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生活忙忙碌碌,文青负责二十几座桥涵的技术和质检工作,更是难得一日清闲。
可是这几天忽然闲下来了,因为桥涵工程基本上快完工了,只剩两道跨线天桥还没有浇筑桥梁。杨总已经安排好了施工队伍,只等路面基层养护期一满,立即在基层上架设支架、模板、钢筋,进行天桥现浇作业,桥梁养护期结束立即拆除支架模板,工期预估仅用二十二天的时间。
实际工期完全按照杨总的预估控制完成。经过了工地上这最后的两场小规模的战斗,文青彻底闲了下来。掐指一算,已经来了一年多了。刚上工地的时候,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一个个的桥梁刚开始进行基础施工,均在地面以下作业,还看不见露头。可是现在,这些桥梁涵洞已经傲然屹立在公路沿线上,将来或排水疏浚,或行人通车,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任用,成为公路不可分隔的一部分。
人闲心事多,容易多愁善感。文青自思出来已经一年多了,有些想家了,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变化,应该利用这个空闲回家看看。虽然这样会少挣点工地补助,但也不能一直在外不顾家。
打定了主意,文青向杨总请了假,一早踏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几乎睡了一路,醒来时已经到了DZ市长途汽车站,文青下车,买了回家乡C市的车票,倒车回家。到家时天快要黑了。父亲、母亲在家,看到文青回来,虽然感觉很突然,但还是高兴地不得了,问这问那地问个不停。文青一一回答,并把挣来的钱交给母亲,母亲笑了,欣慰地说:
“有你帮着,你妹妹的学费不愁了。”母亲告诉他,“你爸爸年纪大了,被原来单位的装卸队解雇后,托人进了一家化工厂干活儿挣钱,但挣的钱比原来在装卸队上少了许多。”
文青告诉母亲:“只要我爸爸身体好就行了,年纪大了再和年轻时一样挣钱也是不现实的。放心吧,有我呢。”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姥娘去世了。”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把文青震蒙了。文青又问了一遍,确认是真的,文青喃喃自语:“姥娘去世了……”文青不相信,自己出去了才一年多的时间,那个疼爱自己的姥娘竟然去世了。他心里大痛,禁不住埋怨母亲:“为什么不给我说?”
母亲道:“你离家那么远,怎么和你联系。你单位的人说你借调出去了,不好联系。就是托人联系到你,到你回来也要两三天的时间,你也见不到你姥娘了。”母亲见文青伤心落泪,又说道:“你心里有你姥娘就行了,也不枉你姥娘疼你一场,再说了,临终尽孝是我和你舅、你姨的事,当时我们也想把你叫回来,但是一来路途遥远、一时联系不上,二来怕你匆忙赶路会不安全,因此我和你舅、你姨商量,就不让你回来了。”
文青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泪如雨下。他回忆小时候跟姥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姥娘体弱多病,经常卧床不起,但总是省下好吃的留给文青,身体稍好点的时候硬撑着下床,亲自给文青做他爱吃的“甜饭”。姥娘做的甜饭,比现在商店里卖的八宝粥还要好喝。在文青的印象里,姥娘始终是和蔼、慈祥、善良的,而且她还很勤劳,只要身体好点,她就下床干活儿,家里地里的活儿干个不停,想起她顶着太阳在地里拔草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文青都心疼不已。可是现在,那个疼爱自己的姥娘已经走了,永远地离开他了。
第二天一早,文青骑上自行车,跑到三十里外的姥娘家,只见姥娘的床上空空的,他知道,那个经常生病在床,却会给他做甜饭的姥娘已经走了。文青大哭。一旁的舅舅默然无语。等他哭够了,舅舅说道:“你姥娘活着的时候说你最有出息了,为你高兴,骄傲。她虽然病了多年,但走的时候却很安详,一点也不痛苦。你放心好了。”
舅舅安慰他的话,却又勾起了文青的伤心。文青自责不已。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爷爷、奶奶、姥爷、姥娘先后离世,他们都活了六七十岁,都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都疼爱了文青一场,都为文青这个好学生感到骄傲,但他们都没有得到过文青的回报。