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春和袁氏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也不得不认命地离开,她们回头看到夏荨脸上十分纯善乖巧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却像是蒙着一层薄雾,闷得慌。
夏楚淡淡地看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夏荨,眼神越发沉了下去,只字不言,很快就离开了。
夏荨眼里滑过一点冷淡的笑意,走近白芍,很认真地道谢,“白芍姐姐,谢谢你愿意为我出头,今天辛苦你了。”
她又让丙一拿出一锭碎银子,给了白芍,也不管她拒绝,笑嘻嘻地转身走了。
白芍看着她眉眼盛开的天真笑意,心下一软,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可也很奇怪,明明怀香手里拿着白狐裘大氅,怎么不给她披上呢?
她回去给老夫人说了在荷塘发生的事,老夫人又是叹气,感慨夏荨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李妈妈听罢,也是摇头,原来袁氏当真是个面善心狠的人。
她走上前去,迟疑道:“老夫人,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夫人睁开眼睛,淡淡道:“说罢。”
李妈妈点头,小心地将自己看见袁氏送给夏荨的狐裘大氅里有细针亮光的事说了一通,又看着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三小姐也是个可怜人,自小就不在府里长大,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生母已亡,还在庵堂吃了那么多苦,回来还得受这等欺负,也不知道......”
李妈妈一直跟着老夫人,也算是见多了高宅深府里的明争暗斗,在她看来,夏荨这种天真绵软的性子是活不下去。
老夫人当即拍桌怒道:“好你个袁氏,当着我的面也敢玩这种花样?”
李妈妈微愕,可想想荷塘前袁氏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骂夏荨,便不觉得是哪里来的黑心奴才做这等事。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被她骗过去了?看着她对三丫头极好,不相信她是这种为人吧?”
李妈妈点头,确实,袁氏修养极好,操持家里上上下下,也没见有多少怨言,下人们对她也是服帖,各房也没听说有不好的流言传出,作为当家主母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不容易了,至少,如果她今天不是亲眼所见,依然不会相信。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速度加快了,嗓音却越发冷淡,“连你都能被骗过去,可见她隐藏得有多深!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初就不想她进门,偏生宫里头开了口,这也没办法,你以为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货她真能真心对待?要真喜欢三丫头,怎么会让她在庵堂里待了这么多年?连成年笄礼都是在庵堂里,若不是我提及,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这丫头,说不定到死,她也只能老死庵堂,更不要说......”
对于袁氏做的那些事,她也不会拿来和下人说,跌了身份,若是闹大了会给将军府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她总想着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得不太过分就算了,可谁知袁氏竟然当着她的面做出这等小动作,这不是拿捏夏荨,而是打她的脸!
李妈妈连连点头,知道老夫人这一次是动了真怒,没有接话,有的事主子能说,她这个做下人的却是不能说,却忍不住怀疑,袁氏当真有她说的那么坏么?
可想想夏荨眼泪汪汪却不敢说的样子,心又沉了下去。
果然这越是权贵人家,后宅就越不得安宁。
夏荨回了她原本的院子,清风苑,地势偏僻幽静,平日里极少有人来,因为她要回来,这才有人打扫了几间房供她住下。
丙一打来了热水,夏荨窝在浴桶中,温热的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气,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怀香和黄莺没有得到夏荨的命令,只能在屋外守着,黄莺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房间,眼尖的她一下子就发现在梳妆台旁放着的一个红漆木箱,那是夏荨随身带过来的财产,她很好奇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
丙一按摩着夏荨的双肩,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动手解决她们,非得这么麻烦?我看那什么夏迎春也就长得好看些,其他什么都比不上你。”
她想不通为什么夏荨要这么低声下气,被大房嫡母算计,她故意设计让夏问冬和夏迎春落了水,可夏荨不仅不接受这番好意,竟然还要委屈自己跳水救人。
听到她不忿的声音,夏荨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将头发撩起,搭在肩头,露出颈上、背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被冷水泡过,现在泡在热水中,隐隐的疼漫了上来。
她也没料到袁氏竟然真的敢当着老夫人的面下这种手,她本以为按照袁氏的性子应该会在摸清楚情况之后再动手,一时大意,便着了道,可幸好袁氏动了手,就不需要她再做其他的准备,让老夫人相信袁氏表里不一。
浴桶中热气缭绕,丙一怔怔地看着她千疮百孔的玉肌,忍不住抬手轻轻拂过,“疼么?”
“疼。”夏荨斩钉截铁地说道,忽又怔忡起来,手指按着心口,喃喃道:“可是再疼也比不上这里的疼。”
丙一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不敢再提,很怕她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然后又变得跟个死人一样。
“丙一,你不是想问为什么不让你直接动手么?因为啊,虐人,光虐身还不够,要虐心才够爽,他们给我的伤,我会一分不剩地还回去,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就等着看吧,我要让袁氏,让夏迎春身败名裂,还要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夏荨的目光突然变得狠厉,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狠绝与冷定。
“嗯。”
“所以你要帮我,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功亏一篑,都会有大麻烦。”
丙一微怔,这一次她没有反驳。
洗完澡后,丙一帮她上了药,那些又细又小的银针扎在皮肤上根本看不出来,但因为太密集,一整块都是红肿的,上药时,夏荨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时间,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是大夫人袁氏带着贴身的罗妈妈过来看望她女儿的救命恩人,她们身后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抬着个箱子。
里面是一些饰品,例如花瓶、字画,都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可以用来装点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