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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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易九

「困卦难理会,不可晓。易中有数卦如此。系辞云:『卦有小大,辞有险易。辞也者,各指其所之。』困是个极不好底卦,所以卦辞也做得如此难晓。如蹇剥否睽皆是不好卦,林录云:「却不好得分明,故易晓。」只有剥卦分明是剥,所以分晓。困卦林云:「虽是极不好卦。」是个进退不得、穷极底卦,所以难晓。林录云:「所以卦辞亦恁地不好,难晓。」其大意亦可见。」又曰:「看易,不当更去卦爻中寻求道理当如何处置这个。与人卜筮以决疑惑,若道理当为,固是便为之﹔若道理不当为,自是不可做,何用更占?却是有一样事,或吉或凶,成两岐道理,处置不得,所以用占。若是放火杀人,此等事终不可为,不成也去占!又如做官赃污邪僻,由径求进,不成也去占!」学履录略。

「不失其所亨」,这句自是说得好。

李敬子问「致命遂志」。曰︰「『致命』,如论语『见危授命』与『士见危致命』之义一般,是送这命与他。自家但遂志循义,都不管生死,不顾身命,犹言致死生于度外也。」池本云:「『泽无水,困』,君子道穷之时,但当委致其命,以遂吾之志而已。致命,犹送这命与他,不复为我之有。虽委致其命,而志则自遂,无所回屈。伊川解作『推致其命』,虽说得通,然论语中『致命』字,都是委致之『致』。『事君能致其身』,与『士见危致命』,『见危授命』,皆是此意。『授』亦『致』字之意,言将这命授与之也。」

问:「『臀困于株木』,如何?」曰:「在困之下,至困者也。株木不可坐,臀在株木上,其不安可知。」又问:「伊川将株木作初之正应,不能庇他,如何?」曰:「恐说『臀』字不去。」学履。

问:「『困于酒食』,本义作『餍饫于所欲』如何?」曰:「此是困于好底事。在困之时,有困于好事者,有困于不好事者。此爻是好爻,当困时,则为困于好事。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花鸟好娱戏底物,这时却发人不好底意思,是因好物而困也。酒食餍饫亦如此。」又问:「象云『中有庆也』,是如何?」曰:「他下面有许多好事在。」学履。

问:「朱绂方来,利用享祀」。曰:「以之事君,则君应之﹔以之事神,则神应之。」

「朱绂,赤绂。」若如伊川说,使书传中说臣下皆是赤绂则可。诗中却有『朱芾斯皇』一句是说方叔,于理又似不通。某之精力只推得到这里。

问:「困二五皆『利用祭祀』,是如何?」曰:「他得中正,又似取无应而心专一底意思。」学履。

「祭祀、享祀」,想只说个祭祀,无那自家活人却享他人祭之说!

六三阳之阴,上六阴之阴,故将六三言之,则上六为妻。

井象只取巽入之义,不取木义。

井是那掇不动底物事,所以「改邑不改井」。

「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汔至」作一句。「亦未繘井羸其瓶」是一句。意谓几至而止,如绠未及井而瓶败,言功不成也。学履。

「『木上有水,井。』说者以为木是汲器,则后面却有瓶,瓶自是瓦器,此不可晓。怕只是说水之津润上行,至那木之杪,这便是井水上行之象。」问:「恐是桔锻之类?」曰:「亦恐是如此。」又云:「禾上露珠,便是下面水上去。大抵里面水气上,则外面底也上。」

用之问「木上有水,井」。曰:「巽在坎下,便是木在下面,涨得水上上来。如桶中盛得两斗水,若将大一斗之木沈在水底,则木上之水亦长一斗,便是此义。如草木之生,津润皆上行,直至树末,便是『木上有水』之义。虽至小之物亦然。如菖蒲叶,每晨叶叶尾皆有水,池本作「皆潮水珠」。如珠颗﹔虽藏之密室亦然,非露水也。」池本云:「或云:『尝见野老说,芋叶尾每早亦含水珠,须日出照干则无害。若太阳未照,为物所挨落,则芋实焦枯无味,或生虫。此亦菖蒲潮水之类尔。』曰:『然。』」问:「如此,则『井』字之义与『木上有水』何预?」曰:「『木上有水』便如井中之水。水本在井底,却能汲上来给人之食,故取象如此。」用之又问:「程子汲水桶之说,是否?」曰:「不然。『木上有水』,是木穿水中,涨上那水。若作汲桶,则解不通矣,且与后面『羸其瓶凶』之说不相合也。」学履同而略。又注云:「后亲问先生。先生云:『不曾说木在下面涨得水来。这个话是别人说,不是义理如此。』」

鲋,程沙随以为蜗牛,如今废井中多有之。

九三「可用汲」以上三句是象,下两句是占。大概是说理,决不是说汲井。

若非王明,则无以收拾人才。

「收」,虽作去声读,义只是收也。

问:「革二女『志不相得』,与睽『不同行』有异否?」曰:「意则一,但变韵而协之尔。」学履。

易言「顺乎天而应乎人」,后来人尽说「应天顺人」,非也。佐。

问:「革之象不曰『泽在火上』,而曰『泽中有火』。盖水在火上,则水灭了火;不见得水决则火灭,火炎则水涸之义。曰『中有火』,则二物并在,有相息之象否?」曰:「亦是恁地。」学履。

「泽中有火。」水能灭火,此只是说阴盛阳衰。火盛则克水,水盛则克火。此是「泽中有火」之象,便有那四时改革底意思。君子观这象,便去「治历明时」。林艾轩说因革卦得历法,云:「历须年年改革,不改革,便差了天度。」此说不然。天度之差,盖缘不曾推得那历元定,却不因不改而然。历岂是那年年改革底物?「治历明时」,非谓历当改革。盖四时变革中,便有个「治历明时」底道理。

「泽中有火,革」,盖言阴阳相胜复,故圣人「治历明时」。向林艾轩尝言圣人于革着治历者,盖历必有差,须时改革方得。此不然。天度固必有差,须在吾术中始得。如度几年当差一分,便就此添一分去,乃是。又云:「历数微眇,如今下漏一般。漏管稍涩,则必后天;稍阔,则必先天,未子而子,未午而午。」

「泽中有火」自与「治历明时」不甚相干。圣人取象处,只是依稀地说,不曾确定指杀,只是见得这些意思便说。

「革言三就」,言三番结裹成就,如第一番商量这个是当革不当革,说成一番,又更如此商量一番,至于三番然后说成了,却不是三人来说。

问:「革下三爻,有谨重难改之意,上三爻则革而善。盖事有新故,革者,变故而为新也。下三爻则故事也。未变之时,必当谨审于其先,上三爻则变而为新事矣,故渐渐好。」曰:「然。」又云:「干卦到九四爻谓『干道乃革』,也是到这处方变了。」学履。

「未占有孚」,伊川于爻中「占」字,皆不把做「卜筮尚其占」说。

或问:「『大人虎变』是就事上变,『君子豹变』是就身上变?」曰:「岂止是事上?也从里面做出来。这个事却不只是空壳子做得。文王『其命维新』,也是他自新后如此。尧『克明俊德』,然后『黎民于变』。『大人虎变』,正如孟子所谓『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补,只是个里破,补这一些。如世人些小功,只是补。如圣人直是浑沦都换过了。如炉[革备]相似,补底只是锢露,圣人却是浑沦铸」或曰:「孟子说得恁地,想见做出来,应是新人耳目。」曰:「想亦只是从『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起。看他三四次,只恁地说。」又曰:「如那『如其礼乐,以俟君子』意思,孟子都无,这便是气[分鹿]处。」又曰:「未见得做得与做不得,只说着,教人欢喜!」僩录云:「因说革卦,曰:『革是更革之谓。到这里,须尽翻转更变一番,所谓「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小补之」者,谓扶衰救弊,逐些补缉,如锢鉴家事相似。若是更革,则须彻底重新铸造一番,非止补其罅漏而已。汤武顺天应人,便是如此。孟子所说王政,其效之速如此,想见做出来好看。只是太[分鹿]些,又少些「如其礼乐以俟君子」底意思。』或曰:『不知他如何做?』曰:『须是从五亩之宅,百亩之田,鸡豚桑麻处做起。两三番如此说,想不过只是如此做。』」

郑少梅解革卦以为风炉,亦解得好。初爻为炉底,二爻为炉眼,三、四、五爻是炉腰处,上爻是炉口。

「正位凝命」,恐伊川说得未然。此言人君临朝,也须端庄安重,一似那鼎相似,安在这里不动,然后可以凝住那天之命,如所谓:「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用之解「鼎颠趾,利出否,无咎」。或曰:「据此爻,是凡事须用与他翻转了,却能致福。」曰:「不然。只是偶然如此。此本是不好底爻,却因祸致福,所谓不幸中之幸。盖『鼎颠趾』,本是不好,却因颠仆而倾出鼎中恶秽之物,所以反得利而无咎,非是故意欲翻转鼎趾而求利也。」或言:「浙中诸公议论多是如此,云凡事须是与他转一转了,却因转处与他做教好。」曰:「便是浙中近来有一般议论如此。若只管如此存心,未必真有益,先和自家心术坏了!圣贤做事,只说个『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凡事只如此做,何尝先要安排扭掜,须要着些权变机械,方唤做做事?又况自家一布衣,天下事那里便教自家做?知他临事做出时如何?却无故平日将此心去扭掜揣摩,先弄坏了!圣人所说底话,光明正大,须是先理会个光明正大底纲领条目。且令自家心先正了,然后于天下之事先后缓急,自有次第,逐旋理会,道理自分明。今于『在明明德』未曾理会得,便要先理会『新民』工夫;及至『新民』,又无那『亲其亲、长其长』底事,却便先萌个计功计获底心,要如何济他,如何有益,少间尽落入功利窠窟里去!固是此理无外,然亦自有先后缓急之序。今未曾理会得正心、修身,便先要治国、平天下;未曾理会自己上事业,便先要『开物成务』,都倒了。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亦是甚不得已,方说此话。然须是圣人,方可与权。若以颜子之贤,恐也不敢议此『磨而不磷,涅而不缁』。而今人纔磨便磷,纔涅便缁,如何更说权变功利?所谓『未学行,先学走』也。而今诸公只管讲财货源流是如何,兵又如何,民又如何,陈法又如何。此等事,固当理会。只是须识个先后缓急之序,先其大者急者,而后其小者缓者,今都倒了这工夫。『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曾子将死,宜有切要之言。及孟敬子问之,惟在于辞气容貌之间。此数子者,皆圣门之高第,及夫子告之,与其所以告人者,乃皆在于此。是岂遗其远者大者,而徒告以近者小者耶?是必有在矣。某今病得一生九死,已前数年见浙中一般议论如此,亦尝竭其区区之力,欲障其末流,而徒勤无益。不知瞑目以后,又作么生。可畏!可叹!」

「得妾以其子。」得妾是无紧要,其重却在以其子处。「颠趾利出否」,伊川说是。「得妾以其子,无咎」。彼谓子为王公在丧之称者,恐不然。

问:「『鼎耳革』是如何?」曰:「他与五不相应。五是鼎耳,鼎无耳,则动移不得。革,是换变之义。他在上下之间,与五不相当,是鼎耳变革了,不可举移,虽有雉膏而不食。此是阳爻,阴阳终必和,故有『方雨』之吉。」学履。

「刑剭」,班固使来。若作「形渥」,却只是浇湿浑身。

六五「金铉」,只为上已当玉铉了,却下取九二之应来当金铉。盖推排到这里,无去处了。

「震亨」止「不丧匕鬯」,作一项看。后面「出可以为宗庙社稷」,又做一项看。震便自是亨。「震来虩虩」,是恐惧顾虑而后,便「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便「不丧匕鬯」,文王语已是解「震亨」了。孔子又自说长子事。文王之语简重精切,孔子之言方始条畅。须拆开看,方得。砺。

言人常似那震来时虩虩地,便能「笑言哑哑」,到得「震惊百里」时,也「不丧匕鬯」。这个相连做一串说下来。

震,未便说到诚敬处,只是说临大震惧而不失其常。主器之事,未必彖辞便有此意,看来只是传中方说。

「震来虩虩」,是震之初,震得来如此。

「亿丧贝」,有以「亿」作「噫」字解底。

震六二不甚可晓。大概是丧了货贝,又被人赶上高处去,只当固守便好。六五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上六不全好,但能恐惧于未及身之时,可得无咎,然亦不免他人语言。厉。

「艮其背」,「背」字是「止」字。彖中分明言「艮其止,止其所也」。从周录云:「极解得好。」又言:「『艮其背』一句是脑,故彖中言『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四句只略对。」

「艮其背」,背只是言止也。人之四体皆能动,惟背不动,取止之义。各止其所,则廓然而大公。

「艮其背」便「不获其身」,「不获其身」便「不见其人」。「行其庭」,对「艮其背」,只是对得轻。身是动物,不道动都是妄,然而动斯妄矣,不动自无妄。

因说「不获其身」,曰:「如君止于仁,臣止于忠,但见得事之当止,不见此身之为利为害。才将此身预其间,则道理便坏了!古人所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者,只为不见身,方能如此。」学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