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从同仁堂回来之后,王风隐约知道了宁小雨的心事,他消除了内心的芥蒂,对待宁小雨不再像以前那般的冷淡。而宁小雨却变了,她变得沉默了,整日里心事重重,有什么话也不对亚菲说,这让亚菲很担心。
王风练吉它练得很苦,最初的几天,像所有的初学者一样,手指头破了皮,露出一道道血痕。十指连心,王风手指一沾上琴弦就钻心地疼,但他缠上了胶布,咬牙坚持着。许光对他的这份毅力非常欣赏,教他的时候多用了一份心,王风的琴艺也是一日千里。
王风的宿舍在一楼,位于女生楼和食堂之间,每到吃饭的时侯,女生们就会拿着饭盒,拎着热水瓶经过。自从王风把吉它买回来后,到了晚餐时间,罗波都会把王风的吉它拿来,放在胸前,冲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女生唱歌。他没学过吉它,手放在琴弦纯粹是瞎比划,但他人长得帅,歌也唱得好听,尤其是弹琴的姿势,摆得像个摇滚明星。夕阳透窗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令很多经过的女生为之侧目,有些甚至驻足倾听。这时的罗波会愈发的得意,一首接一首地唱,像在开个人演唱会,宿舍的另外三人此时就在一旁抿嘴偷笑。等罗波心满意足地开完演唱会,他会请兄弟们下馆子或者买点零食共享,王风为此也沾了不少光。
有一天又是罗波请客,兄弟们有些不过意了,坐在餐桌上讨论要AA制,罗波连连摆手道:“别别别,哥几个今天不和我争,今天我有天大的好事要宣布。”看着罗波得意洋洋的样子,几个人都很好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等着他宣布好消息。罗波假意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物理系有个小女生因崇拜本人,已经开始向我索要签名,本人追女朋友的宏伟大业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几个人一阵哄笑,并纷纷表达了祝贺、羡慕以及对他追求女生手段的鄙视。酒还没开始喝,气氛却已达到高潮。
这一次下馆子几个人都喝醉了,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罗波非要上去找那个物理系的小女生,王风他们拦都拦不住。女生宿舍楼楼前有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六个鲜红的大字:男生不准入内。罗波指着告示牌,对着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大声喊道,:“这是对男生的歧视,这是所有男同胞的耻辱。”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更有好事者鼓掌叫好,罗波越发来了精神,大吼一声:“看我的!”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飞起一腿把告示牌给踢断了。众人一声叫“好”,罗波的气焰也愈发高涨,挥舞着双手享受着大家的喝彩,正得意间,刘妈出来了。
如果东兴大学要出名人排行榜的话,刘妈绝对可以排进前三,在东兴大学读书的学生也许不知道某某副校长,或者某某系主任,但不知道刘妈的人肯定没有。刘妈是女生宿管员,已有五十多岁,个子矮小且早已发福,说着一口难懂的外地方言,男生对他又恨又怕,因为要去女生宿舍邀女生,刘妈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壑。男生有时在楼下喊女生的名字,声音一大,刘妈都会用方言骂人,再不走就拖着扫帚,晾衣架之类的东西追着人打。也不是怕打不赢,主要是和这老太太打一场,输赢都不光彩。
刘妈出来了,她先是叉着腰,冲着围观起哄的人一顿骂,把人都骂散了,刘妈又冲上去,一把拎住罗波的耳朵,准备把他拖到她的值班室,陈一舟这时酒醒得差不多了,看到此等架势,心想要糟,忽然急中生智,喊了一声:“刘妈,张伯找你。”张伯是男生宿舍宿管员,为人极为和善,是个老单身汉,刘妈经常去男生宿舍值班室找张伯聊天,每次去男生宿舍都会有人喊:“张伯,你女朋友来了。”张伯也不生气,只是乐呵呵地骂一句:“小兔崽子!”刘妈以为真是张伯来了,回头望了一眼,拎着罗波耳朵的手也松了,陈一舟这时大长腿起了作用,一个箭步冲上去,拉起罗波就跑,等刘妈回过神来,两人已跑得没影了,身后隐约传刘妈难懂的方言的咒骂声。
四个人回到宿舍,酒都醒了,回想刚才的窘事,几个人又嘿嘿地笑了半天。到了半夜,王风忽然觉得有些恶心,起来上了两趟厕所,又呕了一回,闹了好一阵才勉强睡去。第二天一早起来,罗波盯着王风说:“疯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又对另外两个人说:“长腿,大头,你们看看,疯子今天脸色是不是发黄?”两人看了一会,都说是发黄,王风认为是昨天吃坏了肚子,休息一天就好了,但兄弟们都劝他去校医室看看,王风也不再坚持,就在宋远平的陪伴下去了校医室。
到校医室去检查,校医姓孙,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平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很受学生喜欢。她一看到王风,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凭经验她就知道王风患的是甲肝,学名叫甲型病毒性肝炎,是一种传染病。抽血一查,确诊是甲肝,孙医生赶紧给王风办好住院手续,并且给了他一间单独病房,算是把他隔离了。
秋意日浓,校医室小院里几棵高大的杨树开始落叶了。没人打扫,或许是无需打扫,落叶越积越多,越积越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很舒服。隔离期间,除了打针吃药,王风偶尔也会带着口罩到院子里走走,大杨树叶轻轻地打在他的肩上,他竦然感到,大学时光已流逝很久。在没有朋友陪伴的日子里,王风的日子过得漫长而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