遂乎﹖在原之急,何时可救乎﹖日往月来,何时可归乎﹖每岁时遇物,想惟圣心雷厉,天泪雨流,抚剑长吁,思欲埽清蛮帐,以还二圣之车。此臣心之所以知陛下者如此。」又曰:「搜揽珍离,驱驰骏马,道路之言有若上诬圣德者。深察其原,盖自阉人私求离马,动以陛下为名。且阍寺闻名,国之不祥也。今此曹名字,稍稍有闻,此臣之所以忧也。贤士大夫宴见有时,宦官女子安居前后。有时者易疏,前后者难间。圣情荏苒,不知其非。不若使之安扫除之役,复门户之司,凡交结往来者有禁,干与政事者必诛。陛下日御便殿,亲近儒者,讲《诗》、《书》之指归,论古今之成败」云云。上感其言,拔置第一。

侍郎在讲筵,上尝谓曰:「何以见教﹖」对曰:「臣安敢当见教之语!抑不知陛下临朝对群臣时,如何存心﹖」上曰:「以至诚。」曰:「不知入而对宦官嫔御,又何如﹖」上曰:「亦以至诚。」曰:「外不对群臣,内不对宦官嫔御,端居静处时,不知又如何﹖」上迟疑未应。曰:「只此迟疑,已自不可。」上极喜,握其手曰:「卿问得极好!」

上尝命讲《春秋》,对曰:「臣未尝习。如高闶却理会得。」上曰:「朕要卿讲。」辞逊再三,上固命之,对曰:「必欲臣讲,臣惟以《论语》、《孟子》为说。」上大喜曰:「又道不会!」

先生既免丧,秦桧取旨,上曰:「可与宫观。此人最是结交赵鼎之深者。自古朋党,唯畏人主知之,此人独无所畏。」既而詹大方言:「顷者鼓唱浮言,九成实为之首。径山僧宗杲知之,今已远窜,为首者岂可置不问﹖望罢九成宫观,投之远方,以为倾和者之戒。」落职,编置南安军。先生与宗杲为莫逆交,秦桧忌先生,于是言者论先生与宗杲谤讪朝政。

谪居南安,步帅解潜亦谪居焉。病剧,公往省之,谓曰:「太尉平日所怀,有不足者否﹖」潜泣曰:「一生唯仗忠义,誓与敌死,以雪国耻。以不肯议和,遂为秦桧所斥。此心唯天知之。」先生曰:「无愧此心足矣,奚必令人知。然人亦无不知者,但有迟速耳!」潜曰:「闻此言,心中豁然矣!」即逝。公曰:「武人一念正气,此与朝闻夕死何异。吾侪读圣贤书,平日安可不正此心乎!」

在南安,或问先生曰:「近日士大夫气殊不振,曾无一言及天下事者。岂皆无人材邪﹖」先生曰:「大抵人材在上之人作成。若摧抑之,则此气亦索。有道之士不任其事,安肯以自取辱哉!秦桧主斥异已,大起告讦,此其志,欲尽杀贤者,然未必不反徼人之言。子姑俟之!」

有士大夫见过云:「近日仕宦习气可恶,上下相蒙,只图苟免,全无后虑。若不如此,则往往其祸先及,为之柰何﹖」先生曰:「精金百炼则愈刚,为器益利。人自不至诚,岂有不可为者!」

一士夫远自浙江携家入广赴调,且以贫为累,焦焦然见于颜色。因谓之曰:「贫不足为公累,心为公累耳!若公不入仕,又何以处﹖随分节约,老幼均之,自可无累。若以口腹欲快意,但恐私欲横生,无时可足,贪冒无耻,祸必及之。视节约之乐,如在天上。请公先与此心断之,便自无累。」

南安一老兵长在左右。入夜时与子侄说文字,或至三鼓,老兵不去。因谓之曰:「汝老,自去眠。」其老兵忽云:「每听侍郎说书,某自喜,眠不着,但恐诸小官人欲睡耳。」引至烛下,则两目荧荧,口吻潝潝欲语,喜色满面。先生曰:「小人中亦有警策者,到此乃见知于此人,良可发一笑!」

或问:「先生手执一纸扇,过数夏,破即补之。一皮履污敝阙裂,亦不易。头上乌巾,用纱不过一二尺许,乃以疏布渍以墨汁作巾,至夏间裹之,或至墨汁流面,亦不问。笔用秃笔,纸用故纸。以至衣服饮食,皆不拣择,粗恶尤甚。人乍见者,必以为不情,而先生处之,平生不改,此是性邪﹖抑爱惜不肯妄用邪﹖若使爱惜,亦不应如此敝陋。深所未晓。」先生曰:「汝且道我用心每日在甚处﹖若一一去自头至足理会此形骸,却费了多少工夫!我不被他使,且要我使他。此等语,须是学道之士、修行老僧方说得入,世人往往以我为鄙吝,以我为迂僻。我见世人役役然为此身所扰,自早至夜应副他不暇,特可为发一笑耳!」

汪玉山《读龙川志》曰:无垢昔与某言:「古人行事,信其大节,小疵当弗论。往往有曲折,人不能尽知者。如寇公正直闻天下,岂肯向人求官者﹖欧阳公志王文正墓,言其从公求使相。若此之类,慎言之。」予闻宋子京为晏临淄门下士,而草晏公罢相制,多贬辞。及读《龙川别志》,悚然自失,乃知别有曲折。无垢之言益信。(补。)

王深宁《困学纪闻》曰:《孝经》引《诗》十,引《书》一,张子韶云多与《诗》、《书》意不相类,直取圣人之意而用之。是《六经》与圣人合,非圣人合《六经》也。《六经》即圣人之心,随其所用,皆切事理。(补。)

黄东发曰:横浦先生忧深恳切,坚苦特立,近世杰然之士也,惟交游杲老,浸淫佛学,于孔门正学,未必无似是之非。学者虽尊其人,而不可不审其说。其有所谓《心传录》者,首载杲老以「天命之谓性」为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为圆满报身,「修道之谓教」为千百亿化身,影傍虚喝,闻者惊喜。至《语》、《孟》等说,世亦多以其文虽说经,而喜谈乐道之。晦庵尝谓洪适刊此书于会稽,其患烈于洪水、夷狄、猛兽。岂非讲学之要,毫厘必察,其人既贤,则其书盛行,则其害未已,故不得不甚言之,以警世哉!盖上蔡言禅,每明言禅,尚为直情径行,杲老教横浦改头换面,借儒谈禅,而不复自认为禅,是为以伪易真,鲜不惑矣。

宗羲案:朱子言:「张公始学于龟山之门,而逃儒以归于释。宗杲语之曰:『左右既得把柄入手,开导之际,当改头换面,随宜说法,使殊途同归,则住世、出世间,两无遗憾矣。』用此之故,凡张氏所论著,皆阳儒而阴释。其离合出入之际,务在愚一世之耳目。」案横浦虽得力于宗门,然清苦诚笃,所守不移,亦未尝讳言其非禅也。若改头换面,便是自欺欺人,并亦失却宗门眼目也。

横浦讲友

提举喻湍古先生樗(别见《龟山学案》。)

忠献张紫岩先生浚(别为《赵张诸儒学案》。)

进士姚先生述尧

姚述尧,字进道,华亭人。在太学日,每夜必市两蒸饼,未尝食,明日辄以饲斋仆,同舍皆怪之。子韶问曰:「公所市蒸饼不食,徒以饲仆,何邪﹖」先生曰:「固也。某来时,老母戒某,之学,夜间饥,则无所得食,宜以蒸饼为备。某虽未尝饥,然不敢违老母之戒也。」市之如初。(参《北窗炙輠》。)

(梓材案:先生张孝祥榜进士,有《萧台公余词》一卷,见朱竹垞《北窗炙輠》跋语。)

叶先生先觉

叶先觉。

施持正先生德操

施德操,字彦执,鉴官人,学者称为持正先生。与横浦游从颇厚,文章学问亦其辈流也。病废而没,识者悲之。生平论纂甚富,里人郎晦之煜偶得其《孟子发题》,辄锓木以广其传,使学者尝此一脔。亦可以知先生之大略云。(云濠案:先生所著有《北窗炙輠》二卷。)

谢山《题北窗炙輠》曰:持正先生颠未,略见于竹垞检讨之跋,(梓材案:竹垞跋云:「彦执,张子韶之友也,病癈而没。子韶以文祭之云:『生平朋友不过四人,姚、叶先亡,公继又去。』其和彦执诗云:『环顾天下间,四海惟三友。』三友者,彦执及姚进道、叶先觉也。」)然未足以发其书之蕴也。是书言丛语,若出自不经意所为,乃其于伊洛再传弟子微言,多所收拾,读者未可以说部目之也。持正与横浦为心交,顾横浦堕入妙喜之学,而持正独否,则尤卓然不滓者矣。

孟子发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