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媚是八十年代末期去海外积累原始资本的那代人，那部红遍大江南北的BJ人在纽约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她本人的经历比那部电视剧描绘的时间还要更早。从搬运工、送啤酒开始积累第一桶金，回国创业至今，一切又再次回到原点。
宋辉在新闻上看到龚媚黯然离开媚之品的大篇幅报道，各大自媒体公众号也纷纷对此事做了评说和剖析，各种说法真假难说，观点也各有对错。
宋辉无心也无权再去评判什么，对于他们来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该翻篇了。
步入深秋时节，汉邦集团的校招即将拉开帷幕，由于这一年风波不断，汉邦口碑跌至谷底，校招也势必受到影响，公司上面让品牌中心赶在校招前夕赶紧出一批扭转汉邦形象的内容营销，内容的气质要迎合现在九零后们的喜好，风格要让九五后都能接受，品牌中心原本就丧失了许多骨干，最近一直在招人，还没恢复元气，现下的笔杆子们都没能有这种把握，看来只能重新招人了。
招聘中心那边这周一直在推荐人员面试，宋辉负责部门环节的最终面谈，品牌中心处于青黄不接阶段，许多人身兼着多职，前台是他新调过来的，也在帮着介入面试的初步环节，今天约好了三个候选人，时间快到了，宋辉提前两分钟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沙发茶几上，整理了下衣物。
“宋总。”推门而入的却不是前台小林而是孟兮，她说小林在拆一波物料部送来的快递，临时将招待面试者的任务交给了她。
“噢。都来了。”
“来了。一个提前十分钟，一个刚好，一个迟到了五分钟左右。我安排三个人先在休息区间做笔试题。这是三个人的简历。”
孟兮的回答引起了宋辉的关注，她还注意到他们的时间了，脸上露出微笑，继续问，“除此之外呢。”
“十分钟那个很有礼貌，很严肃，刚好那个性格内向，一直在玩手机，迟到那个一直坐立不安，也很随意。”
宋辉笑笑看了看孟兮，眼睛主要在看那三份简历，明显孟兮对三人性格上有了判断，她的好印象是三人当中长相最漂亮的，反倒长相一般的没能得到她的好评。
“你怎么看待人的面相。”
“相由心生。不能表面来判定人，但人的状态、气质甚至品行，通过面相就能窥得一二，若洞察力强，阅历有足够，一眼识人不是难事。”
宋辉更来兴趣了，此时他已经不太想去面试那三人，如有可能，他更想同孟兮聊聊。“你很信这个？”她说这些的样子很不像她这样的年轻人该有的。
“嗯。《冰鉴》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我看过一些，略知一二。”
宋辉开始惊喜了，放下了手中的简历，“你还读过冰鉴，说来听听。”
孟兮说那确实是难得的讲识人的佳作，“当中有句，我印象最为深刻，人之精神，聚之双目。真的，我后来发现，真的通过人的眼睛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所有了，如果你阅历足够的话。”
“怎么讲。”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是绝对的真理，你的眼睛可以干涩，可以难看，可以皱纹密布眼角，但清澈的眼睛并不能因为年华老去而黯然失色，相反，你再年轻明媚，皮肤再光洁，但你的内心是晦暗的、黑暗的，那你的眼神必定就是那样，掩盖不了。所以，这句让我体会最深。”
“颇有心得。”宋辉最后评价了这么一句，孟兮明显有点兴奋，他却在想，她为什么独独关注这些，看来也是对人性研究感兴趣的。“怎么会对冰鉴这样的书感兴趣。”
“营销最重要是市场效应，市场就是消费者，消费者就是人心，先要研究好人心才能做出顺应市场需要的策划案，才能写出触动他们的内容，所以。”孟兮笑着，“我读了一些心理学的东西，读着读着就读到了识人，也不知道是哪次契机，忽然就知道了冰鉴这本书，然后就买来看了。一看果然很有意思。”
“嗯。你怎么评价曾国藩这个人。”
孟兮终于又恢复她的更加谦虚的姿态，“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对这个人是只知道他的大名并不清楚他的事迹，不好评价。知道他的家书很出名，但没看过。冰鉴也是买来才知道是他写的。他应该很会知人善用吧，其他，再多点，我就说不上来，不了解，也没评价资格。”
宋辉一直看着孟兮，微微带笑，孟兮也灿烂笑了笑，提醒道，“宋总，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看他们答得怎么样，您得准备面谈了。”
宋辉嗯了一声，孟兮便飘出去了，几分钟后，孟兮再次进来，拿着三份笔试题给宋辉看，果然第一个回答最完整，第三个写得潦草，字都认不得，第二个回答也很完整，但有点补充太多。
宋辉接过孟兮递来的笔试题，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孟兮，“一起看。”
“噢。”
“怎么样。”二人交替看完后，宋辉询问孟兮意见的意思。
“第三个的头脑最灵活，思维最活跃，不受限制，他文笔的特质跟我们这次定位的最符合。不过，他迟到了，这点不容忽视。”
“准时的那个，虽然内容很多，但思维混乱，打动人心的好文案，文笔是其次，思维和对诉说对象心理的把控是首要，她看来未必适合。还有，她中途翻查手机了。”孟兮说到这里，一笑，补充道，“我故意没提醒他们不可翻看手机，结果只有她翻看了。不过，这倒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毕竟现在是信息社会，很多东西能从网上查到的就让查好了，思维是最重要，但她思维稍显，可能比较适合文摘那种抒情文，不是现在最年轻一代乐意接收的。”
“来得最早的第一个，他没有什么特点，中规中矩，态度很好，是三人当中最好管理的，但能力就，他的笔试题也能看出，可能更适合写官腔的新闻稿。”
孟兮绽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带点不好意思，“我完全是个人视角，可能会有失偏颇。”
宋辉不作评价，问面试安排在什么时间，孟兮说随时可以，跟他们说的二十分钟左右，宋辉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走吧，去会议室，你也去。”宋辉要求孟兮跟自己一起面试，现在品牌中心尚没招到合适的助理，之前他面了几个，没有合适的，招聘中心一直也没断了候选人的推荐，但都没他见着让他满意的，今天他有了新的想法。
“坐、坐。”进入会议室后，孟兮介绍完双方，三位候选人都站了起来，宋辉客气寒暄之际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遍三人，基本符合孟兮的描述，第三人果然很灵活的样子，第一人已经被固化了，中间那个则没什么特色。
用人以优，不避缺点。这是他多年的信奉，或者说是汉邦的用人理念。至于迟到，做他们这行的难免天马行空的惯了，有点随意，但并非十恶不赦。以前他也曾因为这点便将人打入万劫不复，但阅人越久，他开始变得越宽容也越辩证。
“这样我给你们出一个题，现在我们要向在校大学生宣传汉邦的企业文化，从其中的一个小细节切入，出一篇软文，让他们对我们心生向往，给你们五分钟思索，随便谈点，出于节省时间，现场讨论。”
五分钟后，三人开始了：
“那我先说吧。”迟到那位因为另两人的推辞便当仁不让了，“我觉得对面这位美女就是很好的切入，我会告诉大学的学弟学妹们，在咱们公司到处是这样的帅哥美女，职场白骨精。”
“哈哈。”宋辉被他逗乐了，不等另外两人补充，就说先面试到这里，让三人坐在这里等，示意孟兮一起出去了。
“怎么，宋总。不面了吗。”孟兮显然被宋辉的戛然而止弄得有点懵了。
宋辉却并非心血来潮，而是肯定的语气，“不用面了，这三人，第三个可以推荐给李力和廖总见，其他两个直接淘汰了。”
孟兮忍住了‘为什么’，宋辉却自己回答了，“第一个，他的文章已经将他淘汰了，思维太固化。第二个，没风格，抄袭不可耻，但这里没有需要科普的，为什么要查资料，玩这种心机说明她脑中东西不够。刚才说让三人讨论，这两人都是观望姿态，第三个却脱口而出。做创意写文章就需要第三个这种性情中人，前两个城府心机太深，会牵扯太多精力，难沉下心写出好文章。”
孟兮叹服的表示认同，“写东西的确适合纯粹的人做。”但同时表示，可能前两个人的特质与策划总监李力更合拍，“第三个恐怕跟用人部门不太融合。”
宋辉看着孟兮，知道她的意思是李力更喜欢前两种人，却不打算迎合，“对于公司必须依仗的，要尽可能满足他的喜好，只要把公司事情办漂亮了。但对于可有可无，走了更好的，只需要按照公司利益来即可。”
孟兮有点震惊的看着宋辉，他的意思是公司对于李力的去留早就无所谓还是巴不得他自己走了？
“那自然要选对公司有利的人。”孟兮心领神会的一笑，忽然追问了句，“宋总，能问你个敏感的问题吗？”
“HR就是处理敏感问题的。讲。”
“您这个HRVP是业务部门的合作者还是公司政策的执行者。”
宋辉哑然一笑，点明，“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和李力，谁该听谁的。”
孟兮也一笑，表示承认。
“职能上，我该配合他，但品牌中心现在的格局，是我主导，原则上公司让我对廖总也是这样，但在职能上她毕竟是中心最大的职位，又是业务部门，所以，我们之间的上下线不那么明显，我更多会听取她的意见。”
“廖总，是以前在公司就担任过什么职位吗？”孟兮觉得说到这步，问出这个也应该没什么了。
“嗯。廖总是小尤总的婶婶。”
孟兮点头，不再多问，回身再次来到会议室简单向三人说明了情况，因为不想浪费各人时间，当场宣布了面试结果，并告知第三人，复试就安排在后天，请他回去做准备。
三人都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中间到的那位最失落，她学校出身不是很好，查了好多资料，做了许久准备才获得这一面试机会的，为此还特地提前了十几分钟来到公司，也很认真的答题了，她自己也看到了，她回答得最完整。
但不知为何，他们却连给自己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其实她有更有创意的想法，但他们居然不肯听完，早知道就不礼貌的谦让给别人了，就该自己争取的，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别人呢，但她礼貌惯了也谦让惯了，改不掉，她想争取，但看对面二人的气场和格局，终究放弃了。
她为此还舍弃了下一场的面试呢，现在这么早就结束，早知就不放弃好了，现在不知道还来得及不。从兜里拿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手机早关机了，先前来的路上查路线的时候就一直电量不足，果然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