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也不晓得哪里的急中生智,这怕是她这几年最聪明的一次的,面红耳赤的撒谎道,“我……我在闹洞房。”
白鸾道,“闹洞房不是拜堂以后么。”她已经是被凡间琐碎麻烦的成亲每个环节弄得头晕了,什么三书六礼合八字下聘,这场婚事已经是尽量的简约了。但她白鸾妖王成亲,总不能寒寒酸酸,一些不能省略的步骤她还是要做的,也不想宋容觉得她不重视。“跟水缸有什么关系?”
菊香害怕的咽了口水,胡编道,“妖王错了,闹洞房应该是在拜堂之前,闹就是热热闹闹的意思,就是拿一切能拿到的东西到处砸,砸得越多越响夫妻才能越和顺。”
“那算命的瞎子居然骗我,我让他把成亲的步骤先后的顺序列全了,他居然跟我说闹洞房是在拜堂后,等我回去定要把他舌头拔了。”白鸾对长生道,“既然这是人间的风俗你就砸吧,稍后我重重有赏。”
众人松了一口气,长生把高举的水缸砸了,想着见过的人家成亲时那媒婆嘴里叨念的吉利话,学了一句,“落地开,开花,富贵荣华。”
菊香也装装样子的去拿了些杯子碟子才砸,也道,“夫妻恩爱,百子千孙。”
白鸾笑道,“这凡间的人成亲还真是有意思,完了么?”
长生和菊香不约而同的点头。白鸾心急的大步朝新郎走去,她心心念念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在今日订下白首鸳盟此后就不必再担心有一日宋容会离她而去了。
她的手攀上司马鹿鸣的右肩,承诺道,“为什么要背对着我呢,是生我的气么。我知道我这样强迫你你会不高兴,但等拜完堂你我就是夫妻了,余下的日子我会弥补你的,你不喜欢我杀生,我以后就真的一个人都不杀,这大喜之日,你就笑一笑吧。”
白鸾满怀期待的让他转身,这时的她无疑是防备最低的时候了,乐极生悲的看到转过身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宋容,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时从喜悦的最顶跌下来,说有多震惊就有多震惊。
司马鹿鸣将针扎到她的脖子上。
白鸾是错愕的,她真的很高兴能做宋容的娘子,高兴得一点都没留意,除了长生和菊香之外的其他人她一个也没见。她拔掉那几根银针后变得面目狰狞,“宋容呢,你们把他藏到哪里了!”
长生让菊香快点躲进房里,把门锁上。
姜曲按着计划从树后杀出来要暗算白鸾,却是被她发现得早躲过了,但纯钧还是伤了她手臂,那大红的衣袖裂开了,也断了她腰间的同心结。
姜曲道,“妖王,人和妖是不能成亲的。你还是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吧。”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是指她该把雄的黑嘴雁最为成亲的对象,这样不是更好么,天冷的时候还能一块往南飞。“你别看宋大夫一副年轻的样子,他已经七老八十了,手抖脚抖很多事有心无力的。凡人寿命短就怕他也是没几年了,到时候你还不是要另外找相公,还不如现在就找个年轻的。”
白鸾大喊,“宋容你给我出来。”她想着宋容定是躲在房里,便要硬闯。
长生想着宋大夫果真也是有一双慧眼,一下就看得出司马鹿鸣和姜曲“心意相通”,是练他那套剑法最好的人选。姜曲给招式起了名字,方便相互提醒招式。他一边打着一边喊,什么乘风破浪什么直挂云帆的。
两人之间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司马鹿鸣和姜曲同时扫腿,飞起的花瓣迷了白鸾的眼,司马鹿鸣一剑将她头上的凤冠挑开。她的发髻散开,长发在风中飞扬。
白鸾怒了,身体里迸出强大的妖气,将身上的喜服全撕裂。她脸上的胭脂龟裂了成块成块的掉落,眉心的花黄也被血色的印记覆盖。
妖气将司马鹿鸣和姜曲冲飞,直直撞在栅栏上,吐血了。
“不知死活。”白鸾五指弯曲,将他们两吸到跟前,手放在他们天灵盖上,她不信把人都杀了,宋容会不出现。
长生跳上白鸾的后背拉她的头发,她武艺不精通法术不灵光,打架无章法可言。之前也跟妖怪打过几场,倒得了些心得,纯粹就是打架,还要是打蛮架的心得。
那就是见什么抓什么,抓头发抓脸抓手,要不是她为了干活把指甲都剪了,效果怕是要更惊天地泣鬼神的。
长生扯下她一把头发,头发断掉后变回了黑色的雁毛,白鸾顶上秃了一块,只感觉头皮凉飕飕的,怒火更盛。只要是女的无一不爱惜容貌,她手往后伸,揪住长生的衣服把她扔到地上,抬起右脚要踩她的脸。
长生一把将她的腿抱住,白鸾发现自己竟是比不过一个凡人的力气,竟然如何用力都无法踩不下去。她施了妖法,地上的落叶成了利箭,将长生的脸和脖子划出了好几道伤痕。
白鸾道,“我要让一个人死,他就一定会死,哪怕你这么一点小小的神通又如何。宋容,你最是慈悲了,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你舍得让你这几个徒弟因你枉死么。”
“长生!”菊香担心得开了窗,两个时辰之前还说好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开门窗的,但菊香还是没能忍住。
长生咬牙道,“你别出来。”
司马鹿鸣将剑鞘扔了过去,白鸾收了脚,弯腰避开。纯钧从她耳边划过,又是断了她几根发丝。
长生扑了上去想来一招泰山压顶,白鸾眼珠子突然浑浊和眼白混在了一块,双眼全变黑了,她又是施展妖法李代桃僵,长生压在她身后的树上,把树干压折了。
司马鹿鸣和姜曲联手攻击她后背,白鸾知定是宋容告诉他们她的弱点,她当初受伤就是宋容医治,只有他知她这个秘密。
她大声道,“你就这样讨厌我,这样不想跟我成亲么,我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你却是要把我置于死地!”
长生抱起那根被她压断的树干以横扫千军之势冲了过来,白鸾抓住树顶的枝叶被长生的蛮力一直推着直到后背顶到了墙才停下。钟大夫赶紧拉着菊香躲到角落。
白鸾扭头,从那窗缝之间见到了宋容,他一身白衣,还是那样的纤尘不染,双目像琉璃那样干净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双手合十的念了句阿弥陀佛,已是剃掉三千烦恼丝。
白鸾突然就停下来了,长生没想到她会停止反抗的,一用力,那树顶的树枝刺进了白鸾的心窝里。她那大红的喜服褪去后里面是白色的中衣,心窝的位置立马红了。
白鸾看也不看长生他们,只是问着房里和尚打扮,断去七情六欲的宋容,“就因为我是妖怪么?可我的血也是红的。”
姜曲对长生道,“先顶一下。”他摸出银针要趁机偷袭。
长生只感觉白鸾身上的妖气旺盛了萦绕着她周身。她原本倒还像是有一丝人性的,因爱而意萌生发芽。只是没来得急呵护长大,却是在这一刻因爱生恨把她那一丝的人性毁灭了。
白鸾把插进了胸口的树枝拔了出来,杀气腾腾的瞪着上前的姜曲,长生挥动手里的树干将姜曲扫开。白鸾就像片烧鸭那样一下就把跟她腰那样粗的树干片成好几片。
近到了咫尺。
眼看就要被白鸾一爪子捏破她的脑袋,司马鹿鸣刺穿了白鸾的手掌,长生闭眼耳边是刺耳的哀鸣。白鸾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剑身将司马鹿鸣整个扔了出去。
姜曲伸出两手将他接住。
白鸾今日已是决定要杀了他们三,一个都不会放过了,想着先从长生下手,便再一次举手要让她身首异处。长生抽出笛子把她另外那只手也给刺穿了。
然后双脚一蹬踢她的腹部,白鸾被踢飞了出去,跌在地上。她凝神施展妖法要让伤口瞬间愈合,却是发现法力减弱了。“你们竟然在针上抹毒!”
姜曲将纯钧将剑朝她掷了出去,白鸾长袖一挥将剑打在地上,却没想到他们是声东击西。司马鹿鸣从一旁抓住了她的手,姜曲则是去摁住她的脚。
两人合力将她翻了过来背朝天,姜曲心想要不是白鸾毒发了,他们还真没法压制住她。姜曲道,“长生,快刺她灵台穴位。”
长生拿了银针来,在她背上找了一下穴位。白鸾挣扎得厉害,姜曲吃奶的力都用上了,催道,“快点,长生,压不住了。”
姜曲想到宋大夫说这妖怪中了落雁砂反应不似人那样激烈,但也没说弱成这样,真是把他们害死了。没中毒之前对付不了,现在毒发了还是对付不了。
长生道,“她一直在动,我怕扎错。”
司马鹿鸣道,“都扎下去吧。”已经没时间考虑太多了。
白鸾凝着地上的枯叶,竟是渐渐的如被风卷起那样打着转飘起汇成了有手有脚的人形,那叶子人拔起纯钧,纯钧颤动着剑身,像在提醒他们小心。
长生一急,抓了布袋里的棋子扔了过去,虽是打落了几片叶子却是无济于事的,那叶子人不似人有血肉,伤不到它。
白鸾道,“我送他星罗棋布,没想到他却是拿来对付我。”
长生反应过来她是未经允许扔了别人的东西了,“我……”
姜曲咬牙道,“别我了,快点扎她灵台。”
白鸾扬起脸盯着姜曲,但凡有一定道行的妖怪,尤其还是像白鸾这样的大妖怪,都有勾人摄魄的本事。司马鹿鸣喊,“别看她的眼。”
只是晚了,姜曲还是中了妖术。白鸾中了落雁砂,无法控制他人的身体,却是能让人短暂的头晕目眩。姜曲支持不住松了手,白鸾一个鲤鱼打挺看不到她是怎么出手的,但他们三个每人挨了她一拳。
门开了,宋容双手合十的走了出来。
长生眼睛瞪得老大,宋容剃度的事没跟他们任何人说,他突然就顶着个光头出来,她真的没想过宋容会去做和尚的。
虽说没人规定做了道士不能做和尚,但一般修道还是修佛都是立场分明,一旦决定便以此作为终身信仰,可宋容却真是跑去做和尚了,她想她还是需要些时间来适应他的新身份。
她该继续叫他宋大夫,还是称呼大师。
姜曲竖起两指以意念驱动纯钧,削了那叶子人的手脚和头,人形瞬间就垮了。但姜曲知是白鸾没再施妖法维持所致,这时怕是上千插她两刀,皮外伤都比不过心如刀绞了。
他是一见女人哀痛欲绝就下不了狠手的人,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一时倒也觉得她可怜了。
“你为了不娶我宁可遁入空门。”
宋容道,“我一早便是有这样的打算,如今只是时机到了而已。白鸾,人生八苦,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都是苦。你只有把我放下才能自在。”
白鸾吼道,“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只等到你一句让我放下。你对我没有半点情谊说得倒是容易,可我爱你爱到骨髓里刻骨铭心,你让我把你放下,不是要削我的骨剜我的心么。”
宋容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长生听不懂,小声请教道,“这是什么意思。”
姜曲也小声回她,“就是说宋大夫和这女妖王他们的感情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就跟做了一场春梦一般醒来就了无痕迹了,因为所有都是假的。这辈子他不会娶她让她认命的意思。”
司马鹿鸣瞪了过来,姜曲却不觉得自己是在误人子弟,宋容本来就是这意思,两字概括,不娶。念佛经来拒绝姑娘,倒是能把原因赖到天意上,不失为保全对方姑娘颜面的一种好方法,毕竟直白说下不来台。下回他遇上这样的事倒是能参考参考的。
白鸾拉住宋容的衣袖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我要你还俗跟我成亲,你听到么!你要是不肯,我先把他们杀了,以后在每日抓一个凡人来杀。”
司马鹿鸣射出银针却没有射准,银针从白鸾的身侧飞过去了。白鸾挥袖,那堆叶子又重新拼成了人身站了起来。
姜曲驱着纯钧一样是将它头和四肢砍了,这次却没用,脑袋砍了又重新生出来。姜曲暗忖着这下麻烦了,它的内部是空的没五脏六腑没有血肉这些弱点,主要也是借着这些叶子组织了实体,只要白鸾不停止施法,不管砍打还是捅斩它都弄不死。
那叶子人跑了过来抡起拳头捶,司马鹿鸣和姜曲举起剑挡,地上的泥是软的,能清楚的感觉到被那巨大的力气压得身子往往陷,脚印都深了几分。
姜曲挡得越发吃力了,“不过就是一堆叶子力气怎么这么大,早上就不该顾着练功没吃早饭的。”
司马鹿鸣咬牙道,“你就不能闭嘴么。”
姜曲道,“你跟了宋容几日,语气倒是有几分像他了。”他要一边说话一边动脑,安静了反而脑子转不起来。
长生往前扑想跳到叶子人的身上,它的后背却是不堪重负塌了下去,长生跌进了它身体里,顿时眼前乌漆麻黑的。她应该打扫一下院子的,落叶积得几尺厚,也不晓得是不是攒了几年了。以致现在这个叶子人才会“皮粗肉厚”的,一层一层遮得密不透风。
“长生。”姜曲着急的喊。
长生站了起来,伸手一掏,抓了一大把叶子光一下就穿进来了,刺得她睁不开眼,因为她把那叶子人的肚子掏出一个大洞。但手一放,叶子又会自动贴回它肚子上。
长生又试着从内部踢了一下打了一下,打落一两片叶子,就像是掉两根头发一样的无关痛痒。眼看姜曲被它压得曲了膝,司马鹿鸣道,“师姐,你找火把它烧了。”
“师弟,你好聪明。”她怎么没想到在昆仑山上她和师弟扫了落叶也是点火烧掉这样来处理的。
她从那叶子人的身体穿了出去,跑进厨房要拿火折子。她记得火折子是放在灶上的竹筒里。她昨日做完了饭还把灶台收拾干净,碗碟倒是放的整齐,但竹筒不见了。
不会掉地上了吧,她赶紧爬到地上找。终于在灶台和墙壁的缝隙之间见了,她好不容易把竹筒拿出来,却发现湿了,还有股尿骚味。
她想起来了,昨晚用过晚膳后,好像有看到蓝儿偷偷摸摸的进厨房。蓝儿急时不喜欢上茅房,也不会在固定的地方解手,都是这里尿一点,那里尿一点,要霸占地盘。
“长生!”姜曲大喊,他快顶不住了。
长生从角落里拿了干柴枯草打算钻木取火,这方法是她穷得连火折子都买不起时有用过,但多年不用,手艺生疏了。弄了许久也没见冒烟。她一筹莫展凝着干草,盯着盯着,倒是突然冒出火星了。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拿柴点了火出去就对了。她把那叶子人点了,这几日没下雨,叶子干得很一下就被吞进火里了,就见一团火球东倒西歪的,挨中了那草屋,把草屋也点着了。
“着火了!”蓝儿大叫着拉着菊香往外跑。
钟大夫腿脚慢,檐上掉下木头阻了他的去路,他拉起袖子捂着鼻子嘴巴,让菊香快走。只要她平安了,他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了。
姜曲御剑到了屋顶发现那火往上窜得很快,已经是把铺在顶上的草烧着了,由屋顶进去是不可能了。
一看那宋容和白鸾还傻傻站在一旁,火烧过来也不会跑,这痴男怨女的,还真是为了爱字连命都不要。这宋容不会打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让自己烧死感化白鸾吧。
他是听过佛祖割肉喂鹰,但没听过鹰吃了佛祖的肉从此改吃素的,度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那么容易个个都成佛了。
姜曲喊,“宋大夫,我们也是芸芸众生。”
宋容闻言倒是有了反应了,白鸾抬头两只眼就像黑玛瑙嵌在眼眶里一样,黑得反光。姜曲这回聪明了,知她又要施妖法,闭眼不看。她身上的妖气像两条无形的藤蔓,缠上了姜曲的脚往下拉。
宋容将银针刺进她后背。
白鸾错愕,“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几个才认识了几日的凡人。”
宋容将针又刺进去几分,“我也是凡人,白鸾,回头是岸吧。这话我曾经对绯钰说过,但还是没有拉得回她她才会泥足深陷,我不想你也这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我之间的不过是如梦幻泡影罢了。”
白鸾也不拔那银针,只是揪着宋容的衣领问,“梦幻泡影,你难道想说这些年都是假的么。如果是梦幻泡影,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司马鹿鸣用瓢往身上淋水打算进屋救人,钟大夫喊,“你们不用理我了,帮我把菊香带出去就好。”
长生冲进房里,她就这么贸贸然的进去了,什么防护措施也没做。宋容的藏书都付之一炬了,她扛起钟大夫。
司马鹿鸣也冲了进来,他外衣湿了水的,用外衣把他们罩住。顶下掉下东西,长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踢,门框被烧的变形,她也是用踢的。那门框飞出好几丈远,带着栅栏一块飞了。
三人出去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
司马鹿鸣头一回对她动气,“你没看到我在往身上淋水么!”
长生向来是知错能改的好态度的,“我记得了。”下去进去之前她会淋水的。
白鸾见宋容,居住了多年的草屋烧成灰烬面上都无半点舍不得,心里恐惧,他对这里真是毫无留恋了,他把这里当成栖身之所,却不是家。
白鸾大喊。
长生捂了耳朵,“她是不是受不了打击?”
姜曲道,“不是,她是在呼唤她那些手下。”他们不知白鸾的手下有多少,只知很多。她现在是不择手段强行要留住人,呼朋引伴的,姜曲已是不敢想还有今日她请来喝喜酒的妖怪。
就怕这数量他们六个人外加蓝儿这只小妖,十根手指加上十根脚趾头都数不过来。
白鸾道,“你跟他是早算计好了吧,故意射偏,只是为了由你亲自动手。你知道我对你永远是不设防的,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忍心对我下手。我不会让你走的,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让你走。”
这四面八方都有动静,直接把他们给包围了,这下好了,房子烧了,连躲的地方都没了,姜曲道,“我们御剑逃。”
长生看了看宋容他们,“那宋大夫怎么办?”她丝毫感觉不到宋大夫有想跟他们一块走的欲望。
姜曲道,“拖也要把他拖走的。一会儿我们两应付着,你去像抗钟大夫一样把他抗走,白鸾妖王伤势不轻,估计她自己也清楚对付不了我们了,才喊她底下的小啰啰来。”
长生想着扛人不难,可宋大夫会让她扛么?三人商量好了一会御剑谁载谁,突然四周的声音就没了。正是奇怪,重明从天而降,落到了还在燃烧着的屋顶上。
他鄙夷的居高临下的望着,视线一如既往的高傲扫过白鸾,白鸾竟是不由自主心中涌上一股莫名其妙要俯首陈臣的恐惧,她极力忍着才没有下跪。“你是何方神圣?”
蓝儿已经是变回原形趴在地上俯首帖耳。
重明没回答,只用下巴对着白鸾,再懒得看她,好似她还不够资格入他的眼,“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打算干涉你,你想做什么还是一样能做。这里的人你都能杀,除了这丫头不要动就行了。”
长生还以为弗恃和卦燎也来了,张望着。
重明坐了下来,“只有我一个来了,你我之间有缚咒,你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摆脱不了我。”
“师父和卦燎呢?”长生问。
重明道,“我怎么知道,我去哪他们管不着,他们去哪我也不会理。”
姜曲想着重明与长生之间的缚咒就像有根绳子绑着,他能感应到长生所在。而卦燎则是靠着闻长生的气味找她,他们当时是被绑进飞天的马车里,气味本来就比在路上走要淡,若是有刮风下雨什么的,气味就消散得更快了,找不到这也是正常。
宋容发现自己感觉不到重明身上的气息,连他是仙是妖都不知。重明不悦了,“谁允许你这样看我的。”火在他指尖跳跃着,温顺听话,重明朝宋容扔了一个火球。
白鸾挡到宋容身前,以妖力做盾要将火球往外推,她后背血流不止,宋容摸出鞭子一鞭将那火球一分为二,没想到火溅到了白鸾的衣服上,宋容用手将她衣服上的火苗扑灭。
白鸾拉过他的手笑道,“你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这是证据。
宋容道,“不管是谁,我都会这样的,因为你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屋顶的火再重明脚下窜着,见他又是想出手的样子。长生结巴道,“你你别这样,我要要念咒了,慢慢慢。”
重明看着她那蠢样就有气,骂道,“慢你头啊慢,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念咒,你连御剑的口诀都学了几年。不见你几日倒是胆子大了,还敢要挟我。你念啊,怎么不念!”
重明一下子就飘到长生跟前来了,长生又试了几次,还是不停的念着慢慢慢的,都不得。真是不知之前成功那两次到底怎么做到的。
“跟我走。”重明道。
“啊?”长生没听清。
重明吼道,“你来了两日倒是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是么!”
长生摇头。
蓝儿还是不敢起身直视,钟大夫见重明好似也不比白鸾妖王温和多少,反倒还更凶残,虽是生得人模人样,但那白鸾妖王一样也是生的一模一样。是人还是不是人?他有些担心,“这位……不会也是哪里的王吧?”
姜曲道,“算是吧。”重明鸟果真是名不虚传的,那些妖怪怕是因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才不敢过来,也难怪尧帝要把他留下来保一方太平了。“这一位与白鸾妖王算是同类。”
都是天上飞的。
钟大夫一听,以为重明也是吃人的妖怪,吓得哆嗦。“我让你们不要管我,你们不听,好了,要死一块了。”这妖怪比白鸾妖王厉害多了,要把他们连皮带肉吃了。
菊香也吓得抱住父亲手臂。姜曲笑道,“你们放心,他不吃人的。他爱吃的可比人贵多了。”他朝着宋容喊,“宋大夫,快走吧。”
白鸾拉住他,“不要走,你如果不想和我成亲。我再也不逼你了,我给你盖一间新的房子,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下棋喝酒,你只要让我日日能看到你就好了,好么。”
宋容拨开她手指,她手抓得紧紧的,就怕他要走,但她已经使不上多少力了。宋容道,“如果有缘日后还会再见,就如这世间的鸟儿千千万万,我却唯独是救了你一样,这便是缘分。”
“我不要这种像露水一样短的缘分。”
“这不是你我能做主的。施主请保重。”宋容朝她念了句阿弥陀佛,才慢慢的走过来。
长生抱起那盆好在摆在院里没被烧掉的兰花,她答应过给它吹笛子,没有完成,她要把它带走的。
“宋容!”身后白鸾凄厉的叫着,叫得她发毛,女人专情起来有时也是很恐怖的,白鸾的叫喊中有不甘不忿还有一种没完没了的预感,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这妖窟离帝都近,姜曲便提议先回他家,到时可以安排马车送钟大夫父女回家。长生出来后才想起祝融之火把行礼都烧完了,她没来得急抢救,那星罗棋布没了,宋容让她给弗恃的信也没了。
她想让宋容再写一封。
宋容却道,“没有必要了。随缘吧,他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长生想着只是写封信也要随缘,佛法真的很深奥。
姜曲问宋容,“宋大夫你真的出家了么?”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躲白鸾的逼婚,暂时出家。
宋容道,“这岂是儿戏。”
姜曲道,“菩萨最是与人方便了,如果真是为了躲避这桩婚事剃了头,事后还俗想来菩萨也不会责怪的。不管修佛修道我想都一样都是为了修心,你别介意我说一句,你真的不太适合遁入空门,只怕你还没我家长生六根清净。”
重明过来踢了长生一下,摊开手要吃的。他以为他们已是心照不宣,他跟着长生,长生也就有义务供奉他。长生摸了摸,她藏在袜子里的银票好像被那两只狼狈小妖摸走了。
“没有了。”她道。
姜曲道,“我们三现在比乞丐还穷,哪还有金子银子给你吃。先欠着得么?回家再给你。”
重明伸手抢走长生的布袋,他这鼻子,她身上哪里藏了宝贝他都能知道,布袋里还剩下一颗星罗棋布的石子,长生想抢回来,“这不是我的,是别人的。”她还说还人家来着,结果就剩下这么一颗了。
重明握了拳头抵着长生的鼻子,他这拳头可比石头硬比瓦煲还要大,他一回头,嘴巴都尖出来了,馋的。这做棋子的石头可是好东西,“你们不是说威武不能屈么,我看你们是不是真这么有骨气。”
司马鹿鸣拉住她,“让他吃吧。”他帮长生擦脸,“我刚才不应该凶你的。”
长生傻乎乎的道,“师弟是为我好,师父说了他不在让我都听你的。”
司马鹿鸣笑了,长生也跟着傻笑。司马鹿鸣和钟大夫的脸也脏,但用袖子蹭了一下就干净了,可长生脸上的黑却怎么也擦不掉,他用指甲刮下一块,这灰不是一般的厚,带着烧焦的味道。
这味道就跟上次长生被雷击后,身上散出的味道是一样的,“哪里伤到了么?”司马鹿鸣问。
长生摇头。
姜曲走了过来,“怎么了?”司马鹿鸣把那块灰递给他,姜曲放到手上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皮么?”他帮着把长生脸上的灰全刮干净。白鸾那时明明是用叶子伤了她的脸的,可她脸上却是一条伤痕都没有。
姜曲呐呐道,“长生,我怎么觉得你的脸每伤一次就会变得更好看。”
之前她就已经是白白嫩嫩的,她每日就那样暴晒,还不似其他师姐师妹会保养自己,但皮肤就是比谁都好。他还以为是长生她天生丽质难自弃,及笄以后就像不起眼的花骨朵终于绚烂的盛放了那样。
女孩子都是小时候一个样,长大又一个样的。
可她上次被雷劈了以后皮肤变得更好,她说是泡了涂山氏的血泉,他也以为是那血泉有什么滋养修复的功效,那这次呢?
姜曲捏着她的下巴,又仔细把她额头下巴左脸颊右脸颊都看了一次,真的是一点伤没有,他低头看着被刮下来的灰,就像是蜕了皮一样。“简直就像块会走的羊脂白玉。”
重明上前单手把长生提了起来,用力捏住她两颊然后又是扯她嘴巴翻她眼皮,“你是不是用了真气了!”
真气?她的修为至今冲不破第一重,哪里能使什么真气,“没有。”
重明把她袖子拉起来看,像在确认什么,看完以后把她扔回地上。他捡起一块石头捏成了粉,“以后不许用真气,否则,你看到下场了。”他咀嚼着回味着那颗棋子的味道,坐到树下闭目。
长生觉得重明今日格外奇怪的,一整日都不敢靠他太近。菊香也道她真的变得很漂亮,先前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又多了一分说不出的气质,“你之前都不照镜子么?”
“我房里没有镜子。”她不用装扮,要镜子也没什么用处。
“那打水洗脸的时候总会看到吧。”
长生摇头,师父说她少一根筋的,洗脸就是洗脸并不会特意去看水里的倒影。天上有四五只乌鸦发出难听的声音从她们头顶飞过。
菊香突然觉得有些寒凉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日落的缘故,她搓着手,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我听说听到乌鸦叫会倒霉,村里以前就是有一个听到乌鸦叫摔断了鼻子的。”
姜曲捡柴回来正好听到,笑道,“只是傍晚了回巢而已,不能因为他长得黑就让他被黑锅。”
长生顺着乌鸦飞来的方向望去,指着问,“那是哪啊?”
姜曲扔了柴,运气好,他和司马鹿鸣在前面的河里抓回几条鱼。姜曲看着也不知她指哪,就把她所指的方向一条直线上的地方都说了。
“西郊帝都再过去是邙山,看着挺近,其实可远了,因为西郊特别大。现在就算御剑过去,也赶不及城门关闭的时辰了,只能又是再将就一晚了。”
“那好像罩了黑气。”长生揉了眼再看,想着是不是烧饭的炊烟。
姜曲道,“帝都是天子所在,皇上是有诸神庇护的。就算能看到气,也是紫气皇气怎么会有黑气呢。而这北邙山更是一条龙脉,有六代二十四帝葬在那,可谓风水极佳的宝地,也不可能。”
他见长生还在看着,揽过她的肩道,“长生我想吃烤鱼,帮我烤的金黄金黄的,有点焦最香了。”
“好。”长生抓过鱼来,借了姜曲的纯钧劏鱼,取了内脏后架到木条搭成的架子上烤。
等鱼都烤好,天也黑了。长生先把鱼分给了钟大夫和蓝儿,蓝儿大快朵颐,还没吃完就盯着木架上另一条鱼了。长生递过一条熟了的给宋容,只见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对了,和尚是不能杀生吃肉的。她道,“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果子。”
“不用了,我不饿。”宋容去坐到较远的一棵树下念经,拒绝这香气的诱惑,他今日才入了佛门,清规戒律倒是执行得到底的。
长生想着若是让她都不吃肉,她坚持不了三日的,真很钦佩佛门中人的自律和自觉。
这鱼真是越吃越香,就算没有放油盐也是特别好吃,菊香刚要请教长生这是怎么做的,却见天上有两颗红色的星星相互斗艳满天都是红光,“好漂亮。”
长生抬头,天上的月亮朦胧倒是衬得那两颗星星特别的明亮,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天象的,“真的好漂亮。”
姜曲喃道,“怎么会这样,荧惑守星。”
长生被这奇异的天象吸引得移不开眼,“什么叫荧惑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