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宋元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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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东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1)

东莱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小东莱之学,平心易气,不欲逞口舌以与诸公角,大约在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宰相之量也。惜其早卒,晦翁遂日与人苦争,并诋及婺学。而《宋史》之陋,遂抑之于《儒林》。然后世之君子终不以为然也。述《东莱学案》。(梓材案:是卷谢山修补详尽,其稿具存。)

林汪门人(刘、胡再传。)

成公吕东莱先生祖谦

吕祖谦,字伯恭,其先河东人,后徙寿春。六世祖申国文靖公自寿春徙开封,曾祖东莱郡侯好问始居婺州。先生少时性极褊,后因病中读《论语》,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有省,遂终身无暴怒。长从林拙斋、汪玉山、胡籍溪三先生游,与朱晦庵、张南轩二先生友,讲索益精。以祖致仕恩补将仕郎,登隆兴元年进士第,又中博学宏词科,历太学博士,兼史职。轮对,勉孝宗以圣学,且言恢复规模当定,方略当审。召试馆职。先是,试者前期从学士院求问目,独先生不然,而文特典美。尝读陆象山文,喜之,而未识其人。考试礼部,得一卷,曰:「此必江西小陆之文也。」揭示,果象山,人服其精鉴。父丧除,奉祠。越三年,除秘书郎、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重修《徽宗实录》,书成,进秩。先生尝面对,言曰:「愿陛下虚心以求天下之士,执要总万事之机。勿以图任或误而谓人多可疑,勿以聪明独高而谓智足察。勿详于小而忘远大之计,勿忽于近而忘壅蔽之萌。」又言:「国朝治体,有远过前代者,有视前代为未备者。夫以宽大忠厚建立规模,以礼逊节义成就风俗,此所谓远过前代者也。故于俶扰艰危之后,驻跸东南踰五十载,无纤毫之虑,则根本之深可知矣。然文治可观而武绩未振,名胜相望而干略未优,故虽昌炽盛大之时,此病已见。是以元昊之难,范、韩皆极一时之选,而莫能平殄,则事功之不竞,从可知矣。臣谓今日治体,视前代未备者,固当激厉而振起;远过前代者,尤当爱护而扶持。」迁著作郎。以疾请祠,归。旋除直阁,主管武夷冲佑观。病间,除著作郎,不就;添差浙东帅议,亦不就;主管明道宫。淳熙八年七月卒,年四十五,谥曰成。先生文学术业,本于天资,习于家庭,稽诸中原文献之所传,博诸四方师友之所讲,融洽无所偏滞。晚虽卧疾,其任重道远之意不衰,达于家政,纤悉委曲,皆可为后世法。先是,书肆有书曰《皇朝文海》,周益公必大言去取差谬,委馆职铨择,孝宗以命先生。遂断自中兴以前,崇雅黜浮,类为百五十卷,上之,赐名《皇朝文鉴》。又修《读诗记》、《大事记》,皆未成书。《考定古周易》、《书说》、《阃范》、《官箴》、《辨志录》、《欧阳公本末》,皆行于世。(云濠案:《四库书目》收录东莱《春秋左氏传说》二十卷、《春秋左氏传续说》十二卷、《详注东莱左氏博议》二十五卷、《吕氏家塾读诗记》三十二卷。)

谢山《同谷三先生书院记》曰:宋干、淳以后,学派分而为三:朱学也,吕学也,陆学也。三家同时,皆不甚合。朱学以格物致知,陆学以明心,吕学则兼取其长,而复以中原文献之统润色之。门庭径路虽别,要其归宿于圣人,则一也。

丽泽讲义(补。)

「圣作物」,须详体此意。吾胸中自有圣人境界,能反而求之,则当有应之者,「克复归仁」是也。

「履霜坚冰,盖言顺也」,此句尤可警非心。邪念不可顺养将去;顺养去时,直至弒父与君。饮酒顺而不止,必至沈湎杀身;囗狠顺而不止,必至杀人。世俗所谓纵性,即顺之谓;「惩忿窒欲」,不顺之也。

人惟中无所有,则必夸人以为有。

今之为学,自初至长,多随所习熟为之,皆不出窠臼外,惟出窠臼外,然后有功。

释氏之湛然不动,道家之精神专一,亦近于「有孚」,只为非「在道以明」。

《随》六三「系丈夫,失小子,』而又戒之曰「利居贞」,盖不能自守其正,而欲苟悦君子,便与谄小人无异。九五「孚于嘉,吉」,则虽无谄心,而慕用之心太过,见得君子无事不善,一切随之,则亦非得中矣。

为桀、纣,为盗跖,皆以不能听人之言。

天道有复,乃天行自然之道。人之善心发处,亦人心固有之理。天道复,便运行无间。而人心多泯没,盖以私意障蔽。然虽有障蔽,而秉彝不可泯没,便是天行无间之理。

多识前言往行,考以观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而后德可畜。不善畜。盖有玩物丧志者。

《赜》六五「不可涉大川」,上九「利涉大川」。六五,君也;上九,臣也。君当量力,臣当尽力;君当畏难,臣当徇难;君之患常在于太自任,臣之患常在于不自任。

君臣之间,君当求臣,臣不可先求君。

吾之性,本与天地同其性;吾之体,本与天地同其体。不知自贵,乃慕爵禄,所谓「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咸其股,执其随」。

此理虽新新不息,然不曾离元来去处一步,所谓「立不易方」。

今世学者,病不在弱,只是小。

「逊」字是入道之门。

君子之攻小人,当攻其根。苟不攻其根本,见小人在聚敛则攻聚敛,在谄谀则攻谄谀,在开边则攻开边,则终不胜。小人所以为根本,先能以左道坏人君之心术,故人君深信之。而攻之者但攻其门庭而不及其室,所以不胜。然则何以攻其根本﹖在正君心也。

此心之惑初解,不必汲汲驱迫,但顺而治之,自然来复。然亦非任之,如枯木死灰。其不息之诚,原未尝顷刻停滞也。

参用君子小人,并非中道。(以上《易说》。)

看《诗》且须讽咏,此最治心之法。

看《诗》欲惩穿凿之弊,只以平易观之。然有意要平易,便非。

窒欲之道,当宽而不迫。譬治水,若骤遏而急绝之,则横流而不可制。故人禁欲之起,而速礼之复。《汉广》之诗已知游女之不可求,而犹思秣其马,秣其驹,是不禁欲之起。终之以不可泳,不可方,是速礼之复。心一复则欲一衰,至再至三,则欲亡而纯乎理矣。

「公孙硕肤」,可见周公气象大,虽处艰难之时,亦不能移。孟郊出门有碍,只是胸中自窄狭耳!

数问「夜如何其」,虽是勤,毕竟把来日做事底心被他动了。人要心使事,不要事使心。宣王未免以事使心者。

人处忧患时,退一步思量,则可以自解。此乃处忧患之大法。

《灵台》之诗,俯仰万物之动,无不在太和之中。枞、镛之类,是乐之有声者;濯濯、鹤鹤之类,乃乐之无声者;皆为天地和气所动而不能自已。此诗气象,非胸中广大而无所偏累者,未易观此。

东坡谓武王杀父封子,使武庚非人也则可,谓武庚当叛,是以世俗之心度古人。岂知禹立于舜之朝,不为不孝。知此,则知《振鹭》之诗。(以上《诗说》。)

伊川先生曰:后世事君,知规过而不知养德。师氏以媺诏王者,专以从容和缓养君之德。不幸而君有过,则有保氏之官。盖二官朝夕与王处,一则优游容与以养君之德,不使有一毫矫拂,一则秉义守正以止君之邪,不肯有一事放过。故人君既有所养,又有所畏,所谓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若一于从容,则是有乐而无礼;一于矫拂,则是有礼而无乐。所以不可偏废。

教国子以三德三行,立其根本,固是纲举目张,然又须教以国政,使之通达治体。古之公卿,皆自幼时便教之,以为异日之用。今日之子弟,即他日之公卿,故国政之是者,则教之以为法;或失,则教之以为戒。又教之以如何整救,如何措画,使之洞晓国家之本末源委,然后他日用之,皆良公卿也。自科举之说兴,学者视国事如秦、越人之视肥瘠,漠然不知,至有不识前辈姓名者。一旦委以天下之事,都是杜撰,岂知古人所以教国子之意。然又须知上之人所以教子弟,虽将以为他日之用,而子弟之学,则非以希用也。盖生天地间,岂可不知天地间事乎!

大司乐掌成均之法,自舜命夔教冑子,以此知五帝三王之政,无不由乐始。盖陶治之功,入人最深,动荡鼓舞,优游浃洽,使自得之。死则为乐祖,祭于瞽宗,惟待之甚重,故责之不轻。所谓「君子教思无穷」,乐祖之祭,不特明尊师敬长之义,使之归厚,亦当时教之入人也深,人不能忘,先生因人心祭之,与身没教尽者不同,非特一时赖之,没世亦赖之。所谓乐语,非特乐章,盖以乐之理见于言语之间者,便有感发人处。成周之学政不传,所谓诵读,不过寻行数墨举章句,意思迫促,都无生意。所谓乐舞,古人动容周旋,无非至理,屈伸缀兆,皆不徒然,所谓「四体不言而喻」。后世此事都废,然散在末技,流于《郑》、《卫》,鼓动波荡,犹能使人生起淫心。因此想象先王之乐语、乐舞,安得不生起善心。(以上《周礼说》。)

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也。有问固当对,然须是虚心而受之。若率尔而对,自以为能,便实了此心,虽有法言精语,亦不能受,子路所以被哂也。如曾子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此辞让而对也。学者须以此礼涵养此心,令熟。

人所以陷于小人者,多因要实前言。实前言最是入小人之径路。

秦、汉以来,外风俗而论政事。

五帝宪老而不乞言,何也﹖当时风气未开,人情惇厚,朝夕与老者亲炙,观其仁义之容,道德之光,自得于观感不言之际,所以不待乞言。三王虽不及五帝,然其问答之际,从容款曲,忠敬诚悫,亦与后世问答,气味不同。盖尊老之至,不敢急迫叩问,伺间乘暇,微见其端而徐俟其言,其诚敬气象可见。

孔门惟颜子少有宪而不乞之意,子贡即有不言何述之忧。

祖望谨案:《乡党》一篇,则孔门所得,亦不仅在乞言。

五帝三名史曰惇,尤有深意。大抵忠厚醇笃之风,本于前言往行。今之学者所以浇薄,皆缘先生长者之说不闻。若能以此意反复思之,则古人之气味庶犹可续也。

《曲礼》、《少仪》,皆是逊志道理。步趋进退,左右周旋,若件件要理会,必有不到。惟常存此心,则自然不违乎礼。心有不存,则礼有时失。所谓逊志,如徐行后长,如洒埽应对,如相师,皆是逊志气象。

「宵雅」旧说为「小雅」,大抵经书字不当改。

古人为学,十分之中,九分是动容周旋、洒埽应对,一分在诵说。今之学者,全在诵说,入耳出口,了无涵蓄所谓「道听涂说,德之弃也」。

未至圣人,安能无欠阙,须深思欠阙在甚处,然后从而进之。

「发育」「峻极」,而继之以「礼仪」「威仪」,圣人之道如此。若无礼以行之,便是释氏。(以上《礼记说》。)

「三年无改」,须知事之害理伤义,则父在固将下气几谏,号泣随之,岂以存没二其心。是亦「无改于父之道」也。

「见贤思齐」,才有一分不如,便不是齐。「见不贤内自省」,如舜之圣,禹尚以丹朱戒之。此最学者日用工夫,然格其义,是圣贤地位。

总统一代谓之政,随时维持谓之事。前汉之政,尚有三代之遗意。光武所设施,皆是事耳。前汉有政,后汉无政。

人必曾从克己上做工夫,方知自朝至暮,自顶至踵,无非过失,而改过之为难,所以言「欲寡过而未能」。此使者非独知蘧伯玉做工夫处,其自己亦必曾去做工夫过,有所体验,非徒善为辞命,不自夸张也。学者若才轻易发言语,便是不曾做工夫。

春秋之末,先王之泽将尽,高见远识之士,多是「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以圣人论之,病痛便见。若以后世学者论之,荷蒉者之底蕴亦未易窥。既识圣人之心,且天下事皆是经意,曾去体量,知其深又做不得,浅又做不得,与其它望风口说者不同,但心不虚耳。

后世人所见不明,或反以轻捷便利为可喜,淳厚笃实为迟钝,不知此是君子小人分处。一切所见所为,淳厚者虽常居后,轻捷者虽常居先,然一乃进而为君子之路,一乃小人之门。而淳厚之资或反自恨不如轻捷者而与之角,则非徒不能及之,秖自害耳。(以上《论语说》。)

学者非特讲论之际,始是为学。闻街谈巷语,句句皆有可听;见舆台皂隶,人人皆有可取。如此,德岂不进!

孔、孟门人,所见迥然不同。孔门弟子或失之过,然所见却不狭。孟氏弟子只去狭处求,所以不得不严其教。

屈原爱君之心固善,然自愤怨激切中来。《离骚》一篇,始言神仙,中言富贵,终言游观,已是为此三件动,故托辞以自解,而反归于爱君。若孟子,则始终和缓。

祖望谨案:屈原宗臣,非孟子比,东莱之言微有未审。但屈原上不及箕子,下不逮刘向,则有之。

父子之间不责善,非置之不问也,盖在乎滋长涵养其良心。

「草芥」「寇」之对,似觉峻厉无温厚气,盖为齐王待臣之薄,其言不得不然。然使孔子遇齐王,必有不动锋芒,自然启发之理。此却是圣人事。

三王四事,皆于平常处看。惟孟子识圣人,故敢指日用平常处言之。杨子不识圣人,乃曰「聪明渊懿,冠乎群伦」,把大言语来包罗。

祖望谨案:此乃水心讥《中庸》「祖述」「宪章」一条所本。

所主非人,终身陷于其党,谷永是也。然亦自有转移之理,故陈莹中说:「使王氏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不至于亡。」莹中亦尝因蔡卞所荐入朝,却深排之,岂有终不可改者哉!虽然,有了翁之志则可。要之,进身不可不谨。

学者志不立,一经患难,愈见消沮。所以先要立志。

今人说好事不可放过,固是。然必待好事然后做,不知「鸡鸣而起,孳孳为善」是甚事。自朝至暮,必有所用。

小人中庸,不必加「反」字。小人自认无忌惮为中庸。

孟子不与申、韩辩而与杨、墨辩,盖深明乎疑似之际。(以上《孟子说》。)

人不为技能所使者难。吴起以此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