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商颂之兄弟仇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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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一、兄弟(二更求收藏)

卫启这些天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中,子成遇刺的消息传到宫中,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卫启。那天亚丑大人急匆匆地从外朝跑到治朝传消息,刚好大王由寝玄陪着往觋宫去了。于是卫启便也急匆匆地陪着亚丑跑到觋宫。

王室无小事。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勾动天雷地火,何况这次死了一个王子,被人暗杀。

在觋宫找到大王,看上去,大王在觋宫和巫亘的相处并不愉快。

“不去了!不去了!”大王挥动着他递上来的竹简,对着巫亘嚷嚷,“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巫亘只是不做声,手握一把蓍草,躬身低头对着大王,原本就驼着的背显得更驼。

寝玄在旁,对着他示意,要他别做声,卫启微微点头。估计是巫亘用蓍草占卜,得到不利的结果,不肯为大王的田猎进行龟卜,大王因此不开心。

“你对亚丑说,说我知道了。”大王对他说,他连忙出去对亚丑回报。回寝宫路上,寝玄说了缘由,正是大王想去宁地田猎,巫亘在用蓍草占卜两次都不吉利后,对大王说最好别去,大王正拧着要巫亘再算,说多几次蓍占以前也是有过的,不过是再多几次龟卜罢了,而巫亘坚持着不肯,正僵持间,他带来了子成遇刺的消息,算是打破僵局。

到了寝宫,大王已经冷静下来,对着寝玄和卫启下了一连串的旨意:加强王宫警卫,所有人进出,须持寝玄的手令;隔绝内外,射杀所有飞奴进出,正常消息自有正常渠道;通知所有郊、奠、师,没有王令,不得移动到驻地以外;通知宁地,没有王令不得登人田猎,不得请求近处的郊、奠、师派人帮忙……

虽然早知道王室无小事,但他还是在执行完这一连串的指令后,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在子画册封的事以后,右相大人应该对大王有所防备了,若是右相大人把子成遇刺,判定为大王要动手的信号,抢先动手,王宫只得防卫,并发起对右相大人的攻势——因为子成的遇刺,战争一触即发。

当晚,在寝宫中,大王对妇息罕见的大声,卫启询问了当值的亲卫,却是大王呵斥妇息,而妇息不承认自己安排或授意过谁对子成动手。

“听大王的语气,是绝不相信妇息没安排人去杀子成,妇息也绝不承认,渐渐的也大声起来,大王气不过,气呼呼的到另一间房睡了。”亲卫对卫启说。

他低声交代亲卫一定要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这事,却忘了自己也是“任何人”之一。

在没有新的王令下达前,这样的高度警备就得一直持续,正常的外朝已经委托由巫亘负责,大王和右相大人都不参与了——卫启很担心,这样的不接触,只会让大王兄弟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不过卫启没有担心多久,来自沚方的消息打破了这种沉闷。

沚国方伯派人来报,邛国一日之间,侵袭沚方两处村邑,掠走人口数十!随后,唐国来报,邛方侵袭!到小食时分,宫外通传,右相大人在治朝拜见大王。

卫启心中忽然有点感谢邛方的掠扰,若非如此,这一对兄弟见面怕是没这么快。

他还有点佩服右相大人的胆识,在这种情况下入得宫来,大王一声令下,右相绝无侥幸之理。

大王与右相大人对视良久,还是右相大人先出声:“邛方掠扰沚、唐,王都一日数惊,未知大王作何打算?”

“各方国与我大商,年年来朝,岁岁来享,而今方国有事,岂能坐视。”大王此番言语,甚合卫启的想法,若是失去保护方国的能力,失去仲裁方国间纠纷的能力,大商与其他方国何异?“邛方掳掠成性,若是得逞,必将变本加厉。我意,即刻选将,在各方国登人,给邛方有力一击!”

“每年秋天将尽,邛方就会掠骑四出,掳掠财物人口,不给予强力惩戒,终无了日。”右相大人看上去是有备而来,说起邛方,便侃侃而谈。

右相大人顿了一下,接着说:“只是即便不算从各方国、各宗室登人的时间,我大军能即刻出发,眼下冬日将至,到了邛方,在辽阔的北土,能不能找到邛方都是一说,何况,如此远征,仅军粮一项,便足堪忧。”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资助羌方!”右相大人没有犹豫,“让羌方和邛方去缠斗。”

“诸侯服王事,为王斥候,如今沚方告急,便是斥候来报敌情。若我不能挥王旗以击之,何以对诸侯,何以对先祖啊!”大王思索良久,叹一句,“此事容我再三思之!”

右相大人俯首跪拜,便要告退,大王说:“国事先谈到这,你且留步,当哥哥的还有家事想和你聊聊。”

右相大人俯首再拜,说:“身在王室,家事便是国事,全凭大王吩咐。”

“子画册封典的事,当哥哥的知道你心存芥蒂,哥哥不怪你。这事我想了很久,换我只怕会做得比你更过。”大王换了一种语气对右相大人说,在卫启听来,大王这是掏心掏肺了。

“传位于谁,这话是我承诺了盘庚大王的,只能是你。当年盘庚大王的考虑,你当时的推辞,我事后也曾听闻一二。当时我也曾想过:若是换我,我做不到你已经做了的。所以当哥哥的请你放心,传位一事,绝无变故!”

右相大人想说什么,大王用手制止了,接着说:“盘庚大王把王位交给我,以我当年的自负,自认不会比阳甲、盘庚二位兄长差,也想好好干一番事业。现在回头看,我这一辈子干的,何德何能与盘庚大王并肩啊。今日沚方告急,唐方也受邛方侵袭,我便想着要你来商量如何区处——今日你若不来,我明天就到你那里去。”

“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我的脾性你也知道,自大自负,却有些名世的心结。九世之乱后,好不容易才定下来的王位继承制,绝不会在我手里烂掉——有些东西我会坚守,比如大王的职责、比如王位的传承、比如名世的荣誉感、比如你我兄弟的情谊……”

右相大人听到最后一句,又一次拜倒,语带哭声:“大王……”

大王不管跪倒在地的弟弟,继续说,“子画的事,是哥哥做得不对,我老了,也没了别的心思,只想着要哄得妇息高高兴兴的,没想那么多……”

右相大人插话说,“我知道……”

大王不让右相大人接话,自顾着往下说,“子成的案子怎么查,我就不管了,你去管。我只有一句话,涉及谁查谁,不必顾忌!”

右相大人跪拜在地,肩膀抽动,看得出是在抽泣。

大王痴痴地看着他的弟弟,过很久才说了句“起来吧”,待右相大人坐直,又说:“子成的事发生后,我怕你一时冲动领兵杀进王宫来,所以王宫当时很紧张。我也知道你怕我会有举动,所以你也很紧张。但是,还好,我们还是兄弟,我们都还相信彼此,都还坚守荣誉,都只是守着,没有攻。不然,我们兄弟到那边去,如何面对盘庚大王,如何面对煌煌烈祖啊!”

“册封典的事,就当是哥哥任性了一回吧。”大王说到这,好像是忽然感觉累了,挥手示意右相大人可以走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起身要告辞的右相大人说:

“至于子画,如果这次伐邛,就让他参加吧——这也算是当哥哥的给你一个最好的解释。若是妇息要闹,让她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